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繼續發射。”
羅德先生下達命令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傳出去的聲音卻穩定清晰地傳達到了中控指揮室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若按照既定的安排，再一次投入了忙碌的運算操作中。
然而剛才悄然出場、維護秩序的軍方特工，卻在身影交錯和視線恍惚的角度隱去了身影，再次蟄伏了起來——除了紅衣服的特工E。
“羅德先生，曲線加速器最多再堅持三次，那些只有頭發絲萬分之一粗細的導體線路，就會徹底燒毀。”
可能是感覺穿著紅色禮服格格不入，神似艾達王的特工E這次披上了一件黑外套，戴著可疑的偏光眼鏡，毫不避諱我和格雷、凱伊在側，清聲說起了工作。
羅德先生點了點頭。
“就按照你們S·P·A·R·R·O·W·S掌握的坐標數據，務必將末日核彈徹底引爆。”
據說克雷文教授留下的數千個公式，通過軍方情報部門聯合密大教授長期的破譯解碼，已經找到了許多有用的信息，我也只能拭目以待他們的作為。
但在艾達王走之前，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還要再炸三次……你們出門之前是買保險了么？可以給我也加一份嗎？”
看著這作死的計劃，我嚴重懷疑這整艘船的人，都已經把保險費拉滿打算強行騙保。
特工E的身材高挑，凈身高都幾乎與我平齊，但這樣的身型不但不顯得贅累，步伐間反而格外靈動飄逸。只見她微微側身，漂亮的杏眼微挑，轉頭問我。
“馬庫斯對嗎……鑒于你的身份信息檔案全都缺失，聯邦恐怕沒有哪家保險公司，會愿意接你的單子。”
這話說得就有點水平了，一方面開玩笑般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另一方面點出了我黑戶的背景，間接證實了這個情報部門調查過我的事實！
……我只是個一般路過的小鎮代理警長，你們這些情報人員調查我做什么！？
這后面的糾葛我也懶得思考了，直截了當地回答道：“身份這個事情……很重要嗎？生而為人非要糾結于身份，就像每個造物總會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生命，進而去向造物主問詢自己存在的緣由和意義，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的意思很明白，反正我人就在這兒了，你趕我走也沒用，存在即合理你看著辦吧。
對面的艾達王微笑著說道：“特意追求一個答案，總好過渾渾噩噩地活著。而渾渾噩噩地活著，也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亡，不是嗎？”
這是在諷刺我，說我渾渾噩噩地活著，還膽小怕死——要不是我從來聽人說話都多個心眼，還真以為她正在和我談人生哲理，下一步就要聊風花雪月了。
“可是你要知道，大多數的造物出現的理由，與其說是神圣，倒不如說是滑稽，所以追問的這個行為就更滑稽了。比如養殖場里等待屠宰的牛羊的答案是’好吃‘，而尋常人的答案可能顯得更加單純而誠懇：’套用光了，懶得買‘。”
話音剛落地，耳邊大概有幾個世紀沒有響起的系統語言猛然響起！
“系統提示：檢測到攻擊行為，反擊模式已自動開啟！”
穿著紅色禮服的身影化成一道虛影，從我面前滑過，一記鞭腿已經像鞭炮般炸響，抽在了我身處的位置——不過很可惜，鞭腿最終也只打中了空氣。
我在剎那間猛然轉身，雙腿膝蓋前頂，一記毫不猶豫的膝撞已經使了出來，但艾達王的格斗動作已經像是身體的本能，竟然和我一樣迅速的背身跳開，一串黑色的陰影忽然朝我襲來！
是衣服！
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已經被迅速甩在原地！她在背身瞬間就設立好了吸引攻擊的替身，而露出光潔后背的身影再一次翻身繞后！
“鐺！”
眼花繚亂的動作看似漫長，實則不過幾秒鐘便結束，剩下的只有一聲讓人牙酸的碰撞聲傳響不絕，仿佛有人在船艙里模仿葦名單身狗的打鐵操作。
我的左護臂彈出了銀亮的刺刃，和艾達王手里格斗匕首對碰在了一起，兩個人雖然貼的很近，畫面也仿佛定格不動，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浪漫旖旎，只有劍拔弩張的冰冷殺意。
