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打火機在漆黑的房間內亮起時,申斯正躲在廁所里點煙,他已經讓房間內保證絕對安靜、在沒有必要時不發出任何聲音好幾天了,如果不是需要吃東西和抽煙,這小子甚至不會和外界產生任何聯系。
晚上9:00,申斯拿著手機定了一份外賣,外賣是使用微信零錢支付的,而這個微信,是他在網上買的,就是在網上那些養號的人手里購入。隨后在回梁城前,于藏匿的沿海城市找了一間商店將現金充值,就這么避免了警方對其進行的銀行卡監控。不過說起在沿海城市躲著那幾年,申斯可是沒少吃苦,他整天沒日沒夜的跟漁船下海打黑工,到了夜里就孤獨住在海面上給人家的魚苗養殖基地打更,就這么有一天沒一天的活著。
那時,躺在木屋外望著天上的星星時,申斯也問過自己這么躲著什么時候是頭兒,可每次想起在學校所發生的事,他要恨不得把牙要咬碎了。
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更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明白其中的艱辛。
當、當、當。
此刻,敲門聲響起,正在廁所抽煙的申斯一下就抬起了頭。
“外賣。”
當有聲音傳入時,申斯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打開手機APP看外賣小哥所處的位置,當他看到手機上代表騎手位置的圓點正處于自己所在地閃爍,這才回應了一聲:“稍等啊。”按理說,申斯的疑慮應該消除了,可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怎么這么快啊,是我的外賣么?我點的鍋包肉不應該這么快做好吧?”
咔嚓。
擰動門鎖的聲音傳了出來,但房門沒有打開,申斯趴在貓眼處往外看了一眼,眼看著外賣小哥低下頭正在核對訂單,過程中說了一句:“鍋包肉?沒有鍋包肉,您不是點的麻辣燙么?”
房門打開了,只打開了一條縫,他在里邊探出一條手臂打算接外賣的那一刻解釋道:“啊,是麻辣燙啊,我點了兩份,另外一份是鍋包肉。”外賣小哥完全沒當回事的把餐盒遞過來的一瞬間,還笑盈盈的說道:“麻煩給個五星好評。”
申斯也正在回應笑意,眼看著一點都不引人注目的普通交流即將結束,那外賣小哥猛的抬起腳,一腳蹬向了房門——碰!
這不光是有心算無心,還是準備周全的處心積慮。
申斯根本沒反應過來,完全憑借著本能向旁邊躲避,房門在大力撞擊下迅速回彈‘咚’一聲磕在墻壁上才算是止住身形。
門敞開了,申斯失去了所有掩體,那一瞬間他反應飛快的向腰間一摸,樓道燈的照耀下,閃爍寒光的匕首被他握在手中,抬手直接刺向了外賣小哥的心臟。
那一刀異常狠辣且速度飛快,在有限的距離內,外賣小哥根本不可能躲開時,刀尖已經頂在了他胸口上……
一只大手打可以繼續向上走的樓梯上伸了出來,那只手抓著外賣小哥猛往后扥,外賣小哥在突如其來的力道控制下一個轉身閃避向向上走的樓梯處,而那把匕首,于刀尖刺破了外賣服的位置一路向前,刃口切割布匹的悅耳聲音傳出‘嚓’。
“屋里去!”
