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悲劇,發生時誰都無法預料。
九年多以前,全市大清掃不光端掉當時已知的全部黃、賭、毒,就連一些當時給這些社會殘渣當保護傘的高官也都接連下馬,然而,張金虎正是在那一刻接到一條短信,信息中只有一個字‘跑’。后來經過調查,給張金虎發信息的是一位高官,他發信息的目的是只要這小子不被抓,誰都沒有他們之間行賄受賄的證據。
張金虎接到短信駕車就逃離了梁城,因為他給兩個手下打電話時,接連聽到了忙音的提示。
張金虎很警覺,也很大膽,并在車內長期留著一套和自己完全不符的假身份證件,但陳達想的更多,在開始這次全市大清掃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讓交警封路,凡是出城的車輛都要過檢,并將重要人犯的資料交代了下去讓他們記熟。
那一刻,張金虎坐在自己的豐田霸道車內看著眼前長長的車隊瞪起了眼睛,交警一封路,整個出城的隊伍都變得慢慢吞吞。悄悄的在排隊時,張金虎為了保險起見,將一把仿64式手槍別進了后腰。
當、當、當。
交警很客氣的過來敲響車窗,敬禮問道:“不好意思,查酒駕,麻煩出示駕駛證。”
他拿出的駕駛證是假的,可駕駛證上的所有信息都是真的,根本不怕交警報身份證號,聽著警察就在耳邊說道:“總臺,麻煩核對姓名為張翰,身份證信息為……的駕駛證資料。”待核對完畢,將駕駛證還了回去:“稍等一下,還得驗一下酒駕。”
交警回去拿測試儀器,剛走到眾多交警所在的位置,立即低頭說了一聲:“別慌,是張金虎。”他們不可能實施抓捕,中國的交警身上根本沒有槍,而張金虎身上則是未知數,陳達這才交代下來讓他們只通報信息。
交警和同事說完,鉆進了警車:“陳隊、陳隊,我是交警老劉,梁城去往蒙山方向的高速上截停了張金虎的車輛,目前他還沒有起疑,請求支援。”
陳達是第一個殺過來的,盡管上頭有不允許他出現在抓捕現場的規定,但車里還坐著一個郝老歪的情況下,老陳多少有點譜。
張金虎在倒車鏡里看到身后開來一臺掛著警燈的桑塔納就已經把手放在了槍把上,等那臺車經過自己身側剛傳來剎車聲,都沒讓他停穩,這小子拽出槍械隔著玻璃直接摟火。
砰、砰砰。
三聲槍響,多虧了那臺桑塔納車身低又沒有完全停住,這才讓子彈在車頂框架上接連爆起三個火花而沒傷到任何人。
郝老歪也是眼疾手快,腳下剎車換油門,方向盤打死,把這臺桑塔納開出了嚎叫聲一個猛子竄了出去。下一秒,這位在特警隊里能把車開出特技效果的好漢將車橫著停在高速中間,連同陳達都從不危險的那一側下車后,蹲在了車后。
“老陳,能在這夠著他腦袋不?”喊完,立即扥出對講機:“范局,張金虎有槍,已經開始駁火,請求擊斃。”話音落下,已經不等局長回答了,把對講機一扔,拽出了警槍。
陳達對于徒手格斗方面的確是很差勁,可他的槍法是警隊里有名的好,靶場第一名的記錄盡管是郝老歪的,可第二名始終由陳達霸占,老郝的想法是,他們倆同時照著張金虎的腦袋摟火,誰擊中都行,哪怕只是攔停了車輛,等局里支援到了也可以。
張金虎踩油門了,對于分秒必爭的他來說,怎么可能給你瞄準時間,幾乎是開著車就沖了過來。
“來了!”
陳達趴在車頂架槍瞄準,郝老歪同樣如此,那臺豐田霸道則在極短的距離內瘋狂加速,對著他們倆沖來,跟要把這臺桑塔納撞翻似得。
瞄準、鎖定,陳達將準星控制在了張金虎的頭部,于機會稍縱即逝的情況用力勁扣動扳機……
砰、砰。
郝老歪也開槍了,二人面前火舌同時吞吐,這說明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但……
呲!!!