“你的身手……果然很不錯。”
艾達王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沒有興趣來S·P·A·R·R·O·W·S工作？或者你想加入PF小隊，我也可以引薦。”
冰冷的殺氣忽然消融，特工E的表情恢復了職業的微笑，不帶煙火氣地將匕首插回大腿根部的綁帶，優雅得如同只是放下遙敬的香檳高腳杯。
“不要沖動，特工E。馬庫斯是我特邀上船的，現在絕不允許你插手。”
羅德先生面不改色地說道，話語里先提到了我，似乎是在力保我的安全。但這句話真實的意思正好相反，先說到我，反而是為了開脫特工E的攻擊行為，率先把它解釋成為了“沖動”。
在企業單位混過的都懂，當你犯了錯，頂頭領導率先批評你，是為了給事情搶先定性，防止擴大解釋和渲染，反而是一種保護措施。
既然羅德先生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而且在系統停止進一步追擊動作的時候，我就知道對面已經消除了殺心，更沒有戰斗下去的動力了。
可是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開不起玩笑？一會兒要殺一會兒要放的情緒這么不穩定，難道更年期了？
“遵命，羅德先生。我會向馬庫斯誠摯地道歉。”
說完，特工E撿起了地上的黑外套，婷婷裊裊地從我身邊走過，佯裝親切地挽住了我的手，帶著優雅的笑容，用眾人聽不清的音量對我低語。
“從你現身開始，我就一直懷疑你是某個勢力的情報人員。或者你想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能夠搶先滲透到黑潮島，引出各路人馬埋伏……還有你今天展露出來的，精密得如同機械般，又收放自如的殺戮技巧……”
……我是個錘子的特工！竟然如此有理有據，我主動把自己上交能給我舉報獎勵嗎！
“如果我說這事情，真是你想太多產生的誤會，你會相信嗎？”
她不露痕跡地飛快說完了前面這些話，露出同時包含果然如此/不必多言/你繼續編等豐富含義的笑容，這才笑靨如花地松開了手，“既然是誤會，那我就來日拜訪礦石鎮，期待與您有更多的相互了解，馬庫斯先生。”
“老大，剛才那個女人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格雷皺著眉頭盯著我看了半天，我還以為他看出了什么破綻，搞得心里沒鬼的我都有點發毛，結果一開口，就是這一句極沒營養的八卦問題……
格雷，我錯怪你了。
你雖然看上去一臉嚴肅，該死的小腦袋瓜里卻什么都沒想呢。
我怒道：“你覺得上來就動手是有意思的表現？你以為是哪個部落的女野人嗎？”
格雷委屈地說道：“可是卡蓮姐就是這……”
嘿嘿好小子，你死定了。
我回去就告訴卡蓮，你把她和女野人畫了等號！
羅德先生就比格雷靠譜的多，主動解釋道：“馬庫斯，你可能不太清楚，特工E出生就被拋棄在孤兒院，你剛才說的那句‘人類起源理論’，可是實打實地觸了雷——換成別人，此時估計已經被割喉了。”
……還有這回事？
我就說剛才開個什么套沒買的玩笑，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其他人或許不會在意，但這在孤兒出身的特工E面前，這個梗還真他娘的……
像是大張偉前往布魯克林區，受邀演唱《陽光彩虹小白馬》，又像是孫權準備打合肥，手上又剛好有十萬兵馬！
“呃……羅德先生，我剛才是無心的，你能不能幫我解釋一下。”
羅德先生的表情帶著莫名的慈悲，“我會替你開解的——哦對了，你回去跟莉莉雅說下，這段時間先帶著里克和珀布莉回趟娘家。哦，沒別的意思，她應該想家了。”
哦你個頭啊哦！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有問題了！
“對了，特工E剛才說會到礦石鎮拜訪你，你完全可以當面跟她解釋。”
啥？特工E還不放過我？還說要到礦石鎮拜訪？！
我一定是出現幻聽了對吧！不至于不至于……格雷，咱們趕快搬家！
喂，鏈家么？賣房！對，就我現在住的這個牧場莊園！家具全送！打九折賣！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