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蓋蘇文就在海對岸,卻不肯出來。
秦瑯吃完魷魚,抹了把嘴,“這魷魚烤老了點,而且香料放多了,原味自然點更鮮。”
說完,秦瑯對縮一邊的牛見虎招手。
“三郎?”
“還暈不?”
“還好。”
“那還敢上船嗎?”
“這有啥不敢的,暈啊暈啊,多暈幾次就沒事了。有任務嗎?”
秦瑯瞇著眼睛看著對岸的高句麗大營,“這蓋蘇文不太聽話,你帶艦隊出去活動一下,看到那邊的那百來條漁船沒,擊沉或俘虜他們。”
牛見虎聽完,有些意外驚喜,想不到還能撈到這樣的機會,立即興奮的應令,提著千牛刀跑向海邊。
老牛瞧著兒子那沒出息的樣,“三郎怎么把艦隊交給一只旱鴨子手里。”
“牛叔,我這可不是看你面子,見虎有沖勁,做事積極,再說了對付一群小漁船,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海鶻號角聲響起,艦隊迅速集結。
對付一些漁船,其實用不著這么興師動眾的,可天寒地凍的,出去活動活動也不錯,這水師也是剛剛弄起來,都還不怎么熟悉,拿這些高句麗漁船練練手也是不錯。
對岸的高句麗營地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號角聲響起。
然后伐樹打樁扎營的,挖溝鏟土立拒馬的,全都慌亂起來,一隊隊高句麗騎在往來奔走號令,很快高句麗人在營前整隊列陣。
秦瑯和老牛就站在那里看著,高句麗人的反應還是挺快的。
客觀點說,這些高句麗軍的素質還不錯,天寒地凍的能反應這么迅速,已經很不錯了。
不愧是曾經能硬扛大隋百萬兵馬征討的高句麗,雖在一隅稱霸,但也確實有東北虎的霸主實力。
“牛叔,你說憑我們手上這些人馬,現在要是跟蓋蘇文在這里硬戰一場,能滅掉他們,順便殺上卑沙城嗎?”
牛進達瞧了瞧秦瑯身后,秦瑯帶著一千人馬出巡,然后調來了幾十條船,水手等加起來也有千人。
這么點人馬,能一戰攻下長島,斬敵百余,俘虜上千,自己損傷微乎其微,十分難得,但若說要上岸硬剛淵蓋蘇文的一萬多高句麗軍,他覺得不太現實。
那些高句麗軍明顯也都是精銳,其中還有不少騎兵,步兵還有許多重甲。
“若是突出不備,或許有五六成勝算,但也肯定得傷亡不小,可如果說這樣硬打,勝算不超過四成,就算勝也絕對是慘勝。至于說還要再打卑沙城,想都不用想。”
卑沙城建立在遼東半島的大黑山上,是一座極其險要的山城,完全就是高句麗人向來的防御思想,先立足不敗之地,就是能夠扛的住中原的攻擊,然后再說其它。
高句麗人與中原對陣數百年,作戰思路向來就一條,蠶食推進,然后以山城堡壘為據點,若是中原反攻,就龜縮死扛,扛到中原自己后勤補給吃不消,扛到中原撐不住遼東的苦寒冬天后自己撤軍,到時再找機會來反擊,或者干脆就繼續龜著。
在這種思路下,高句麗人在遼東筑城,很少選擇在平原筑城,也就是遼東城等少數幾座大城是筑在平原,還是據遼河等天險,其余更多的城池,基本上都是筑在山上,依山背水,扼守通道。
大黑山上的卑沙城便是如此,據山臨海,險要無比,當年隋軍征遼時也打過,十分不好打。
沒個幾萬人拿命去墊,或者長期的圍攻,秦瑯這么兩千人,還有一千是水手,這基本上沒有可能。
“若是能奪取卑沙城在手就好了,可惜。”秦瑯望著北方。
“牛叔你說,不強攻硬打,有沒有其它辦法讓高句麗把卑沙城割讓給我大唐?”
“這怎么可能?卑沙城對于高句麗人來說,那是遼東半島南面的核心,絕不可能放棄的。就算我們真的用計襲取,只怕高句麗人也會不計代價的前來爭奪,弄不好,就是兩國全面大戰了。”
秦瑯搖了搖頭,“牛叔說的也有道理,高句麗人確實不會放棄卑沙城,除非我們真做好了全面開戰的準備,可惜啊,若是能占據卑沙城,整個渤海航線,就都穩了。”
老牛道,“真若拿下卑沙,別說渤海航線了,整個遼南都在我們掌控了,高句麗人會寢食難安的。”
“如果我不要卑沙城,只要都里港和青泥浦港呢?”秦瑯捏著下巴問。
這兩個港口是天然的不凍港,也是遼東半島的重要港口,但是在高句麗人的手里,這兩處都只是小漁村,因之前大唐與高句麗人的貿易協議,才開放為商港,但也規模不大。
高句麗人在遼南的核心是大黑山上的卑沙城。
“你有啥打算?”牛進達見秦瑯總盯著遼南半島尖尖,疑惑問道。
“我是這樣打算的,從高句麗人手里拿下這兩地之后,都里港可改做水師軍港,駐扎一支水師艦隊,巡洋渤海,護衛航線。而青泥浦呢,則做為商港,既是渤海航線上的補給港,也是貿易港。”
“可高句麗人為什么要給我們?”