樓道里傳來爆喝,抓住外賣小哥躲過這一刀的位置在申斯向外刺出匕首、外賣小哥驚險躲避的那一刻閃過人影,那人身高近兩米,掄起大長腿橫著一腳掃來。
申斯被這一腳結結實實給踢在了胸口,好家伙,那大腳丫子,不比用來裝AJ的鞋盒小多少,這一腳悶的申斯接連后退,連退了兩三步才倒過氣兒。
已經失守的門前,外賣小哥摁著樓梯扶手穩住了身形,那個高大的人影歪著頭從門框處走入,當他伸手在墻壁上摸到了房間的白熾燈開關并將其點亮,郝老歪微微抖動鼻翼正在發狠的面容出現于燈光之下:“老陳,屋外等著,我把這小子捏碎了再給你開門。”
他一伸手把房門給關上了,為了確保即便申斯沖到了門口也無法快速打開這道門,還在門內專門加了一道防盜鎖。
陳達望著將自己與申斯隔絕的防盜門翻了翻眼皮,默默坐在樓梯臺階上拿出手機給小六子發過一條信息:“確認了,申斯就在屋里。”這手機是郝老歪的。
其實陳達和郝勇早就來了,只是他們倆一直躲在樓道里,期間,郝老歪多次耐不住寂寞的問:“老陳,咱們到底要等什么時候?”陳達總是回頭瞪他一眼,再擺出一個‘噓’的手勢。
陳達有自己的顧忌,他怕這么貿然沖上去騙不開申斯的房門,那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小子在屋內頑固抵抗,不是白來了么?就算是能叫開鎖公司來,萬一這小子狗急跳墻點了天然氣呢?好事立馬就變壞事。
所以,他們得等,還得在申斯根本觀察不到的角度,這個角度,沒有比樓道里更合適的了。
那么,陳達在等什么?
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比如,外賣。
急于逃竄的申斯絕不可能在租房之后進行采購,也就是說,他要想吃飯,必須通過外賣,這小子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在餓了以后溜溜達達的出去找個館子,吃飽了再溜達回來就當消化食兒了。只不過這么等陳達也有所擔心,他擔心申斯屋里還有昨天吃剩下的東西,也擔心梁城公安局調度工作完成的更快,更擔心現在申斯完全沒起殺心、不想干掉房東而是選擇撤離,以上情況但凡發生任何一種他們今天的守候都算是功虧一簣。
在這種擔心之下,郝老歪三個小時抽了幾乎半盒煙,煙頭踩了滿地,偏在此時,一名外賣小哥騎著電動車出現在了單元門門口,陳達上去將人攔住就問:“警察,外賣是不是送給三樓左手邊那家的?”
這兒,是梁城電廠小區,屬于老小區,不光沒有電梯,連門牌號都沒有,不然陳達也不會說左手邊那家,而是直接問301或者302,畢竟外賣單上有可能會寫。
外賣小哥看了一眼小票,茫然的點頭:“啊。”
陳達亮出了證件后,說了一句:“來,把衣服給我。”
郝老歪立馬攔道:“你要干嘛?”
哪還有時間詳細解釋,陳達只能說:“申斯這小子當了多年通緝犯,萬一有一句話沒對上都有可能騙不開門,難道你想讓許蒼生一會趕過來看咱倆笑話?”騙不開門又驚了申斯的情況下,郝老歪和陳達就得在樓前樓后守著,萬一許蒼生這個時候帶著大隊人馬趕到,好家伙,前兩任刑警隊隊長看一個通緝犯給現任刑警隊隊長提供方便,那不成了整個省廳的笑料?
“你……”郝勇還是有點遲疑。
陳達補充了一句:“怎么著?你就在我身邊還怕申斯傷了我?”
“那不能夠。”郝老歪不攔著了,他絕不信有人可以單人獨騎在自己眼前傷了陳達,尤其是近距離的情況下。
陳達拎著餐盒上了樓,但有一點擔心他沒說,這點擔心是,申斯在出租屋待著這幾天想沒想別的不好說,肯定會把‘萬一被警察堵在房間里該如何處理當下情況’以及‘一旦被騙開門是反抗還是投降’等等事情想清楚。申斯所思考的問題中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幾率選擇了頑抗到底,外賣小哥都有可能身處危險之中,這個險不能冒。
一路上樓的陳達在郝老歪輕手輕腳躲好以后才敲響房門,而申斯充滿反偵查技巧的提問要不是他來應對,這道門今天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剛剛點亮燈的客廳里,郝老歪和申斯面對面站著,他可沒有陳達思考的那么周全,滿腔怒火的瞪著眼前人罵道:“小犢子,可算見著你了。”下一秒,郝勇臉上露出了笑意,那種笑,是憋悶許久之后的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