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半邊腦袋跟要裂開似得陳達說什么也睜不開眼,盡管意識已經清醒,可總是感覺身體又累又乏,還有就是,覺著后背發涼。
他伸手摸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感覺自己像是躺在地板上,但偏偏又想不起來怎么會躺在地板上,充滿疑問的工夫忍著頭疼強行睜開眼睛,陳達看見的竟然是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這是哪?
陳達完全不認識眼前的房子,一點熟悉感都沒有,努力回憶的時候,另外一個問題幾乎幽靈般鬼魅的出現……
自己是誰??
嗡嗡嗡……
樓下的公路上,一輛鳴著笛的警車高速駛過,在震撼性的聲音之下陳達快速扭過頭去,還沒等找到應該屬于自己的關注點,腳步聲在房間里響了起來。
嗵、嗵、嗵。
從腳步聲來聽,同在一棟房子里的人應該很急切,否則也不會跑的這么快,陳達只見自己門前黑影一閃,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誰。
起身。
陳達站起來在這個小房間里慢慢走了出去,他看見了有個男人穿著深色西裝站在窗口正張望著,像是望著警車消失的方向。那時,老陳的余光里仿佛看見了墻壁上的開關,剛要去摁……
“別開燈!”
那個男人轉過了神來,在天色暗淡下來的陰影覆蓋中,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
“你……”
“我都快被折磨瘋了!”
他很不滿的沖陳達喊著:“你在梁城有那么多朋友為什么來投奔我?這不是給我帶災么!”
“你是說……”
“我說你不管殺了誰都和我沒關系,趕緊想個辦法離開梁城,我已經不愿意再過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殺人?
他說自己殺了人?
陳達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人,對人家說過的話沒有任何印象。
那個男人仿佛看出了他的不愿相信:“你當然不記得,一個失憶的人記得什么?”
“你看看這個。”
他在客廳茶幾的桌面上拿出幾張疊好落在一起的報紙,打開其中一張:“這個!”
報紙上寫著‘高知女無故被害’的字樣,照片中連什么都看不出來的樓道單元門都有點低沉的觸目驚心。
“還有這個!”
他又遞過來一張報紙,寫著‘第二名高知女被害,可能是連環兇殺’的標題,還沒等陳達看清楚,他一把將報紙奪過,狠狠扔在了茶幾上問道:“你殺人家干什么?”
“啊!丘一白!!”
丘一白。
陳達聽見了一個陌生的名字,可是這個名字無法帶動大腦中任何細胞的感知力,像是聽見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一樣,就是個名字而已。
“你不是學醫為什么的嗎?”
“你不是大夫嗎?”
“你不是治病救人的嗎?”
那個男人一把拉上了窗簾,整個房間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學醫、殺人、丘一白……
陳達一點也聯系不上這三個詞語,就和小孩子拿著學前班的書做一道‘找到相同圖案物品畫連接線’的題似得,老陳怎么也不知道如何把連接線給畫上。
“那這里是?”
“我的家。”
“你是?”
“你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
這些極具沖擊力的信息進入腦子以后,陳達都沒去想為什么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連姓名都不說,直接被繞暈了一般說道:“我怎么會殺人?”
“那誰知道啊!”
他伸開雙手,如鳥兒炸其翅膀般回應著。
可陳達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從哪接著問起了,缺失了太多東西的信息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塊破碎舢板,誰也無法通過這一塊板子想起當初那艘船的模樣。
本就疲憊的老陳覺得頭越來越疼了,他繞過了站在客廳中間的男人,慢慢坐在沙發上。
沙發很舒服,是那種松軟到極致的類型,一屁股做下去就有深陷其中的感覺,像是在棉花堆里,讓人想緊繃都緊繃不起來。
“能不能,跟我說說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望著他,剛要說些什么的時候,陳達很客氣的說道:“從頭兒開始,我是誰,在哪出生,生活在一個什么樣的環境里,一點一點說。”
他嘆了口氣,在沙發邊上拿過一個圓墩擺在了陳達對面,坐穩的同時說道:“有什么用呢,第二天你就會忘記了,持續性失憶可是無法逆轉并終身無法治愈的。”
“你也學醫?”
失憶一般人都知道是什么,可把失憶說成持續性失憶,還了解其特性,如此簡單輕松的說出,就跟律師在法庭上將法律條款倒背如流一樣,不是學醫的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咱們是同學,都是在醫學院就讀,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你是碩士。”
陳達打斷了對方,盡管從話語中聽出了這個男人對‘碩士’兩個字非常不一樣的情緒:“從頭開始說,等你說完,我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殺人,就去自首,不會麻煩你了。”
“自首?”
那個男人很明顯根本沒想過這兩個字,只是非常奇怪的看著陳達:“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還要去自首,是打算給人家償命么?”
陳達沒有回答,繼續問道:“說吧,咱們是同學,對于我的背景你一定知道一點,算是幫我了。”
“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說的……”
他似乎不太愿意說,坐在那兒,于黑暗里輕聲道:“你說你父親是梁城人民醫院的外科第一把刀,母親是護士,他們倆都忙,從小對你的看管方式是要么送去爺爺奶奶家,要么……”突然間在一個不該停頓的地方出現了停頓時,陳達抬起頭看了過去,他還沒有沉浸在劇情里,卻發現那個男人狠狠咽了口唾沫,咽動的動作非常明顯。
“要么把你扔在家里。”他終于銜接上了整個故事的說道:“為了不讓你出危險,家里所有能插電的地方都被封上了,你打小的生長環境就是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動物會發出聲響的屋子。”
陳達傻了,覺著在那樣的屋子里,孩子怕是要瘋掉吧?
他繼續說道:“幸好屋子里還有書,各種各樣的醫術,中醫、西醫、藏醫、蒙醫甚至還有一些獸醫方面的東西,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藥劑資料,不過那些資料都是英文的,也看不太懂。”
陳達問道:“那時候我多大?”
他愣神一樣回答:“你?”
“對啊。”
“哦,大概四五歲吧。”
四五歲?醫術?
怕是這個孩子連字都不認識的時候,就已經和一堆醫術作伴了。
但,陳達說出的話卻根本不在普通人應該考慮的范疇之內:“也就是說,我最先見到的,應該是人體器官和各種藥劑,是么?”
他猛的看向陳達:“為什么這么說?”
“插圖。”陳達解釋道:“四五歲的孩子就算認識字能認識幾個?那些醫書上的詞語他又能理解幾個?唯一可以吸引注意力的,也只能是醫書里的圖畫了,不然還能看什么呢?”
那個男人在眨眼,不停的眨眼,宛如腦子里不斷過資料一樣。
陳達嘆了一口氣:“我想象不出來這些圖片會對年幼時的我產生什么影響,在一個連是非觀都沒有形成的年紀,先記住了人體的內臟形狀,各種草藥、藥劑的形狀……”
他沒有參與老陳提起的話題,接著說道:“這種情況大概持續了四年左右的時間,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有所緩解。”
四年,應該孩童最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那時孩子們都在幼兒園、學前班里度過,作業不多,也不會太被逼著去興趣班,可這段時間,有人竟然在一堆醫書里度過。。
“四年之后,你被送去了少年宮的鋼琴班,可笑的是……哈哈……哎呀……學鋼琴的理由居然是父親說的‘以后你從醫,這段學習鋼琴的日子會起到很大幫助,那已經印在腦子里的鋼琴曲會讓你在任何危險環境下保持頭腦冷靜’。”
陳達聽完這句話驚訝的說道:“你說我父親是個偏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