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的旅途都會有結束的一天。
之前去全俠派的時候,豬哥很希望旅程能夠短一點。但是這一趟送魏芷蘭回魏林百花谷,豬哥卻變了。他希望旅程能長一點,再長一點。為此,他連趕馬的速度都變慢了,停車讓馬兒吃草的次數多了一倍。
魏芷蘭似乎也心照不宣,總是要求停車去買東西,或者停下車看風景。
就這樣,明明快馬加鞭兩天能夠到達的旅程,他們兩個人磨磨唧唧走了四天。
但是還是那句話,再長的旅途都會有結束的時候。
終于,在胡廣宣布大婚的前一天,兩人終于來到了魏林百花谷。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谷外的山門。魏芷蘭跳下了馬車,望著豬哥,不知道分別的話該怎么說。
“那個,不然我再送你一段?”豬哥撓了撓頭。
“……別了,被我們門派的人看到了不好。”
“成……那你走吧。注意安全。”豬哥悶悶地說。
魏芷蘭想要開口說什么,終于還是沒說出來。
“保重?”
“保重。”
魏芷蘭終于沒等到豬哥任何的表示。她轉過了身,慢慢走向山門。
這個時候豬哥突然叫住了魏芷蘭:
“你會不會就這樣,真的這樣嫁給胡廣?”
魏芷蘭沒有回頭,停在原地。
好半天,她留下一了一句:“誰知道呢。”
然后,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山路上。
豬哥仍然坐在馬車上,一動沒動。
這一去,魏芷蘭為了顧全大局,很可能就會假戲真做嫁給胡廣,以撫平門派內部的矛盾。
豬哥和魏芷蘭,一個是自小被父母拋棄的乞兒,一個是富裕門派的大小姐加谷主。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各有各的堅持。
他們之間的鴻溝太深。
那一次劫持,就是他們兩個人間唯一建立聯系的方式,就是。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們也應該回歸正軌了。
豬哥甚至連說一句“以后再聯系”的勇氣都沒有。
但是……豬哥心想,讓我再看一眼,看一眼總不是什么罪過吧。看一眼她遠去的背影,我就回去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把這牡丹亭一夢全都忘了。
他縱身而起,踩著樹枝飛上枝頭,然后一個空翻跳到五丈的高度,運起他自學成才的神目術,向著魏芷蘭遠去方向的山路望去,不斷搜索她的身影。
看到了!是她……
她身邊還有幾個人,是她門派的人來迎接她了啊。
誒,不對?為什么這幾個人開始推搡她?
他們打了起來?魏谷主打不過,被抓起來捆上了?
不行,得趕緊去救她!
豬哥腳下運起“奪路訣”,踏葉而行,直奔魏芷蘭而去!
那一共四個人剛剛把把魏芷蘭捆了起來,一聽到有聲音,抬頭一看,豬哥從天而降,二話不說,一掌打了過來。
幾人馬上退后,豬哥立刻跳到了魏芷蘭的身前,把她護在自己背后,大聲喝道:
“你們乃是何人,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魏林百花谷的地盤上,這樣對待魏芷蘭谷主!”
那幾人愣了一下,相顧對視,然后一起笑了。大頭的一個大聲呵斥道:
“果然還有同伙!得虧胡廣大哥事先交代了,我們也有見過真谷主了。不然就被你們騙了!”
“什么意思?真谷主?假谷主?”豬哥立馬感覺里面不對。
“上個月魏谷主半夜遭到賊人襲擊,幸得胡廣大哥救下,這事情我們魏林百花谷上下誰人不知?魏谷主因受到驚嚇,身染怪疾、畏風畏光,半月有余方才痊愈。
她痊愈之后召開全派大會,在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決定以身相許,嫁給救命恩人胡廣大哥。她說了,自己已經找到了一生所托,要把谷主之位傳給夫君,從此相夫教子安于天倫。
你說說,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和谷主長得一模一樣的家伙又是誰?誰不知道我們魏谷主不會武功?你居然還懂些拳腳,一定是用了易容術的賊偷!”
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魏芷蘭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
“你們傻嗎?我才是你們真谷主!哪門子盜賊會走正門?
胡鴻!上上個月你在賭場輸光了被人吊著打,是誰把你撈出來的?
