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1046年5月31日 今天已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我與瓦爾雅就像兩個風滾草,剛剛被風吹到北境,可還未等展開毛皮,便又被風草草地吹到殖民領,不知我們這次又會在殖民領待多長時間。殖民領的大半已經落入夜魔莉莉絲之手,聽說當瑞吞到達海倫哥本時,那里的市長恭敬地帶著市民出外迎接莉莉絲的到來。北境獵犬一詞猶如陽光下的泡沫,還未等我發現它的華彩,便破碎而開。雖然北境獵犬消失了,但北境巨城可沒有消失,索菲亞所領導的雪山氏族控制巨城,接替了獵犬們的任務。他們以平雪鎮為中心,向東繼續開拓土地,接納那些流亡而來的殖民領流民、霍姆人,他們都在布魯斯的提議下送往東部。說實話,布魯斯是雙刃劍,我不知道索菲亞能不能有效地利用好他。他在任之后便拿出擅長蠱惑人心的手段,先是在城中講述了那這座城被塵封的往事,然后又以市政府的身份與當地居民多次會面……
一雙溫暖的手蒙住我的雙眼,我撂下筆雙手扣住她細嫩的手。
“瓦爾雅,不用說話我就知道是你了。”
她的手從我手中迅速脫出,瓦爾雅從椅旁側閃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我合日記,這是我的第二本日記了,第一本日記并沒有被我在進入世界之樹前帶出來,現在應該早就跟游騎兵營地一同化為灰燼了。
“怎么了?瓦爾雅?”
她拉開窗紗,讓陽光映射到我的臉,“這么舒適的天氣,讓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眨了眨眼適應這刺眼的陽光,看到瓦爾雅開心的樣子我也愉悅起來,“你決定好我們要去哪里了嗎?”
“嗯。”她微笑地點點頭,身后的頭發在陽光下好似金燦燦的金絲。
日子雖還在五月但天氣卻先跑到六月,插在路兩旁的柳樹抽出自己細長的枝條隨風擺動,就像女人在向男人展示自己纖細的腰部,路旁青蔥的野草散發著生命的氣息。路充滿著人聲,警衛巡邏時鐵靴撞地的腳步聲,商販吆喝時喊出的沙啞聲,還有家畜亂跑時驚慌的吱嘎聲。我們看著這一切,把這混亂但安定的街道收在眼底。
瓦爾雅停了下來,指著警鈴旁的小巷說:“你還記得那里嗎?”
“啊,呃,我不記得了。”
“我們第一次來到平雪鎮還是在冬天,一個被凍死的乞丐就躺在那里無人收尸,而在他一旁便有躲在警衛廳中燒炭的守衛。我曾認這座城市是一座如凝固油脂般粘稠不化的城市,可它現在卻在告訴我,平雪鎮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她轉向我,眼中帶有崇拜,“這是你與索菲亞的功勞,才讓這座城市井井有條。”
“呃,謝謝夸獎。”
我和索菲亞對城市發展固有一定作用,可實際我們也沒怎么影響這座城市。在殖民領的冬天中,衰敗對于殖民領的城市來說應該是平淡無奇,只有一兩座像海倫哥本那樣充滿生機的城市,到了春天,自然會變得生機起來。不過真正喚醒城市的還是居民中心中的精神,他們對未來有著夢想,對未知之地的渴望,才促使他們能在這片土地扎根下去。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少女的愿望已經完成,那么奧維奇,你又要何去何從哪?是帶著她隱姓埋名活在世,還是回到那曾經屬于自己的位置哪?
“奧維奇,奧維奇?”
“哦。”我晃晃頭發現自己竟然在抬頭看著天空,那倒霉的主之星又被云朵遮住了,說到主之星我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對瓦爾雅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我激動的反應讓瓦爾雅驚訝地后退一小步,“怎么了?”
