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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罪犯的道德制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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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在罪犯敘述犯罪過程中都會感覺到累,究其原因不過是在正義的重壓之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心中的魔鬼所操控,可這種疲憊陳達在應春花臉上并沒有看到,不光沒看到,甚至,還有點覺著她特別放松。那種放松陳達也見過,記得當初梁城有過一起自殺事件,是一位母親發現丈夫出軌后接受不了,帶著孩子打算跳樓,結果這個母親得救了,孩子掉了下來,老陳親眼看著自己同事不顧被砸的危險伸出雙手接住了孩子。那一秒,他和孩子一起摔倒在地上,自己雙臂骨折,孩子只是輕微磕碰了一下腳踝。當時,陳達就從自己同事臉上看見過這種放松,像是疼痛都減弱了不少。

  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種表情竟然會出現在應春花臉上。

  她,難道認為拘禁了溫有良是揚善除惡?

  應春花繼續說道:“當時我們是要報警的……”

  楚雄才也這么想,還信誓旦旦的向自己的女人許諾:“一定不能便宜了這小子。”時,不等應春花從喪女之痛中緩過來就要報警,此時,已經離去的村民卻又折返了回來,這一回,人數更多,呼呼啦啦成群結隊出現在了他們家門口。

  “老楚,我們有事和你說。”

  “楚雄才,這個事你得慎重……”

  二番回來,溫支書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老楚啊,不管為了什么,今兒要不能沖動,半個村老老小小的命都在你手里握著,你這兒一報警,全村一半的孩子得沒了娘,這么多老爺們就算是徹底沒了媳婦,你琢磨琢磨,到時候他們恨你不?”

  村民把楚雄才圍起來,七嘴八舌的吵雜聲迅速傳進了屋里,剛緩過來點的應春花瞬間打屋子里沖了出去,望著所有人大喊:“你們要干什么!”

  她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赤紅的宛如血灌瞳仁,當山谷里的冷風吹過,單薄的身體似乎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連衣襟都在飄著。

  “你給我閉嘴,村里什么時候有你們女人說話的份了?老楚啊,你們家這個娘們該管管了啊。”

  這群人是打心底沒看得起應春花,更不太知道在這個家里當家做主的人到底是誰,對女人的態度卻始終沒有過任何人改變。

  應春花受不了了,眼睛里都是恨意,但是她的話的確沒人在乎時,這個女人竟然出人意料的拉起自己男人,走回到了屋子里。

  這是應春花自己說的,話才說完陳達都聽傻了,哪怕楚雄才迫于村民的壓力選擇了放棄她都可以接受,可是,這個女人竟然回屋后沖著老楚說:“信不信我,要是信我就別和他們爭了,在山坳村,根本就沒有正義。”的時候,陳達覺著她在撒謊。

  孩子是女人的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這個時候盡管應春花知道溫有良在哪,難道正當的選擇報警,等待著這個混蛋在法律制裁下處以極刑不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但應春花的解釋卻偏偏是看了院落中正被許蒼生問詢的楚雄才一眼,雙眼盡是溫柔的說:“在認識他以前,我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心事。”

  陳達非常確定自己記憶中找不到任何足以與之相提并論的情話,但在這一秒,他似乎發現了應春花自己樹立的道德制高點,那就是當有人對自己好的時候,她要涌泉相報。

  這句話乍一看,是說得通的,因為楚雄才的好,她要報答,問題是,當把這句話帶入到整體環境之中,就顯得那么突兀。是,楚雄才的確對你很好,只是在死了女兒的環境里,你們倆是一致對外的,和你是否要去報答他有什么關系?難道拘禁了溫有良就可以答謝這個男人的恩情了么?這不可能啊!

  陳達還在捋,想把這雜亂無章的一條條線索都捋清楚,可還沒等弄清楚,應春花又開口了:“是我干的,溫有良的手,是我據斷的,身上的煙疤,我燙的,淤青,我打的,都是我。”

  她越是承認陳達就越懷疑,老陳并非不信應春花會為了自己女兒干出這么多兇惡之事,可干了這種事的人還能站在道德制高點將一切說的理所當然的情緒讓其疑惑,不屬于一個維度的東西就不應該在一起,難道,不是這個樣子么?

  “怎么據的?”

  陳達追問:“是電鋸、木鋸、還是鋼鋸?”

  驗傷報告老陳沒見過,但這三種東西所留下的傷痕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卻十分清楚。

  “電鋸。”

  應春花的回答頓時讓陳達轉頭看向了楚雄才,那目光中藏著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是鎖定,生怕一個不注意讓這老小子給跑了:“電鋸在哪呢?”

