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二樓，圖書館里。
汗牛充棟的書籍在逐步整理下，已經初具規模，分門別類地安放在對應書架上，還用紙條貼好了名目，一看就知道花了很大的功夫。
即便這只是一個臨時的鄉下圖書館，阿卡林少女還是用近乎強迫癥的耐心整理好一切，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學者心態嗎？
真是讓人感嘆。
“這本書有趣嗎？”我走近問道。
天氣微涼，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則更加陰涼，捧著書發呆的少女戴著一頂軟帽，卻沒有抬頭，仿佛我的出現理所當然。
她黑曜石般的眼睛仍然注視著書本。
那是一本十分厚重的書，即使用辭典的封面包裝起來恐怕也不會惹人懷疑，不過好像已經看到結尾部分了，只是纖細的手指沒有像往日那樣頻繁地翻動著書頁，而是緩慢地，甚至顯得有些猶豫地移動著。
“很特別。”
“這本書……還真是厚呢。”我試著窺探那本書的書名，“《精神現象學全集》？這是講什么的書？”
“非專業研究。我只是突然有點好奇人類的思想活動。”
瑪麗依然沒有抬頭，緩緩合起書本，小聲說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列出更推薦的一百本書單。”
認真讀書的少女姿態太過神圣，以至于我的打攪顯得過于刻意，更加暴露了我問話的沒事找事，所以我有些羞赧地在她面前坐下，身體陷進了舒服的小沙發里，整個人都發出一聲愜意的嘆息，然后……
我把少女手中書本搶走，然后開始蹂躪她頭上，看起來就手感很好的帽子。
“啊啊啊，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帽子！”少女發出悲鳴。
我不悅地說道：“想讓我放手可以，但你先解釋一下，為什么鎮上還有人不知道你是誰？你到底是有多社恐啊！”
瑪麗跳起來搶過帽子，面無表情地說道：“認識了又怎么樣……過一段時間，大家還不是會忘記我的存在……”
“你不主動出去，大家不是更記不得了嘛？”我無力吐槽了。
“反正我也做不到像卡蓮那樣，再怎么努力也沒有用啦……”
真是讓人心疼呢，這就是你躲在這里s長門有希的原因嗎？但你這個隱約的怨氣又是怎么回事，難不成這本書下一卷就是長門有希的暴走？
果然，鎮上最像涼宮的就是卡蓮了。我馬庫斯·虛是不是可以宣布，礦石鎮s團今天成立了？
我已經能想像出卡蓮，在元氣滿滿地說著：“”我對普通的人類沒有興趣。你們之中要是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來的人、超能力者，就盡管來找我吧！以上。”
額……確切來說松鴉就是外星人！難不成是因為這樣，才和卡蓮意氣相投的？
破案了啊！
“不說這個了，過幾天的收獲祭你必須參加知道了嗎？至少也跟大家多交流下，還可以帶上你的一百本書來分享嘛！”
我有理由懷疑阿卡林少女的一部分靈魂，在出生的那刻就被抽取成為她母親身后的替身使者，所以自身的存在感才這么薄弱。
“嗯。”
瑪麗沒有表示反對，繼續翻著書，只是她抓著書頁的手指，此時略微有點用力。
為什么感覺她有點開心？
前前后后在鎮上繞了一大圈，我幾乎是一對一地宣傳了一遍收獲祭，確保鎮上每個人都將參加這場盛會。
最后，我的游說路線又繞回了托馬斯小火車家里，武力說服他拿出了鎮上全部的資金，支援這一次的活動。
其實一開始，鎮長是拒絕的，因為他表示不能你讓我拿錢，我就拿錢，我必須要看到活動辦起來了，確認這個活動不錯可以投資。
但在我duang地一聲拿出商業計劃之后，他的表情倒是多了幾分動搖，最后猶猶豫豫地同意支援這次活動。
在我的計劃里，這場收獲祭的運營模式，本質是以物易物，用返璞歸真的貿易形式避免聯邦政府的惡意干擾。
我對鎮上居民說，即將到達的商隊是從聯邦西部遠道而來的客人。這恰好符合褐池部落他們，那種原始中帶著先進的微妙感，反正我也不怕他們在交流中會泄露什么秘密——除了帶口音的通用語，他們還有什么相似之處嗎？
但兩邊不統一的貨幣才是個大問題。
邊緣世界還習慣于拿貴金屬作為一般等價物，礦石鎮卻只使用聯邦的信用貨幣，這在出現兩邊貨物價值不對等、需要找零的時候，就會產生嚴重的分歧了。
因此我需要借用鎮上的資金，作為商品流通的中介物，讓褐池部落商隊在交易前，按照估值先到我這里兌換紙幣交易。
當然了，這些紙幣在流通中并不代表貨物價值，只作為游戲廳兌換券一樣的東西，以“我”，即主辦方礦石鎮體系的信用為擔保。
更妙的是，等到貿易結束，褐池部落的人將會手里的貨幣，把兌換結余的紙幣，在我這里兌現為牧場里擁有的貨物！這樣貿易產生的總體價值不變，我卻能不動聲色地，作為中間方把紙幣收回來。
在這樣絕妙的運作之下，鎮上的資金不僅能保本，還能實現增值。我表面上吃虧，可一旦這個體系成形穩固，我就可以借著超發貨幣大量收購商品，把剩余價值攥在手里……誰不聽話我就來個廣場協定，把匯率拉滿……嘿嘿嘿……
“馬庫斯，你為什么笑得這么猥瑣？”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愉悅的臆想。
是松鴉坐在雜貨店門口的秋千上發呆，對我說道。
