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羅娜強忍羞恥地被柯蕾攙扶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外后,黑暗沉悶的教室里便只剩下耶塵、韋蒙、希雅三人了。
希雅的雙手置于雙膝上,姿勢端正地坐于桌前,縱使迷宮狂氣的熏陶也令她的臉龐大汗淋漓,領口都是為汗水所打濕,但是希雅也還在閉目凝神,以安靜的狀態繼續忍受著精神上越來越嚴重的震蕩。
而耶塵的雙手則依然放在桌上,緊握成拳,伴隨著面目的猙獰程度愈發升級,耶塵的手指也是握得愈發用力,不知不覺間已在雙手掌心上各自留下了四道血印,足以說明他的心智在保守煎熬。
至于韋蒙倒是不像前二人那般安靜,而是雙手枕著腦袋,上身趴倒在了桌面,樣子看上去像是在午睡,不過朝向地面的嘴巴又不斷低聲念誦著一連串的話語,仿佛是在給自己不斷加油打氣一般。
柯蕾坐在講臺上的靠椅,面相平靜地注意著學生們的精神狀況。
明明她與臺面上的污晶之間距離最近,照射到的迷宮狂氣最濃,但其神情卻是幾乎看不出明顯的狼狽之色,足以說明縱使年老,這位導師的精神力強度也依然遠超耶塵這些后生。
三人繼續在陰暗的教室里堅持著,直到圓表的時針正式繞完了一整圈。
“呼……”
希雅捂住揪心的胸口,艱難地嘆了一口長氣,又將目光掃向前方還在苦苦支撐的耶塵與韋蒙二人。
沉默一陣后,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慢慢地將身體從座椅上挪移起來,接著在柯蕾的帶領下走至室外,成為了倒數第三位離開的學生。
而后,這場針對迷宮狂氣的適應性訓練,就只剩下耶塵與韋蒙這兩位來自同一宿舍的競爭者了。
此時此刻,二人皆是汗如雨下,氣息紊亂,臉色慘白。
耶塵依然在握拳閉目,韋蒙依然在趴桌低吟。
雖然不知道舍友的情況如何,但耶塵這一邊,響徹與飄蕩在大腦中的“歌聲”與“氣息”,已經到了狂轟濫炸般的猖獗地步,讓耶塵的心理素質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艱巨挑戰。
情況,比他當初經受第二重噩夢的考驗時還要嚴峻。
“唔……”
耶塵緊縮眉頭,緊咬牙關,將拳頭松開,轉而死死捏住桌角不放,以持續發力的方式來宣泄自己精神上的痛苦。
然后,當訓練時間剛剛經過六十五分鐘這道門檻后,耶塵隨即感到喉嚨一陣粘稠惡心,仿佛有什么液體直接自他體內液化凝出似的,使耶塵也如同先前那些離開的學生們一樣,開始了咳嗽的狀況。
“咳、咳咳!”
在他開始咳嗽的十秒后,旁桌的韋蒙也開始了咳嗽。
安靜的教室中,頓時為兩人程度不一的咳嗽聲所接連響徹。
耶塵越咳越咳大聲,越咳越急促,難以忍受地睜開了雙眼,其布滿血絲的眼瞳,卻是不經意望向了那枚放置于講臺上的污晶。
然后,他便是在那油污般的七彩光芒之中,望見了一道詭異的景象。
只見臺面之上,那顆原本外表本該呈現出不規則晶狀體的污晶,如今在耶塵的眼中突然開始扭曲生長起來,好似一枚瘋長的種子,不斷延伸出由猩紅血肉所構成的根莖與枝葉,旋即向耶塵傳播起一股突如其來的驚駭與動搖。
這是……什么……
耶塵原地恍惚了一陣,大腦當即在百般痛苦之余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低頭便是要從腰間掏出長刀與左輪,將臺面上這股詭異的事物切碎轟爛。
然而,除了一條圈住褲腰的皮帶以外,他什么也沒摸到。
我的武器到哪去了——!?
耶塵臉色驚恐地想道,全然不記得自己的刀與槍早就粉碎的事實了。
但是,就在他處于思維混亂之際,一雙蒼老的手掌即刻拍住耶塵的臉頰,以蘊含著強大力量的嗓音向他提醒道:“清醒點,耶塵同學。”
聽見這道平靜的嗓音,少年瞬間從恐慌中蘇醒過來,望向身旁那位年邁的導師。
“你明顯產生了幻覺,是時候離開了。”柯蕾臉色冷靜地如是告知道。
耶塵聽罷,下意識將視線撇回講臺之上,卻見那顆污晶僅是如同先前一般安靜地挺立于臺面,什么都異樣都沒有發生。
目睹此景,耶塵猶豫了一陣,終是遵循柯蕾的指示,快速起身,離開座位,最后帶著有些驚駭未定的情緒,快步走出教室,成為了此次精神抗性訓練的亞軍。
而剩下的韋蒙,則是趴倒在桌上什么也不理會,繼續咳嗽,繼續低吟,在滔天巨浪間苦苦堅守著自己心靈的帆船……
耶塵一到室外,當即發現先前離開的同學們都在圍繞著各類盆栽花草而坐,其中更是有幾名精神受損比較嚴重的同學蹲坐在盆栽前,將鼻子貼在花瓣葉片就是一頓猛吸,顯然是在借助這些特殊植物所帶有的芳香,來治愈恢復自己先前飽受折磨的精神。
“哈……”
望著眾人歇息修養的情景,耶塵不覺貪婪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又如釋重負般地將其呼出。
這下,他算是徹底理解,為什么學院要將精神學科排課到下午沒課的周五時段,以及為什么同學在上課之前都一臉肅穆如臨大敵了。
因為,這迷宮狂氣的適應性訓練,實在是太難熬了……
盡管它不同于體能課程的訓練,不會讓學生上竄下跳一跑就跑幾十圈,但是卻會持續折磨學生們的精神,這股思維被不斷沖擊的滋味,比單純的體力消耗完全要難受個一百倍。
耶塵如此感慨完,即是要伸手抹去臉頰上滲滿的汗珠,卻不料一張手帕卻是忽然自他側面伸來,以閃電般的速度一擦,即是搶在耶塵反應之前,替他抹除了這些汗水。
耶塵見狀,心中頓有所悟,詫異地轉頭看去,隨后發現這位擅自幫他擦汗的神秘人,果然是那位最令自己心生警惕的女生……歐可。
2020期畢業班當中,也唯有她的速度,能夠快到耶塵反應不過來了。
“你干什么?”
耶塵氣息才剛剛有所平穩,就被歐可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又給弄亂了,語氣十分不悅地回應道,對待歐可的態度還是往常那般的不領情。
“看你滿頭大汗的,就忍不住出手幫忙了”
面對耶塵冷淡甚至是敵意的反應,歐可也是依舊保持著她那一貫的微笑,柔聲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