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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5章 整頓內廷從一只花盆開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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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陳太后稍有猶豫,朱翊镠忙問道:“母后是有難處嗎?”

  “難處倒沒難處,而是擔心兩個問題。”陳太后回道。

  “母后擔心什么?”

  “這個镠兒與淑嬪已經溝通過對嗎?”

  “嗯,之前想著不麻煩母后,淑嬪也說自己行,但隨著她肚子越來越大,有些事兒還是不能親力親為,孩兒交給下人又不放心,只好請母后了。”

  “哦,那就好,她點頭了就行。”陳太后松了口氣,“淑嬪不像皇后,她是一個強勢的女人,母后是擔心去了,別只是镠兒愿意,淑嬪不高興。”

  “母后放心,不會的。”朱翊镠為鄭妙謹辯護道,“淑嬪雖然強勢,但那是對外人的,對孩兒、對母后哪能強勢?她又不是不明事理。”

  “那倒是,是母后多慮了。”

  “母后還擔心什么問題呢?”

  “首先申明,母后非常愿意去,但镠兒也清楚,我這輩子膝下無兒無女,從來沒有過照顧別人或孩子的經驗,母后怕料理不好人呀,加上我口直心快,又沒有你娘那么細心能說會道。”

  “母后,想多了。”朱翊镠十分坦誠地道,“孩兒也不怕與母后說心里話,娘對淑嬪一直有些偏見,淑嬪也一直有點怕娘,倒是覺得與母后更談得來。”

  “好,好。”陳太后欣然答應,“母后答應去,明天就搬去,只要你們不嫌棄母后粗手粗腳笨嘴笨舌就行。”

  “怎么會呢?多謝母后體諒!那接下來這陣子就麻煩母后費心了。”

  “好說,好說。”

  “那就這樣說定,孩兒先行告退,母后接著玩兒。”朱翊镠起身。

  “母后不送。”陳太后高興得不行。她這一生與孩子無緣,雖然視朱翊鈞、朱翊镠如己出,但畢竟還是有區別。

  所以當日朱翊镠請李太后照顧李之懌時,她還想著朱翊镠會請她照顧鄭妙謹呢,結果等了又等也不見開口。

  為此內心還有點不舒服,后來想著鄭妙謹如此強勢,或許不需人照顧,別人也照顧不好,才覺得舒服了。

  像天下母親一樣,要是兒子不請她照顧媳婦兒與孫子孫女,她會覺得是不是自己不受歡迎或不稱職?

  今兒個朱翊镠來請,她當然開心。

  而請她原本就是朱翊镠的意思,只是時間推后了而已。

  朱翊镠剛一走出棋牌室,便見慈慶宮掌作黃鋒湊過來,躬身喊了一聲:“萬歲爺!”

  朱翊镠鑒貌辨色地問道:“有事兒?”

  黃鋒微微頷首,陪笑著小聲道:“剛在棋牌室太后娘娘的面前,奴婢也沒敢開口。萬歲爺說在棋盤街買了一只窯變的均瓷,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奴婢懷疑萬歲爺是不是被人騙了?”

  黃鋒的聲音很低。

  因為他心里一直想著這事兒,所以沒看見旁邊周佐焦急地沖他使眼色。

  “黃公公幾個意思?”朱翊镠微微一滯忙問道。

  “奴婢是擔心萬歲爺被黑心的商家給蒙騙了。”

  “此話怎講?”

  “因為奴婢發現,那只均瓷并非神垕出土,只是作坊的高仿品而已。”

  “是嗎?”

