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爺倆聊什么呢?”
劉蕓出現在了樓上書房門口,手的姿勢像是要敲門還沒敲的狀態,面帶笑意。
范海濤真的是心無所懼,連陳達都覺得她出現的太巧、有點尷尬的時候,老爺子穩坐釣魚臺的來了一句:“聊你。”
“那我,是不是應該避嫌?”
“知道避嫌的話,就不會偷聽了。”
她偷聽了?
陳達真沒發現。
“誰偷聽了,是阿姨讓我上來喊你們吃飯的。”說完,劉蕓耍小性兒的轉身就走:“誰愿意聽似得。”
范海濤看向了陳達:“瞧見沒有,她出現的時間、時機都非常完美,讓你心生愧疚,一會要真發生點什么事,孩子,我保證你心里會對這個女人有所偏向。”
陳達宛如被兩個人拉扯的橡皮糖,該怎么做、該如何分辨對錯、是不是要查清所有事在這一秒都變得不重要了,他就想安安穩穩的吃完這頓飯,安慰著說道:“爸,您可能真想多了。”這回他明白自己問劉蕓手機在哪的時候這個女人為什么吊臉子了,感情是這倆人早就結了怨。
“我也希望是想多了。”
范海濤在沙發上站起來,一字一句的說出了擔心:“萬一這要不是我想多了,有多可怕你知道么?”
“吃飯吧。”
老陳拉著養父下了樓,根本不愿意在類似的問題上多耽擱一秒,但,心里卻鬼使神差的種了一個種子,種子上寫著‘孩子?’的字樣。誰讓這種問題目前無法深究呢?他總不能直接問吧?問完了結果要是自己的,這不跟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一樣么?
餐桌上,養母已經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雞鴨魚肉蝦是應有盡有,大半桌子肉菜中只有幾個素菜,陳達和范海濤已經落座,劉蕓更是打開了早就預備好的茅臺,走到倆人身邊說道:“叔叔,這是陳達孝敬您的。”
范海濤搭眼一瞧,嘴就已經撇了起來:“手里連工資卡都沒有的人,拿什么買這么貴的酒?該誰買的就是誰買的,怎么這也不愿意說實話呢?”
劉蕓倒酒的動作突然停住,反唇相譏:“叔叔,您可能不知道當一個準兒媳婦在未來公公婆婆面前夸自己男人好的時候代表著什么吧?”她根本不等范海濤搭話,立即解釋:“那代表著她過的很幸福,反之也一樣,要是等陳達去我們家的時候也能夸我,替我跟我的家人說幾句好聽的,也代表著他很幸福,老人不就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么?”
“我就希望別人說實話。”
“那您倒是別偷偷摸摸往我們家送東西啊?”劉蕓干脆不藏著掖著了,將酒放在桌面上:“大大方方的敲門、進屋,不好么?”
范海濤馬上說道:“我那是怕虧著孫子。”
“呦,您知道我懷孕了?我還當您不認他呢。”劉蕓說著話用手捂向了肚子。
老范立即抓住了她的漏洞:“你不是沒偷聽我們說話么?”
“我偷聽什么了?就您這一直不肯接受我的態度,誰這道這孩子在您面前是什么分量啊?”
“都少說兩句吧,我的活祖宗們!”
老太太不高興了,把最后一碗燉菜端出來趕緊放在桌面上指著范海濤就罵:“你個死老頭子,多大歲數了還跟人家姑娘斗嘴?要點臉不要?”說完話趕緊把劉蕓拉到身邊:“快坐,姑娘,你這懷孕了怎么不說呢?什么時候的事兒,去醫院檢查沒有?”
“她就是護士。”范海濤的意思是‘一個護士還能不知道檢查?’,老太太可不管哪個,人家就和孩子親:“你給我閉嘴。”
這是陳達吃過的最費勁的一頓飯,他都要成精神病了。
“都賴你!”
老太太惡狠狠瞪了老陳一眼,張嘴就數落:“媳婦懷孕了怎么不知道說一聲呢?”
“我跟你們倆說,明天趕緊把結婚證給扯回來,要是耽誤了孩子上戶口,以后誰也別蹬這個門兒!”
陳達被罵的莫名其妙,問題是當媽的罵孩子天經地義,他能怎么著?
罵了就罵了吧,只要這劉蕓和老爺子不吵,安生的吃完這頓飯,別說挨罵,讓陳達這個無神論者跪那兒念‘阿彌陀佛’都成。問題是,這孩子……他瞧瞧的瞄了一眼劉蕓,本該在心里打個問號時,劉蕓正好看過來,瞧見陳達看自己肚子,一把抓過他的手:“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媳婦,干嘛偷著看。”
不輕不重的將陳達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緊接著示威一樣面帶微笑看向范海濤。
“嘶……”
“吃你的飯!”
