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沒睡好的宗航在見陳達之前,先去了趟刑警隊,隊里還是那樣,沒完沒了的忙,忙的昏天黑地,似乎很多之前的熟面孔在與其擦肩而過的時,都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到來,連招呼都沒打的低頭走了過去。那一瞬間,站在長廊上的宗航感覺到了深深的失落,好像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如此,無論你來沒來過、又或者在地方扎根多深都好,當離開成為定局那一刻,就不會有人在意了。
進入大辦公室,小六子正在整理文件,見宗航進來趕緊說了一句:“這幾天休息爽了吧,你都不知道,哥們幾個都忙瘋了,最近市里出了一件特別邪門的殺人案。”
宗航嘆了口氣,回應道:“和我有什么關系,我都不是刑警了。”
小六子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安慰他還是閉嘴,尷尬的站在那兒,幸虧,大楊趕了過來:“呦,宗航來了啊。”
他還沒等往下說,宗航一下就火了:“我是外邊來的客么!”
這小子如今的心情很難以形容,不搭理他吧,他覺著自己曾經的存在就是個屁,誰也不在意;聊幾句吧,凈雞蛋里挑骨頭,全是事兒。
大家伙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誰也沒多說什么,一個個轉身離開,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我來拿回執文件,一會好去人事科報道。”
公安局可不是誰家的小商店,你想去哪就去哪,甭管到哪,以什么理由去的,都得有文件跟著,不光是有文件,你的證件、槍械等等都得重新弄,這是正常手續。
“小六子,馬上跟我出警。”
說著話呢,許蒼生進來了,都沒瞅眼前人,直接喊了一句。
陸賢招伸手一指:“等會行么?宗航來拿回執文件了,我弄好了馬上去。”
許蒼生一看,這可不是宗航么,他也沒當回事:“哪有功夫等你,趕緊著。”
“那文件……”
“他沒當過警察?自己不會打?”
“還有槍呢?”陸賢招追問了一聲。
“讓宗航一道捎過去。”說著話,將鑰匙掏了出來,往桌上一扔:“槍給你拿出來了,在我辦公室抽屜鎖著,辦公室鑰匙和抽屜鑰匙都在這串鑰匙里,用完了扔我辦公室就行,別丟了啊,上邊還有我家的鑰匙呢,丟了進不去門兒了。”
大多數同事之間的矛盾好像都是這樣,當時事當時了,時候見面基本和沒發生過一樣,盡管會略顯尷尬,真要碰上事兒了,該怎么辦還怎么辦,能有多大仇呢?
許蒼生走了,帶著小六子一塊走的,可站那兒的宗航卻一動不動的看著門口,心里那股火說什么也壓不下去了。
哦,人都讓你給扔人事科回爐去了,還得自己打文件、自己送槍、自己走手續是么?
“呦,宗航回來了?我就說許隊是一時的火兒,你也是,太冒失了,這回行了,踏踏實實的吧。”
當初的同事進入辦公室時正好看見宗航,幾句話一說,就跟戳了他肺管子似得,招出來一句:“滾蛋!”愣給人罵跑了。
氣呼呼的宗航坐在小六子電腦前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敲文件,弄好手續又去許蒼生辦公室拿了槍,等離開時,疾步如風,幾名熟悉的輔警打招呼喊:“航哥回來了啊。”他都生當沒聽見。
宗航是滿肚子火沒地方發泄,在刑警隊門口繞了好幾圈也沒想明白該去哪的回憶起了當初老陳的好,陳達在這兒的時候,那刑警隊每個人都如沐春風,根本沒擔心過犯了錯會遭受什么懲罰……找陳達去。宗航打車就奔著陳達家沖了過去,誰知道到地方了就老太太一個人兒在家呢,還說出了他開超市的位置。
超市?
堂堂梁城神探要脫警服?
宗航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得去看看。
于是,宗航去找了陳達,腰里別著槍,喝了酒。
打老陳那離開,宗航才發現陳隊長也不是萬能的,當初那個能替手底下人扛下一切的梁城神探在自己身上出了事的那一刻,也有無力的時候,像是……你不管和多偉大的人相處久了都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他的渺小,從而產生質疑。
喝酒沒喝痛快的宗航在陳達離開后自己又喝了一頓,不是回家喝的,就近找了一家小飯館,都沒看菜單隨便點了幾個菜,這回沒喝啤酒,要了一瓶白的,喝多了便步履闌珊的在街頭閑逛,恍恍惚惚間走到了一間小學附近,正趕上人家放學。那時,宗航停留在學校門口迷茫的看著人潮涌現,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就是覺著在人來人往中有些累了,想歇歇。
“不聽話!”
