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梁彌光的首級,推倒了諸羌禁止過界的石碑。
拓跋思頭帶著兩萬人馬緩緩通過山隘,大隊人馬驚起無數的烏鴉,也讓蒼蠅四處亂飛。
拓跋羌個個沉默著。
來時,其實他們都很興奮。
拓跋羌和其它黨項羌,甚至與所有羌人部落一樣,都是過著游牧生活,不知稼穡,他們以姓別部落,大姓有數千騎至萬騎,小姓有千騎百騎,有著較穩定的地盤,互不干擾。
只有當遇到敵人入侵,或是一起去搶劫時,才會召集部落牧民,聯合起來做戰。
打仗的時候,也是各自頭人管理各自的人馬。
這次拓跋家召集自家和自家附屬的部落出兵,一起來松州,各家都是打著來搶劫的目的來的,因為之前幾年每次來都收獲不小,所以這次大家倒是很積極的響應號令。
佩帶鐵刀銅錘,跨上戰馬,四方匯聚起來,一路上有說有笑。
結果甘松嶺上的甘松雖然花開的正美,可隘谷里那些尸體和蛆蟲,卻讓他們如當頭澆了盆涼水。
不少人已經心涼涼了。
許多流言在隊伍中傳播著。
有人說那唐將秦瓊是中原的護法天王,騎青龍驅白虎駕朱雀,會馭閃電,掌心放雷,口能噴火。
說參狼種就是敗在秦瓊呼風喚雷大法之下。
又有人說,其實這次唐人是大軍前來,秦瓊是唐人的宰相,所以他帶了十萬大軍前來,在這里,秦瓊以十萬人埋伏襲擊了參狼種五千,所以他們敗的那么慘。
羌人們只想搶劫,可不想送命。
他們雖然彪悍兇猛,可欺軟怕硬那也是本能。
面對未知,更加恐懼。
隊伍有些沉默和不安的前行著,武都羌種一千多顆面目全非的首級鑲在京觀里,默默的注視著他們向東而行。
一路上。
思頭沒敢輕敵大意,派出了十幾支輕騎,前出二十里探路,發誓絕不再重蹈參狼種的覆轍。
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天也就行走三四十里。
多天后,終于走出了連綿的甘松谷,來到了泯江畔。
面前,是更寬闊的河谷,甚至河谷兩岸極為平緩了。
這是一片極肥美的草場,但現在視線所極,看不到一個牧羊人,也看不到一只牛羊在吃草。
只有鳥獸驚起,四處逃竄。
“哈哈哈,這個秦瓊也不過如此,還真以為他有多厲害,只要我們稍加小心,他就別想伏擊我們。現在前方一馬平川,咱們可直抵松州城下,把城一圍,他插翅也難飛了。”
一眾羌人首領們也只是敷衍的笑笑,他們可不信秦瓊會那么好對付。
“來人,去寨里給秦瓊傳話,告訴他,若是他主動交出我拓跋家的叛徒把利步利以及他的手下,并送還我拓跋家的附屬梁家部眾,并立即退出松州,那么我拓跋家可以既往不咎,任他離去。”
“否則,我大軍抵達城下,他想走也就走不了了,等城池一破,寨中的每一個唐人,都要過刀!”
拓跋赤辭派來的副將拓跋細干小聲提醒思頭,“是否先約秦瓊在城下會個面?”
“用不著,就這樣去傳話。”
細干是赤辭的心腹大將,是個能打善謀的狠人,這家伙向來是人狠話不多的,他反對話多,話多沒用。
有能力不用威脅,而當你沒能力的時候,再多的威脅,也只是暴露你的無能,越發會讓別人輕視你。
他覺得現在思頭的威脅,就是無用的威脅。
其實來之前,赤辭就有過交待了,松州要奪回,但跟唐人得留些余地,尤其是那個秦瓊,絕不能殺。就算他不肯走,如果城破俘虜后,也要禮遇有加,要將他送還唐朝。
他畢竟是唐朝的宰相,這種人一根汗毛也不能掉的。
赤辭雖說跟吐谷渾結盟聯姻,也很有野心的想一統黨項八部,做黨項王,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東方的大唐實力之強,不是他們能抗衡的。該爭的得爭,岷山諸山一帶地區,他想拿下,但也不想過份得罪唐人。
只是思頭聽不過細干的話。
“伯父授我為統軍主帥,那么就得聽我號令。”思頭瞇起眼睛盯著細干,“莫非你不肯聽號令?”
細干目光看到思頭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露起,微微一笑。
“將軍說笑了,我怎敢不聽將軍號令,只是提醒將軍一句而已。”
“我用不著你來教我怎么做事!”
拓跋細干退后幾步,低頭不語。
成都平原西邊。
前面就是連綿的汶山,故桃關下。
一將率領數騎出關迎接。
“果毅都尉席君買恭候輔國大將軍!”
秦瑯看著這員年輕的將領,笑著道,“上次一別,這都三年了吧!”