范海濤剛要叫板,老太太用筷子猛的敲了一下碗,‘叮’一聲傳出那一刻,這個敢直面罪犯、剛正不阿的警察局長低下頭的動作愣像是只貓。可罪犯要是敢拿他當貓,范海濤一定會讓他們知道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和貓長的非常像的物種叫美洲獅。
“小蕓啊,幾個月了?”
養母在和劉蕓聊女人之間的事,老爺子一聲不吭抓起酒杯,招呼都不打‘啪’一下撞在了陳達手邊的酒杯上,臉上委屈的啊,活像個孩子。陳達是又想笑又得憋著,何其辛苦可想而知。
“我跟你說,小蕓,別看我沒生過孩子,但我知道女人懷孕的時候得多吃好東西,你吃了,孩子才能吸收。得多吃水果、吃點好肉,別怕胖,真的,這個時候胖不算什么,等下了奶,馬上就瘦回來,你看隔壁老王家二嫂那兒媳婦……”
范海濤趕緊把嘴里這口酒咽下去,攔了一嘴:“你拉倒吧,他們家那兒媳婦生完孩子都二百來斤了……”
陳達是真憋不住了,趴在桌面上還不敢大聲笑的直哆嗦。
老太太有點逆心眼子了,在桌子底下惡狠狠的給了老頭一腳,陳達一捂腿:“媽,踢著我了……”
“呵呵……”這回連劉蕓都樂出聲了,老太太也笑了出來,好好的一頓飯,總算吃出點味兒:“就你多嘴,有那功夫給孩子們買點好東西送過去。”
笑聲作罷,范海濤回應:“這不一直買著呢么。”
莫名間,劉蕓甩手把陳達放在她肚子上的手給扔開了,深深的看了老頭一眼,那股倔強勁在慢慢消失的過程中站了起來沖范海濤說了一句:“叔,我錯了,不該和您那么沒禮貌。”那一刻,陳達看見了一張生怕高攀人家卻偏偏被瞧不起的面孔,由愛生憐。同時,也才明白范海濤沒完沒了往自己家送東西是為了什么,他也生怕猜錯了而虧待了孫子。
范海濤嘆了口氣,認命似得說了一句:“我老了,玩腦瓜玩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孩子,聽叔一句,好不好?”
劉蕓非常鄭重的說道:“您說。”
范海濤指著陳達:“我們爺倆都命苦,我沒孩子,這孩子自小就沒了爹媽,這個家啊,就跟老天爺安排好的一樣,風風雨雨這么多年都過來了。”
“你要是真喜歡陳達,叔和你阿姨不攔著,但就求你一件事,他腦袋受傷了,記不住事,你別嫌棄他,萬一有一天覺著扛不住了,說不想和這么一個糊了巴涂的男人過了,給叔送回來。外邊男人有的是,可這個,是你叔我的命根子。”
嗞嘍。
范海濤將酒杯里剩的小半杯酒一飲而盡,滿臉滄桑。
陳達養母勸道:“這高興的日子你說這個干啥。”
午飯吃完,陳達和劉蕓離開了老兩口的家,這倆人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各有所思的沒坐車,就這么走著。
陳達在走了許久后才開口說道:“我怎么想不起來他們倆為什么沒孩子呢?”
劉蕓長出了一口氣:“收養你之前,你爸是梁城的老公安,再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受了傷。”
“也是抓賊?”
“不是。”劉蕓撇了撇嘴說道:“當年下大雨,梁城淹了不少地方,你爸和其他梁城公安你以及所有軍警一起救人。那時候老百姓窮,誰也不舍不得那點家業,你爸就帶著人一家一戶的動員。結果雨越下越大,水都沒了腰,正趕上天也黑了下來,他為了把梁城周邊鄉鎮的一個老人給背出來,不知道讓什么東西給扎了。”
“扎了?”
“就是扎那兒。”
劉蕓挽著陳達的手臂:“等去了醫院,大夫才說傷口感染,當時醫療條件也不好,回到室內的時候,老人高燒不退,最后,只能把……切除了才算保住一條命。”
“你是說……”
“哎呀不是,就是不能生孩子的……”劉蕓面色緋紅,生氣的說道:“不跟你說了。”
陳達追問:“你怎么知道的?”
“阿姨告訴我的,當時我們在聊你為什么和老爺子不是一個姓,她就把整件事由頭到尾告訴我了。”
“怨不得我媽在家里說一不二呢。”
“是啊,一個女人一輩子生不了孩子,的確挺痛苦的。不過阿姨說過,叔叔是好人,他救了很多很多人,你是老天爺不愿意他們過的太辛苦給送來的,沒聽叔叔說么,你是他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