  “扔了。”

  “扔哪了?”

  罪犯就怕警察刨根問底,任何謊言碰上執著都會被揭露出來。你不是用的電鋸么?總得有個電鋸吧?東西在哪呢?你管扔到什么地方,這茫茫大山的,也沒人去撿。

  應春花有點慌:“我……忘了。”

  “忘了?親手把溫有良的手臂給鋸下來,這種事在你的生活里絕無僅有,能忘了?”陳達看著她的眼睛,那種至高無上的道德感消失了,應春花竟然低下了頭,似乎很懼怕這種目光。

  “行,忘了就忘了吧。”陳達都沒往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只留下一句:“站這兒別動。”走向了不遠處的楚雄才,他知道,應春花絕不會跑,如果要跑的話,也不至于和自己說這么多了。

  “老許,咱倆換換,你跟應春花聊兩句。”

  許蒼生剛了解完基本信息,還沒等問實質的東西,自然沒什么意見的走向了應春花那一邊,而楚雄才的目光則隔著挺遠的距離往哪個方向眺望了一下,陳達隱約間看見,應春花好像在點頭。

  “你媳婦把所有該和我說的都說了,說了整個山坳村的村民威脅你們不讓報警,說了在蒙山山谷里發現溫有良,還說,當溫支書帶著村民上門時,她硬生生把這個消息咽進了肚子里……”陳達挑起眼皮看了一眼楚雄才:“你砍了溫有良的手……”

  話音未落,楚雄才立即轉頭看向了應春花,目光中全是意外,那種像是讓人給背叛了的痛楚在他的目光里若隱若現時……

  “是我……”

  這兩個字虛浮的沒有任何底氣,整個聲音都帶著氣音兒,如同宮里的太監掐著嗓子說話:“嗯”他清了清嗓子:“是我砍的。”說話間咬牙切齒,卻沒有拒絕任何結果,那時,應春花正好看過來,在溫柔的沖著他笑。

  他的心,都快碎了。

  “用什么砍的?”陳達趁著這個機會追問,畢竟這是對方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的時刻。

  “柴刀。”楚雄才想都不想:“一共砍了四刀,三刀在同一刀口上,一刀在斷臂之上,應該會留下疤。”

  當然會留疤,打算把手臂砍斷的力量有多大誰不清楚,這么大的勁兒怎么可能不留疤。

  相比于應春花的話,陳達更相信楚雄才所說的,因為只有如此應春花的道德制高點才立得穩,當一個男人給了她全部的愛,讓其有了一個家,那這個女人獻出自己的一切自然會覺得偉大。就是,他沒想到楚雄才也認的如此輕松,或許是被陳達顛倒黑白的話給傷著了,也許,是覺著應春花怎么著也不應該出賣自己。

  “借個火。”

  陳達在兜里掏出煙盒點了一根,已經摸到了打火機的手卻沒掏出來,隨口說了這么一句。今天正趕上辦喜事的楚雄才視乎很習慣這種詢問,說道:“楚娃、楚娃!去給這位警官找個火兒。”

  叼著厭倦的陳達又問了一句:“你不抽煙么?”

  “戒了。”楚雄才順嘴就說出了這些話:“我們家那口子說,歲數大了就少傷害點自己,能多活一天就多陪她一天,我要是不在了,她就算徹底沒了依靠……”說完含恨似得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和許蒼生說話的應春花,還加了一句:“哎呀。”的懊惱尾音,蹲在了院落中,用手頂著腦門,手肘拄著膝蓋。

  “陳老板。”

  楚娃將打火機遞了過來,點著后用兩只手擋著風,其中一直手里還握著一個煙盒。

  陳達低頭把煙點燃,多問了一句:“你爸都把煙戒了,你不戒么?”

  “我這……”楚娃陪著笑臉說道:“還年輕。”

  還年輕……

  陳達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而是溫有良身上的煙疤究竟是哪來的,可這個節骨眼,問任何話都得有技巧,于是,他轉頭看向了楚雄才:“說說,當時你的腳都崴了,媳婦又處于非常悲痛的時間段,兒子也進了山找自己姐姐沒回來不知道消息,這種情況下是怎么把溫有良給弄回來的?”。

  說話間,他看見了楚娃也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燃,但這個點燃的動作有點特殊,是專門背過身去,瞧著像是擋風,可背過身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了。

  楚雄才見陳達將目光放在了自己兒子身上,趕緊說道:“是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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