胡永豐!你跟劉家小姐的婚事是我牽的線你特么忘了么?
胡八二!你喝醉了睡到人家墳地里被人當成盜墓賊抓起來,誰救的你?
胡夏!最不像話是你,你特么十六歲了還尿床,除了我還有幾個人知道?”
那四個人的臉上浮現出了各種表情,一時間非常好看。然后,其余的三人都看向為首的胡鴻,用求助的眼神,期望他能拿個決定。
只見那胡鴻心一狠,臉一橫,大喝一聲:
“呔!妖女休得妖言惑眾!你一定是已經探查我們百花谷上下,摸得清清楚楚、早有準備!你要禍害我們百花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們胡廣大哥說哪個谷主是真的,哪個就是真的!”
魏芷蘭傻了。
她沒想到,自己苦心孤詣維護門派,而胡家人居然對她這些年的付出,竟毫無感激之情。他們只想將魏家孤女收入囊中,好趕緊吞并了整個門派罷了。
他們甚至還想做得光明正大、無損名聲。
太無恥了。
她的眼淚流了出來,是氣的,也是委屈的。再怎么識大體的姑娘,也還是個敏感的姑娘。
這個時候,她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個剛認識了一個月的“小弟弟”堅定的聲音:
“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奸佞小人,今天你們想要對芷蘭不利,除非從我豬哥身上踩過去!”
魏芷蘭抬起頭來看,在這個眾叛親離的時刻,竟然是豬哥站在了她面前。
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小弟弟的后背還挺寬闊的?還有,你喊我芷蘭?不喊魏谷主了?
“感動是挺感動的,但是你趕緊走啊!你不是他們的對手!”魏芷蘭帶著哭腔喊。
“是不是對手,只有試過了才知道!”豬哥拉開了架勢。
試過了之后證明,豬哥的確不是對手。
一通乒乒乓乓之后,鼻青臉腫的豬哥也被捆了起來,然后和魏芷蘭一起被扔到了百花谷的柴房之中,等待發落。
等豬哥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已經快全黑了。
“醒了臭弟弟?”魏芷蘭和豬哥背靠背坐在柴火堆上。她扭了一下身子,但繩子完全無法掙脫:
“這下好了!本來你輕功那么好,要是跑掉了,還能跟你們掌門通個風報個信,說不定還能把我救出來。現在?跟我關在一起你開心了?”
魏芷蘭看不到豬哥的表情。但是過好半天,豬哥那邊突然就笑了,“開心啊,跟花容月貌的大姐姐關在一起,我這輩子沒這么開心過。”
“都什么時候了,還貧嘴?”魏芷蘭沒好氣地用手肘搗了一下豬哥的腰,受了傷的豬哥疼得嗷嗷叫。
豬哥這么一叫,魏芷蘭的歉意頓時涌了上來。
她跟豬哥靠近了一點,然后把頭靠在豬哥的脖子上,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
“對不起。”
“有啥對不起的?”豬哥反問,“都是我自己決定要給你出頭的,又不關你事。”
“終歸是我害的你。而且不光這一件事情,我還……”魏芷蘭支支吾吾。
“你還?你還沒把碧玉天蠶的養殖法傾囊相授,給我們全俠派下了個絆子,想要害死我們的蠶種,是不是?”豬哥的語氣非常平靜。
但是魏芷蘭卻驚得坐直了身體,“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王董唄。他發現一個細節:碧玉天蠶的桑葉進食量和你說的不同,少了很多;它們成長速度也沒你說的那么塊。雖然不明顯,但還是引起了王董的懷疑。
我跟他一起分析,覺得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你作為魏林百花谷的谷主,為了自己門派考慮,傳授的技術隱瞞了一些關鍵。”
“你們早就……知道了?”魏芷蘭的頭仍然懵著,“那你們為什么還送我……你為什么還來救我?”
豬哥淡然地回答,“這是兩個問題。我送你的原因,是想要跟王董里應外合,從你們百花谷再偷些蠶種出去,甚至搶一兩個聽話的蠶工走。”
“至于為什么我會救你……”豬哥停頓了一下,把自己小乞丐出身練出來的厚臉皮全部用上了:
“那是因為我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