“呃……你怎么在這里？”
不知不覺中，我又走回了卡蓮家門口。
剛才因為竊喜，我用表情把陰暗想法暴露無遺——幸好看見的是松鴉，不然就不好解釋了。
松鴉百無聊賴地踢著路邊石頭，蹦跳著跟上了我的步伐。
“卡蓮被他爸爸教訓了，一起去找木匠修房子。呆在屋里太無聊，我就跑出來了呀！”
我忍不住笑道：“你都成為雪牛薩滿了，怎么還這么貪玩？明明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還一臉憂心忡忡的擔心部落。”
和初見相比，現在的松鴉才更像是個小女孩，愛笑愛鬧滿腦子玩，就是這個打扮越來越非主流了。或者說這才是青春？
松鴉把牛骨面具戴上，聲音佯怒道：“還不都怪你！自從貝特霍爾德爺爺來了之后，部落里的事情就不需要我操心了，原本敵視的部落都來示好，部落商隊也開始遠走到草原的另一頭開展交易，我每天的工作，就剩下學習和發呆了！”
松鴉絮絮叨叨地抱怨著，看起來，突如其來的和平時光讓她很不適應，空有一肚子抱負沒辦法施展。
我和她閑聊著，知道了如今褐池部落牢牢占據了科里洛山下的黃金地段，依靠紡織業和手工業穩步積累財富，極大緩解了族里人口只剩女子和小孩的窘境。
倒不是不能吸納擴張，但突然擴張會讓褐池部落原本就脆弱的人口結構破壞，變成一艘忒修斯之船。
到時候新移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說道：“這里是褐池部落，該滾蛋的是你們部落人吧！”
鑒于此，貝特霍爾德期間也盡心經營，依靠這個部落之前的名聲，經略下一大塊基本盤，只等褐池部落實力恢復充分，就能進入高速發展階段。
至于褐池部落這個威名，就是某人沖冠一怒為紅顏，以攪屎棍的形態猛龍過江，把所有插手其中的勢力雙斷，倒霉的還被糊了一臉。
在這個先例面前，所有勢力都選擇暫避鋒芒，同意了貝特霍爾德的九尾分查克拉方案——所謂九尾分查克拉方案，就是一尾一份我一份，二尾一份我一份，三尾一份我一份……
“對了，我留下那批人怎么樣了？”
我突然有點好奇。
雖然這些都是因緣際會被我招募來的家伙，但我還是想知道他們后面混的怎么樣？應該都繼承了我這個凱撒的遺產、成為一方霸主了吧？
松鴉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也沒什么印象了。銳視聯盟后面聽說分裂了，六大軍團各自為政，慢慢退回了草原邊境。綠洲貿易區倒有偶爾的商隊跨海過來。但具體的話……畢竟部落的活動范圍，還只在湖藍寄居蟹平原嘛！我不知道也很合理！”
平平無奇的松鴉挺胸說道。
“哦，畢竟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同盟，光頭男管不住也正常。”
反正都是邪惡的沙福林大人搞出來的東西，和我勇敢正直馬庫斯有什么關系！
我沒怎么放在心上，就沿著石板小路，和松鴉走回了牧場門口。
“哇，是小馬！”
松鴉遠遠地就望見了溜達的表情包小馬，沖上前去想拉住韁繩。
但在小馬看來，遠處出現了一個穿著綠袍，頭上長角的怪物，還發出了響亮的叫聲，沖著自己狂奔而來！
所以最后的場景，就變成了這樣：
……真是和平的一天啊。
“老大，我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
倉庫里走出一個形容枯槁的人類，整張臉都散發著死氣，扒在門框上對我說道。
研究項目：微電子基礎 當前研究進度：1021/1500
我看了一眼研究進度，就驚訝地說道：“格雷，你難道就是萬中無一的物理奇才？一天時間竟然能學完三分之二的知識？！”
格雷有氣無力地說道：“什么呀……之前沙隆·白石在上課嘛，我就趁機把不懂的問題提出來讓它講解……這樣一點一點分析知識后，我就開始有點明白了……”
還有這種捷徑？
那我面前還有什么障礙？
那我今晚加個班，是不是就開始跑步進入太空時代了？！
我興奮無比地翻開書本，但發熱的大腦瞬間就在復雜的公式和模型面前，徹底冷靜了下來。
……不對。
如果說認真聽課就能學會知識的話，那課后補習班還有什么存在意義？
況且沙隆·白石作為一臺科研輔助ai，是不可能精通教育學，進行因材施教的。它的回答頂多就是把百科里的釋義念一遍呀！
可研究進度不會說謊的呀……
嗯……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面前這個從零開始學習微電子的格雷，屬于那種基本功很差，但是天資聰穎一點就透的學生？
先前由于缺乏知識的積累而一籌莫展，而如今靠著基本知識的縫縫補補，就能把深奧的公式和模型參透，直接通過了殖民者系統的鑒定……
相反，作為閃耀都市文科生的我，自學淺顯得多的電力知識，可整整花了一個禮拜才達標！
同一個差別卻這么大……這家伙，難不成真是個天才？！
我詫異地打量著格雷，這回沒有了玩笑的意味。
“老大，你這眼神什么意思？我真的盡力學習了啊，絕對沒有偷懶！但如果我身體恢復了，進度倒是能再快一點點……”
我看著工具人格爾弗雷德，眼前浮想聯翩，一段記憶涌上心頭。
小時候家里窮，除了那把鎖大門的鎖，沒啥值錢的東西，但每次下雨我都只得在心里想著。
“求求你，別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