秦瑯笑著道,“所以先打,打了再來談!”
“能要到就要,要不到再租!”
老牛認為朝廷是要準備對高句麗人動手了,秦瑯或許也是身懷密旨,在這里試探高句麗人的反應。
“朝廷有些急了,應當再等個三五年的。”
“朝廷并沒有打算要對高句麗動手,起碼現在沒這打算,這只是我個人想法。”
牛進達目瞪口呆,個人想法?
傍晚的時候,牛見虎帶著艦隊回來了,這是水師真正意義上的首戰,結果毫無懸念,甚至有些無趣。
當他們出擊的時候,高句麗人征集來的漁民們駕著漁船四散而逃,然后就演變成了一場追捕。
那些漁船大多比較老舊,許多還是人力劃漿的,在風帆船面前,他們毫無逃生可能。
在撞碎了多條一味逃命的漁船,又有幾條被火箭焚毀后,其它的漁民終于放棄了掙扎,他們收起漿,抱著頭跪在船上投降。
如狼似虎的唐軍從戰艦上跳下,將這些人一個個綁起押上船,然后帶著這些小船得勝而回。
“將這些漁民跟那些俘虜都關一起。”
對岸的淵蓋蘇文看著唐軍水師耀武揚威得勝而歸,也看到了自己召集起來的百多條漁船全軍覆沒的下場。
隔著一百二十丈的海,就算架起炮來,都砸不到對面,淵蓋蘇文只能咬牙切齒的咒罵半天,卻又無能為力。
“派個人過去問一下秦瑯究竟要干什么!”
“我們沒船了,過不去!”
一名幢主無奈的提醒。
一條船都沒了,所以隔著一百二十丈寬的狹窄海面,他們卻想談都談不了。
長興島上。
秦瑯沒有等來高句麗人。
“看來是打的還不夠。”秦瑯得出這么一個結論,然后在島上高句麗人留下的房子里,一邊烤著火,一邊下達了兩個作戰任務,艦隊分成兩支,牛見虎率一支,吳師盛率一支,分別前去襲擊都里港和青泥浦港。
秦瑯與程處默繼續坐鎮長興島上。
清晨,借著薄霧的掩護,艦隊一分為二,向東南航行。
老牛起了個大早,本來還想搭兒子船也去瞧瞧,但秦瑯留下了他,這可是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新晉國公,秦瑯還是不太放心讓他去冒險的。再說了,老牛是河北的官,跑到這渤海來,其實都越界了,哪還敢讓他去指揮艦隊。
淵蓋蘇文在海邊吹了幾天風,有些感冒了。
嗓音啞了,鼻涕直流,還頭重腳輕的,連續幾個晚上都沒睡好,總擔心島上的唐人會殺過來。
有心要找秦瑯問罪,可船都沒了。
淵蓋蘇文只好派人去沿海其它地方搜尋船只,找不到就造條木排。
好不容易造了條木排,選了個親兵前去。
艱難的劃著木排在薄薄的冰面上行進,百來丈的距離,硬是好像劃了百里。劃到岸邊,高舉著白旗,也沒有人膽亂說話了,一個比一個老實。
被幾十把弓指著在海灘上硬是被吹了一個時辰的冷風,凍的鼻涕直冒,手腳僵硬后才被帶上島。
見到那位該死的秦國公后,那使者直接就拜伏在地,然后恭敬的捧出一封淵蓋蘇文的信來。
一句廢話也不該多說,更不敢無禮。
秦瑯看了淵蓋蘇文的信,這回他老實多了,沒再自稱淵蓋蘇文,而是只稱蓋蘇文,對秦瑯也十分恭敬,語氣十分客氣。他很禮貌的詢問秦瑯為何會帶兵打長島,為何以攻擊他們的漁船等,認為秦瑯的行為有損兩國關系等等,希望秦瑯能夠歸還長島放還被俘人員并撤離。
“蓋蘇文既然人在遼東,那他難道就不知道你們高句麗人居然敢打劫我大唐商船,還違禁走私嗎?你們的這些行為,是嚴重違背了貞觀五年大唐與高句麗在長安簽訂的雙邊貿易協議的,本相不是入侵,而是剿滅海賊,打擊走私,維護雙方協議。”
“你回去告訴蓋蘇文,就是大唐對高句麗表現很失望,我秦瑯對他蓋蘇文的表現也很失望,鑒于長島上的違約事實,我大唐有權對這些海賊和走私販處置,并派水師駐屯長島,以加強渤海航線的安全,以后,長島便叫大唐長興島,歸我大唐管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