“今天是五月三十一日,主之星會在一年的六月三十日的午夜消失。”
“嗯,這我知道,可這跟今天有什么關系。”
“從今天開始主之星就會進入一種不穩定狀態,它時而消失時而出現,這種狀況會持續到它消失為止,同時還會導致一系列怪異的事情發生。”我露出笑容,“不穩定的主之星會引起古人遺址的運動,因此在這一個月中通常是學者們探索遺址的好機會。”
瓦爾雅低下頭思考片刻,然后抬起頭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臉,“可我們也不知道遺址的信息,我手中的三條羊皮紙已經被我們解開了,我們總不能再回到世界之樹吧。”
她的話給我澆滅我心中的無名之火,我垂頭喪氣地說:“是啊,那就沒辦法了。”
她有些開心拉起我的手,“走吧,那就讓我們享受為時不多的休憩時光吧。”
是啊,我們在一起經歷這么多事情,也是時候讓我們好好放松一下了。我不再去想其他事情,順著瓦爾雅的力量走去,能看到她的笑顏就是我最大的快樂。
我們幾乎把全城都瀏覽了一遍,當回過神時發現夕陽欲頹,眼中行人也少了許多。就在我們要踏入一家飯店時,從身后傳來的叫聲讓我們停下腳步。
“奧維奇,哈特?”那是熟悉的聲音。
我們趕緊回頭,發現身后只有一位倒在地的流浪乞丐。我本想以為自己是幻聽了,正要離開,瓦爾雅抓住我的衣服讓我再待一會。
她俯下身輕聲詢問,“你是?”
乞丐扯下自己的披風,露出一張長滿狂野胡子的臉,“好久不見了,二位。”他是木朵爾汗,是那個教會我們怎么運用圣潔之光來獵殺魔物的男人。
“木朵爾汗,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吃驚地問。
他支撐自己站起來,晃了好一陣才穩定住身體,“為了找你們。抱歉,我有些餓的發昏,能先讓我吃點東西嗎?”
老板端來撒著蔥末的肉排放在我們面前,木朵爾汗顧不什么禮儀狼吞虎咽地把盤中食物一掃而空,他吮干凈手指流動的油脂,長嘆一口氣說:“你們真是救下我命了,若是還沒找到你們,說不定今天我就要挖田鼠吃了。”
我放下刀叉問:“木朵爾汗,你來平雪鎮找我們干什么?”
“奧維奇。自從巨城失守后我們北境獵犬便瓦解了,獵犬們被分為兩派,一派是要除掉外來民夜魔與雪女,一派則是繼續履行除掉魔物的職責。前者逃亡到西部的約克市,被當地市長收編為烈焰騎士團,后者則繼續留在海倫哥本,不同是他們不再聽從皇帝而是聽從夜魔繼續在北境獵殺魔物。”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低聲問:“你是前者還是后者?”
“當然是后者,不然我也不會找你。騎士團的領導者是瓦西里耶的兒子,他不再將圣潔之光視為禁品,而教會普通的衛兵使用圣潔之光。正因如此夜魔才不會輕易地派出瑞吞繼續攻打殖民領西部的約克市與豐碑市,也為了抵抗夜魔入侵,兩個市長成立聯合政府對兩座城市進行統一管理。每個人都可以使用圣潔之光,不過獵犬們是其中的可塑之才,因為那些不可塑之才使用圣潔之光是以生命力為代價。”他的話讓瓦爾雅停下正在割肉的餐刀,“請你們放心,你們二位的身體都十分適合圣潔之光,不會出現以生命力為代價。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心有余悸,但如今你們都使用圣潔之光許多次了,再告訴你們也無妨了。”
“好了,木朵爾汗。”我催促他說:“你來到這里并不是跟我說這些吧,這些話用你的寒鴉都能跟我說完,切入重點吧。”
“好。”他從胸衣中掏出一塊石板,“奧維奇,你是古人學者吧,這個給你。”
我接過石板,它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像是那針尖扣出來似的。我仔細審閱著石板的文字,最終確定說:“這是古人的文字,但不是古人的語言。這面寫的是簡化古語,我只能讀出字母的音,可說不明白內容。木朵爾汗,你這是在哪里找到的?”