人群里,比其他人高一個頭的男子正在呵斥自己孩子,宗航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他就是郝老歪。
“誰讓你和同學打架的?還到處和人說你爸是刑警隊隊長,咋滴,盼你爸不死啊?”
郝老歪那個氣啊,還在執行任務的他接到了學校老師的電話,老師點著名的讓孩子父親到學校來一趟,等執行完任務,郝勇火急火燎的趕到學校,這讓老師劈頭蓋臉的一頓訓,說是自己家孩子把其他學生給打了,打了以后還說爸爸是刑警隊隊長,你們告也沒用。郝勇看到了那幾個孩子,一個個的鼻青臉腫,他兒子本來也比那幾個孩子個子高、體格大,郝老歪都沒問是怎么回事,直接給孩子罵了一頓。
小家伙呢,也沒回嘴,就是站在郝老歪旁邊哭鼻子,跟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行了!別哭了,還不夠丟人的呢,你等回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般家長說出這句話,都代表著事情已經結束,回到家只要孩子聽話,絕不會發生什么暴力事件,可那小家伙不懂啊,在郝老歪身旁噤若寒蟬,拽著他一根手指到了車旁,上車后,一語不發。
宗航突然有點羨慕郝老歪了,不是羨慕他武力超群,而是羨慕人家有家,起碼能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和家里人說上兩句知心的話。可宗航不知道的是,身為一名警察,一旦有任務下來,有了家就代表著你會成為這個家里永遠缺失的主心骨兒。
他走了,不停的去見曾經那些狐朋狗友,不斷穿梭于梁城這座小城市的各家飯館和燒烤店,還很放松的去歌廳嚎了整整半宿,總算在最后時刻把心中的郁悶之氣都給喊了出去,至于是什么時候回的家,怎么上的床,他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斷片’吧。
嘀、嘀、嘀。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宗航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那一刻眼睛還有點睜不開,嗓子眼兒干的總想嘔,就這樣,他依然習慣性的先把床頭的電話拿了起來,胡亂劃了幾下等電話里傳出了急切的聲音才說了一聲:“喂?”
“喂你大爺,宗航,我問你,昨天你為什么沒去市局報道?人事科科長給我打電話這頓埋怨,損的我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是許蒼生,宗航現在對這位不管著自己的領導已經沒有恭敬之心了,實話實說的回了一句:“喝多了。”
三個字,把許蒼生滿腔怨氣都給頂了回去,老許只問了一句:“槍呢?”
“在我這呢。”宗航如實作答。
許蒼生長出了一口氣:“帶著槍喝酒,你可真行!”
“趕緊起床,我在人事科給你約了今天下午兩點報道,再去晚了,別怪沒人情可講。”
是,許蒼生的確毀了宗航的職業生涯,但他對這個人并沒有意見,否則也不可能給人事科長說小話,替宗航辯解,還給他重新約了時間。
掛了電話,宗航繼續閉著眼睛,這個時候,潛意識的一個動作讓他坐了起來,正準備穿衣服、洗漱的宗航才睜開眼睛就在床頭看見了手機和錢包,愣是沒瞅著去人事科報道時必須要用的文件。宗航愣了一下,宿醉后的腦袋有點不太夠用,實在不記得把文件放在哪里時,這才開始滿床翻找,等將被子徹底掀開,總算看見在腳底下的位置壓著幾張皺皺巴巴的紙。
總算找著了。
把那幾張紙拿出來扔在床上,宗航開始洗漱,緊接著整理好衣物拿著東西打算出門的一瞬間還專門回頭看了一眼有沒有落下東西,但是,在走出房間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腰!
宗航非常確定剛才他已經把床上所有位置都翻遍了,甚至連角落都沒放過,可,槍呢???后腰上的空空如也讓宗航后脊梁都發涼!!
宗航翻回頭沖進出租屋開始了又一次翻找,這回比上一次暴力了許多,連床上的被子都給掀到了地上,電腦桌上的酒瓶子全部被放倒,就連屋子里的角落都找了個遍,而槍,始終不見蹤影。
“槍呢??!!”宗航在房間里喊出了一聲蘊含了多種情緒的聲音,卻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字到底在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