蜂腰猿臂,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的席君買笑著點頭,“確實三年多了,屬下在這蜀地,時常想念當初跟著大將軍長安靖亂、終南山招降,幽州平叛的往事呢,那個時候跟在大將軍身邊最痛快了,大將軍提攜照顧,讓我來這蜀地做了果毅都尉,一呆就是三年,實在是太無聊了,你瞧我這都胖了三十斤了,一聽說大將軍要去松州討伐羌人,我立馬就趕過來在此等候了。”
席君買當初是李世民秦王府里的一員侍衛,玄武門當日,秦瑯激戰玄武門,后來提著太子建成的首級去救援秦王府,李世民便拔了席君買等一隊侍衛跟隨過去。
他跟秦瑯一路殺到秦王府,救下了長孫王妃和世子承乾。后來又跟秦瑯去終南山招降了薛萬徹謝叔方等,當時可是親眼瞧見秦瑯是如何與謝叔方走馬斗將,并用一招撒手锏把謝叔方打落馬下,讓薛馮等歸降的。
后來又調入了鎮撫司,跟著秦瑯去了河北幽州,參與了平定李瑗王君廓的謀反。后來回朝,秦瑯為他表功請封,他做為秦王府的侍衛,也因此得授了一個果毅都尉的武職外放蜀地。
只是一呆三年,這地方舒適倒是挺舒適,可舒適的都讓人發福,甚至磨滅志向。
秦瑯知道這小子向來勇猛彪悍,對他前來很是喜歡。
“確實胖了,還能騎的動馬開的動弓不?”
“大將軍說笑了,雖說胖了三十斤,但依然能開六石鐵胎弓,就是雙人弩我也能單手開,我的陌刀舞的更溜了,騎術也更精湛了。”
胖歸胖,但不影響本事。
“那就好,你帶了多少人來?”
“二百輕騎,數量少了點,只是我想著此去松州路不好走,所以就挑了我素常精心訓練的二百輕騎前來,兵雖少,但夠精。”
秦瑯點了點頭。
故桃關本名桃關,在泯江東岸邊,這里是成都通往松、茂等西北山區的唯一必經之路,也是通往羌地的要道。
桃關西面是連綿不絕的岷山群峰深谷,一面則是一馬平川的成都平原。
桃關北還當風穴,一二里路,晝夜起風,飛沙揚石,這倒是因為狹長的谷道的通風效應,這種情況,秦瑯后世在大理旅行的時候,曾經感受過。大理風花雪月,蒼山雪洱海月上關風下關花,上關的風就很奇特,日夜有風且風迎面來,結果頭上的帽子還總被吹到前面去。
秦瑯回首,身后是連綿的隊伍蜿蜒而來。
他從利州而來,雖然路途遠了許多,可過了劍門,就是一馬平川的蜀地大平原,道路好走,而且還能順水行舟,一路抵達成都倒是十分順捷方便,一日行數百里路。
若不是要沿途接收召集的府兵、義勇,秦瑯應當還能更早點到這。
“大將軍,救兵如救火,兵在精不在多,這么多人馬,反倒影響行軍速度,加重后勤負擔。”席君馬看著那么多兵,也不由的提醒秦瑯。
秦瑯點了點頭,說出自己的計劃。
“既然要打,那就要打狠點,打的一拳開,免的百拳來,我們這次來可不僅是去援松州,而是要去討黨項羌的,要把他們打痛,不僅要守松州,我還要越過甘松嶺,打進黨項羌。”
所以秦瑯這次以太子令召集了不少蜀地府兵、義勇,就是要準備打大仗的。
他召集的兵馬,準備在桃關這分兵。
輕騎精銳先行,奔赴松州救援。
后續的志愿義勇和鄉兵土團,則押送著糧草器械,緊隨而來。
輕騎是去解松州之圍的,后續的大部隊是要為攻入黨項準備的。
這次秦瑯已經調集了兩萬多人,這是一個標準的大唐戰術兵團,在岷山群山里,兩萬多人的規模,可以說也是差不多達到補給供應的極限了。
“這幾位是太子旅賁軍的將領,太子左衛率副率蘇定方、中郎將梁建方、高侃、高甄生!”
席君買先跟蘇定方打了個招呼,“幽州一別,跟蘇將軍也是數年不見了,如今蘇將軍可是讓俺羨慕啊,生擒頡利可汗啊,我卻只能呆在這蜀地喝涼茶。”
蘇定方這次也是主動請纓來的,就為了能夠再得到一個打仗證明自己的機會,他要向那些軍界大佬們證明,自己并不只是運氣好碰上了頡利才得以立功的,他一樣能打硬仗打狠仗。
“席兄,咱們這次一起,到時把那黨項羌酋給擒了,一起再立他個大功!”
高侃三將也都是躍躍欲試,都是來這里掙軍功的。
桃關下。
秦瑯命蘇定方統領三千輕騎部隊,以席君買率領本部二百輕騎為前鋒斥候先行,高侃梁建方高甄生三位旅賁中郎將各統一千輕騎隨后。
秦瑯也帶著老鐵槍與附離狼衛都、銀鞍鐵祿都、黑云長劍都三百親兵同行。
以太子委任的左羽林將軍張士貴統領后面的兩萬鄉兵、義勇,以劍南道常平使賈潤甫負責隨軍轉運糧草軍械。
得了前鋒差事的席君買興奮的拍打著胸脯,“末將必不辱使命!”
一聲呼嘯,二百麾下輕騎齊皆上馬,打馬出桃關,率先向松州奔馳而去。
距離松州,還有五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