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米暈暈乎乎追了出來，直到上車，還沒有把這事兒完全理出頭緒來。
此時她心里最強烈的念頭，就是兩個字兒：騙子。
李虎城你個大騙子，竟然還有這樣談生意的。
你忽悠人家幾臺設備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把人家的家底兒都忽悠去。叫人家連設備都弄到你那里去辦廠。
忽悠東西也就罷了，竟然連人都要給忽悠過去。
你這是人財兩得啊，吃人連骨頭都不吐。
雖然東洋以前侵略過華夏，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如今兩國友好，玉子也是無辜的，你怎么能這么忽悠人家？
咱們華夏人可是一貫講究誠信的啊。你這不是影響華夏人的形象嗎？
可笑的是，玉子竟然動心了。她如果真的到了關山市……。
對了，你這個關山市是個什么鬼？
就是一個小山溝，什么時候成了城市？
我怎么跟這樣一個人出來，還助紂為虐，幫著他忽悠。
騙子、流氓、卑鄙、無恥、下流……。
“怎么不說話？”
李虎城笑呵呵問道。
說個鳥，別叫我說話，我一說話就想罵人。
我怎么就上了這條賊船。
“小米，我今晚的表現怎么樣？精彩吧。”
精彩個鳥，你個鱉犢子，你自己當騙子也就罷了，竟然拉我下水。
別叫我小米，我跟你不熟，沒那么親熱。
“哈哈……，如果將來跟小川玉子合作成功，人們知道我是用這種方法把她引進到關山的，大概在關山的歷史上也會記上一筆。”
對，一定會記上一筆。不過那是恥辱的一頁。
見孫小米不說話，李虎城就明白她的心里。
遇到一個酒館，就停下車。
“下車，我請你喝酒。東洋人下班之后，都習慣到小酒館兒喝上一杯。咱們來一回，也體驗一把。”
李虎城下車，孫小米猶豫一下，也跟了進去。
李虎城也沒叫孫小米說話，自己用英語說了兩句，指了一下貨架上的酒。
然后拿出一張千元票子，放到柜臺上。
也不知道酒保是否聽懂了，反正倒了兩杯酒，收了錢。找回來多少，李虎城也沒數就收了起來。
孫小米跟著李虎城，在對面默默坐下。
兩人無聲喝了幾口，李虎城說話了。
“孫主任，我知道，在你眼里，伎館不是什么好地方，藝伎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不過，我認為這是你的偏見，起碼是一種自以為是的清高。”
“藝伎是一種合法的職業，盡管有些人對此有偏見，但是人家不偷不搶，我們就沒有資格去歧視人家。”
“我希望你不是這種人，當然，如果你非要這么看，我也不強求你改變看法，這是你的自由。”
“我也知道，你對我這種做法不滿，可能認為我在忽悠。”
本來就是忽悠嘛。
“忽悠的成分是有一些，但是還在談判技巧之內。協議也不會因為今天這么見了一面，就這么簡單達成。”
“到國外投資，對于任何一個企業都是一件大事，涉及到戰略上的轉變。”
“小川玉子本人即使對企業是外行，她也會找內行人咨詢，還會到關山去考察。即使他們真的同意跟我合作，還有復雜的談判過程，涉及到很多細節問題。”
“論起企業經營，無論是經營管理的理念和水平，東洋企業都比我們要先進。他們比我們更有國際視野，更熟悉國際市場和國際貿易的規則和流程。”
“所以，僅僅因為我今天的話，就讓小川玉子決定到關山投資，未免過于樂觀和簡單。想叫他們上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須他們自己認可，有利可圖，才會決定投資。”
“即便如此，你也不應該這么做，多影響形象啊。”
孫小米終于說話了。
“孫主任，我想你們——包括那縣長，對于形象的理解有些偏差。”
“你們是公務人員，愛惜自己的羽毛，所以做事講究四平八穩，中規中矩。”
“我是個生意人，商場有自己的規則和運行邏輯。為了實現商業目標，只要在法律和道德允許的范圍之內，采取一切手段都不會影響形象。”
“今天上午咱們跟前田給水簽訂協議，他們臨時加了兩個收費條款。在一般人看來，這是背信棄義。”
“實際上，只要協議沒有簽字，一切條款都是可是可以改變的。即使協議簽訂之后，如果一方想修改某個條款，只要對方同意，就是有效的，這可沒有什么形象問題，有的只是利益。”
“不管是東洋人，還是西洋人，人家都是在商言商。只要能獲得利益，就可以采取各種手段。對于精明的高手，人們只會尊重，不會恥笑。”
“他們當然會恥笑一些人，但不是我這樣的人，而是那彩 霞和盧主任那樣不學無術，花著公款或者別人的錢，出來游玩兒，只知道買一些洋貨的人。”
“你們別以為人家外國人看不懂這里面那點兒門道，很多時候，外國人對你們的了解，比你們自己想象的多得多。”
“他們覺得到了這里，穿的好一些，不說錯話，不做錯事，就是有了形象。這都是他們自欺欺人的想法。就像皇帝的新衣，人家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不愿意點破而已。”
“這就是我不愿意讓他們摻和到我的事情當中的根本原因。因為他們會影響我的形象。”
對于孫小米今天的表現，李虎城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理解孫小米的難處。
以孫小米的身份和國內的輿論環境，如果她陪著自己跟藝伎接觸的事情傳回國內的事情暴露，她的競爭對手，別有用心的人，甚至就是那些閑得無聊的人，很可能會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對她進行扭曲，抹黑，這就可能對她造成很大的壓力。
盡管不愿意，但是孫小米還是硬著頭皮陪著自己走完了全程，這說明她還是有一定的勇氣，也比較講義氣。
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李虎山索性就把話說開。
“其實我也不愿意采取這種非常規的事端，也愿意堂堂正正跟對方談判。”
“但是很多時候，環境不允許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咱們窮，在實力上跟人家不對等。”
“你都有那么多錢，還說自己窮？”
孫小米還是覺得，李虎城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