  “萬歲爺請隨我來。”黃鋒一抬手。

  朱翊镠立馬兒去了。

  周佐的心已經慌亂,但因為有朱翊镠在,他也不敢出聲呵斥黃鋒,只好尾隨先看看情況再說。

  “萬歲爺請看。”黃鋒指著那均瓷花盆說道,“這只花盆,按其猩紅的顏色,該是郎窯紅。而郎窯紅的特點是色彩絢麗紅艷鮮明,具有強烈的光澤。由于釉汁厚,在高溫下產生流淌,故而成品的郎窯紅往往于口沿露出白胎,呈現旋狀白線,俗稱`燈草邊`,而底部邊緣釉汁流垂凝聚,近于黑紅色。”

  聽黃鋒這口氣,就感覺是內行,對均瓷有所了解。

  只聽他接著說道:

  “正宗的郎窯紅其釉面光潔透亮,開紋片,并有牛毛紋,釉色深淺不一。色深者紅艷,素有`明如鏡、潤如玉、赤如血`的特征,其釉色瑩澈濃艷,仿佛初凝的牛血一般猩紅,光彩奪目。色濃者泛黑,色淺者粉紅,色淡者暗褐,可奴婢還從未見過泛藍。”

  “所以呢?”朱翊镠道。

  “所以奴婢才說萬歲爺被黑心的商家騙了。依奴婢之見,寫并不是真正的宋朝均瓷,只不過是本朝人仿造制作出來的高仿品而已。看起來雖然也養眼,可與宋朝的均瓷還是有差距。”

  “那這只花盆價格應該如何?”

  “萬歲爺,如果奴婢去買,一定能識破,最多給十五兩銀子。”

  “十五兩銀?”朱翊镠疑慮地道,“黃公公不會看走眼吧?”

  “奴婢其它方面或許不擅長,但識別均、汝、官、哥、定窯瓷器,還是很有信心的。再說了,奴婢豈敢在萬歲爺面前說大話、假話?”

  “明白。”

  “奴婢猜想萬歲爺或許也不太懂,外行人一般看不出來,只覺得好看,其實價值卻相去甚遠……”

  “周,佐——”

  黃鋒話還沒說完,便聽朱翊镠冷冷地喊了一聲,抬頭一看,見朱翊镠眼神犀利如同刀子一般。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聽見周佐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萬歲爺”,然后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再然后便是周佐戰戰兢兢的磕頭求饒聲:“萬歲爺恕罪!萬歲爺恕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黃鋒這才反應過來,壞了……

  “滾起來,回東暖閣朕再與你慢慢算賬。”朱翊镠惱怒地拂袖而去。

  周佐嚇得渾身冷汗直冒,慌忙爬起來跟在朱翊镠后面,也來不及戟指怒目旁邊多嘴多舌的黃鋒。

  黃鋒傻眼了,杵在原地怔愣半晌。

  回到東暖閣,朱翊镠坐下。

  周佐心亂如麻地跪著。

  “那只花盆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又到底花了多少銀子?”朱翊镠呵斥道,“倘若有半句謊言,朕打斷你的腿。”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花盆的確是,是奴婢從棋盤街上買來的,可只花了花了十,十五兩銀子……”

  “這么說你也識得那根本不是正宗的均瓷,而只是高仿品了?”

  “奴婢并不能識別真假,但知道那不是行貨,因為價格擺在那兒。”

  朱翊镠猛地一拍御案,“你好大的狗膽子,居然連朕都敢欺騙!”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是不是看朕平常對你們太仁慈,花錢又大手大腳的,所以就來欺騙朕,忽悠朕的錢。朕給你一百六十兩銀子,你卻只花十五兩銀子,若非黃鋒發現,讓你辦一件小事兒,便貪污一百四十五兩銀子,你口味很好呀,來人——”

  朱翊镠大喝一聲。

  “萬歲爺饒命!萬歲爺饒命啊……”

  當即有兩名內侍跑進來。

  “朕還沒想殺你,不必求朕饒命,但朕今天非得扒了你一層皮不可。”朱翊镠怒不可遏地一抬手,“給朕拖到午門,杖責六十大板。”

  兩名內侍也不知為何朱翊镠龍顏大怒,想必是周佐犯了什么大錯。

  “周公公,得罪了!”

  兩名內侍將周佐拖走了。

  很快,午門廣場便傳來了周佐嘶聲裂肺的喊叫聲。

  坐在東暖閣的朱翊镠沉吟半晌,深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地道:“也該到了整頓內廷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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