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數秒的思索,耶塵隨即向丁摩洛確認道:
“所以,你是從誠信徒晉升為圣信徒之前的時間節點選擇背叛教會,是嗎?”
丁摩洛冷笑一聲,語氣不屑地承認道。
“對。”
“如果那時候我愚昧而盲目地屈服于圣光的話,現在指不定都能成為中央教會位居于教皇之下的一介大主教了。”
“畢竟,遙想當年,我在地區教會里面的風評可是很好的......”
“品學兼優,德高望重,民眾贊不絕口,長輩予以厚望的那種大好人才呢......”
“然而,就算真的成為了大主教,那又有什么意義?”
“說到底,也不過只是名譽高上那么一些的工蜂罷了。”
“但凡忠于教會之人,無論騎士還是祭司,全部都是一群茍活在虛假之中而自我滿足的蟲豸。”
“自古以來,向來如此,始終如此啊 話音落下,丁摩洛的氣息變得愈發粗重,猶如一頭即將脫離囚籠的野獸,渾身散發著攝人心魄的怨恨與殺氣。
然而,這股負面的情緒卻并非在針對耶塵,而是直指遠在幕后的圣光與教會。
看樣子,比起奧靈獵人和奧靈獵團,這名小丑明顯更加憎恨著圣神安格里諾昂德,并且發自內心厭惡著祂名下的所有神仆。
耶塵自然不清楚丁摩洛過去到底在教會內部經歷了些什么,以至于眼下這副怒發沖冠的模樣,看上去簡直和圣光有著某種深仇大恨似的......
不過,伴隨著這場談話發展到現在這般地步,耶塵已經能夠充分相信,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癲狂小丑,在歡愉劇院當中確實屬于極其不同凡響的存在。
無論是實力、出身、閱歷,又或者潛藏在大腦里面的知識與觀念,即便是放在這群怪人如麻的組織內部,丁摩洛也都實屬異類之中的王者。
他的強大并不是大風無腦刮來的。
丁摩洛經歷的很多。
丁摩洛知道的也很多。
雖然不確定這個小丑先前的發言,其中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但是,現在的耶塵卻是不得不承認,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骨干小丑,確實遠遠不同于他以往所遇到的其它小丑貨色。
這個曾經侍奉于圣光的虔誠神職人員,如今卻變成了雙手沾滿鮮血的殘忍魔鬼。
太不正常了......
即便是在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耶塵看來......
丁摩洛的存在也著實是異常到了足以讓他感到后背發毛的離譜地步!
清楚地領會了這番事實,耶塵渾身上下的肌肉隨即止不住地緊繃起來。
這場談話沒有讓他直接挖掘到靈界的開啟途徑,反倒是讓他更進一步理解了丁摩洛的可怕與詭異之處。
與此同時,丁摩洛沒有理會耶塵視線之中暴漲的警惕心,轉而低頭默默觀望起了自己的雙手。
只見那對蒼白而又修長的手掌,先是被他緊緊握住,然后又被他緩緩松開。
猶如一個神經病人正在試圖抓住根本不存在的虛幻事物一樣。
如此古怪的行為接下來被丁摩洛連續重復了好幾遍。
然后,仿佛從幻想之中回到了現實,丁摩洛終究是放下自己的雙手,抬起蒼白的面龐,深吸一口大氣,再是以冰冷的口吻朝著耶塵低聲提問道:
“小子,你覺得......”
“對于一介以侍奉神明為生的神職人員來說......”
“什么樣的結局,最為諷刺,最為可笑,最為悲慘?”
耶塵選擇沉默不語。
然后,丁摩洛以沙啞而又低沉的嗓音,開始了一字一頓的自我問答:
“是痛苦地迎接死亡么?”
“不。”
“這也太過于平凡了。”
“是被自己的信仰所背棄么?”
“不。”
“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只能說明這個侍奉神明之徒的眼光不夠好,沒有資格去怨恨他人。”
“那么,是自己宣誓追隨一生的神明慘遭異神屠戮,然后其存在遭到完全的覆滅與抹殺么?”
“不。”
“這樣的結局固然十分悲慘,但是還遠遠達不到我所經歷的境界......”
伴隨著自問自答的一步步進展,丁摩洛臉上的猙獰褶皺越來越多,越來越深,暴凸的青筋擠滿了他的皮膚,宛如一堆密密麻麻的蒼白蛆蟲。
與此同時,環繞于丁摩洛周圍的空氣也同樣變得愈發沉重,愈發壓抑,仿若一座散發著幽怨氣息的古井,里面處處充斥著殺戮與復仇的渴望。
耶塵繼續保持著自己的沉默,安靜等待丁摩洛的下一句發言。
“不是......都不是......”
然后,丁摩洛眼神閃爍,牙唇顫抖,聲音模糊,身軀搖晃,其形象與氣質就這么從原先不可一世的癲狂小丑,瞬間轉變成了一頭仿佛飽受現實摧殘與玩弄的喪家之犬。
“對于一介神職人員來說......”
“這世間最悲慘的命運......”
“莫過于他的神明慘遭異神屠戮......而他帶著滿腔的悲怨歸于塵土......”
“結果,他又被異神從黃泉重新拉了回來,并且賦予了一個全新且虛假的人生!”
“再然后......”
“從小到大!他不斷被身邊人灌輸著自己要為異神而生,為異神而死的奴隸思想!”
“飽受著各種虛偽的夸贊!”
“承受著各種惡心的期望!”
“甚至就連他自己日日夜夜都還為此感到幸福與滿足!”
自言自語到了這番地步,丁摩洛終究是迎來了情緒上的徹底失控,旋即就這么歇斯底里的仰頭咆哮起來:
“圣光污染了我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