公路上出現了車輛高速轉向的輪胎摩擦聲,那臺豐田霸道扭動著身體右拐,差點把整個車身給帶翻,就這么憑空躲出一道縫隙。
子彈飛了出去,如果張金虎不躲,他的腦袋應該正撞在子彈的運行軌跡上,畢竟老陳準備好了預瞄點。問題是,他躲了,子彈擦著車身飛過,正刮了一點小邊的爆起一團火花后,改變了線路。
當豐田車由于急速轉向抬起的兩個轱轆落下,順著桑塔納留出的公路縫隙鉆過去那一刻,陳達傻了,他眼睜睜看著子彈改變方向后,一旁站著的交警頭部冒出一團血花,那無力的倒地身影宛如被烙鐵烙入雙目。
如果不是這次變線造成的流彈,假如張金虎和他們的槍戰沒有發生在眨眼之間,那名交警根本不用死。
可現在陳達恨死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的現實!
逃竄中張金虎變得越發瘋狂,怕身后警察來追的打車窗里鉆出來開槍,陳達身邊桑塔納的鐵皮被擊中兩次以后,是郝老歪拼了命將其撲倒才救了他。
那件事以后,陳達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療,親自在葬禮上給死去的交警下跪,而死了的人卻始終沒有再回來。
“放屁!”
小六子根本不信的罵著,許蒼生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才又一次站于他的對面:“我放屁?你也是警察,自己查查當時的案子,看看陳達的報告和心理治療記錄,瞧瞧他復職時有沒有精神科醫生的簽字。”
“你以為他陳達真的大公無私到了心甘情愿為你們所有人背黑鍋嗎?那也得有近有遠有親有疏吧?”
“你問問,去問問今天在隊的所有警察,無論是刑警還是輔警,當他們有機會獲得榮譽的時候,愿不愿意拿這次榮譽作為代價去換取手下人的記錄不被寫花。”
許蒼生喘了口氣:“誰不是娘生爹養的,他陳達怎么就能舍得榮譽、寧愿自己挨訓也要把你們都保下來?他有病啊,還是你們這些人都是親小舅子啊?啊!”
“十年了,老陳十年來在梁城干的這么漂亮,卻被記了一堆大、小過最后還留職查看,你就不想想是為了什么?”
小六子才反應過來,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才明白!
師傅就算是和自己感情深厚愿意照顧著,那,其他人呢?大楊呢?宗航呢?哪怕這些人中有人情冷暖,可,他也不用幾乎24小時都在隊里,生怕誰出點紕漏吧?
假如說這里有對那名交警的愧疚,陳達將對他們所有人的好都當成了償還,或許還說的通。
突然間,陳達的手抖了,在審訊過程里肖雄的說出最后一句:“張金虎那小子啥事干不出來?他連警察都敢弄死。”的時候,他的右手在顫抖。
莫名的,老陳看了一眼郝老歪,郝勇一把把他架起來:“先不審了,我餓了,走,咱倆上食堂吃飯去。”
陳達一把甩開胳膊,他心知肚明這種生理反應一定和肖雄所說的那些話有關,這才走到了審訊椅近前問了一句:“你知道張金虎弄死警察的事?”
肖雄愣了一下:“他也不是弄死,不是,他是想弄死,但是沒弄死,說有個警察開槍打他的時候,子彈擦在車身上改變了軌跡打死了個人。據說,那個打死過警察的家伙后來還當了刑警隊的隊長,叫陳什么的……”
“陳達?”
肖雄:“對,就是這個名。”
郝老歪用手一捂臉。
陳達轉過身:“所以當初審林永海的時候你百般勸阻我,說不用理張金虎,最主要的是抓申斯,為的就是不想這件事被我知道對么?那是不是你沒有被停職,也永遠不會說出這件事?”
“老陳,你冷靜點,都過去了。”
陳達突然厲喝了出來:“我他媽過不去,他張金虎欠我條命,我得親手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