“這是我們在獵殺魔物時無意間進入一個洞穴中在一副骨架拿到的,別擔心,我都把它洗干凈了。我們小隊中有人說這是古人文字,等我們報給領頭人后,他便讓我把這塊石板送給你。”
“謝謝你們了。”我收起石板,突然對木朵爾汗首領的身份好奇起來,于是詢問他,“對了,你們的領頭人是誰啊。”
“當然是那個博學多才的庫文學者。”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這樣我也能理解為什么這些剩下的獵犬們會選擇在夜魔手中做事了,因為那個老人的眼中只有危害世人的魔物,世人包括人類與類人。
結束晚飯后,木朵爾汗在月色中向我們告別離開,我和瓦爾雅也準備回到家中。
我看著被月光籠罩越發朦朧的石板,恍惚間一道寒風吹過的臉頰,我和瓦爾雅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你感受到了,奧維奇?”
“嗯,很冷的風。就像是我們在北境時遇到的風。”我環顧下無人的四周,安慰著說,“也許只是倒春寒帶來的冷風吧。”
她不肯相信但還是點點頭說:“應該是這樣。”她抬起頭望向天空,看了幾眼,又跟我的腳步。在有些昏暗的夜光下,主之星不再藏匿在云層之中,可也不在這浩浩天空之中。
我們還是停在了市政大廳前,我知道能夠解決這塊石板秘密的只有南希。路我對瓦爾雅讀出石板簡化古語的發音,她突然想起并提出這很像南希雪女化時口中吟詠的咒語。我們猜測這石板的簡化古語也許根本不是人類所刻,而是雪山氏族遺留下來的。
布魯斯不會在市政大廳居住而是選擇了距離市政大廳最近的富人區,市政大廳中除了我們兩個人外剩下的人全是雪山氏族。南希注意到我們到來,她并沒有停下手的工作,認為我們是來找索菲亞。
我走到她的工作臺前說:“南希,很抱歉打擾你的工作。我們需要占用你的一些時間。”
她抬起頭把鼻梁推回到正確的位置,“說吧,別是些無聊瑣事就行。我的大部分時光都被伊莉莎消磨,這些工作原本應該在白日完成,但卻堆放到了晚。”
“好。”我遞給她石板,“這面的古語你能讀懂嗎?”
她先是認真閱讀后又皺起眉頭,“奧維奇,你是不是在耍我。這面的字母排序跟古人的語法完全對不,根本就是胡亂寫出而已。”
我這時才想起她不會古人文字的發音,在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是要向我學習如何發音。我嘴角揚說:“南希,你還記得你之前讓我教你古語怎么發音吧,這時候知道沒向我虛心請教,自己有多么孤陋寡聞了吧。”
我還以為強硬的南希會用嚴謹的理論反駁我,但聽到我在學習批評她后,她卻羞紅了臉,臉面寫滿了委屈,眼眶中也露出晶瑩的液體,“我……我……”
她的反應讓我也出乎意料,我沒想到她會受到這樣的刺激。
瓦爾雅瞟了我一眼說:“奧維奇,差勁。”
“啊,抱歉,我言重了。”我在雙重打壓下趕緊承認錯誤。
南希擦拭眼淚,又回到平日的狀態說:“沒關系,我原諒你了。奧維奇,等有時間來到我的臥室,還請你教會我如何發音。”
“好,我有時間肯定去。”我下意識回答,忽然脖頸發涼,用余光發現瓦爾雅正直勾勾的凝視著我,急忙改口說,“對了,我教你發音的事情不用太著急。你先聽聽我這石板的內容,仔細聽好了。”
我清清嗓子,盡量模仿她的樣子讀出石板的音。在我閱讀到一半時,南希下垂的白發竟然向飄了起來,而她自己對此事渾然不知還在認真聆聽我我沒有打斷閱讀,但放低了聲音讓只有我們三人能夠聽到。閱讀結束后,我放下石板,南希的頭發也回歸正常。
“奧維奇,你從哪里得到這塊石板?”
“一位朋友手里,這里面寫了什么內容。”
南希從工作臺出來,貼近我觀察石板,自言自語說:“這是,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