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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強龍不壓地頭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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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季元送的這些土特產,雖然名頭怪異,但吃起來都還不錯,尤其是那柳漿酒,喝起來有股子柳枝的清香,后勁也不算大,有點酸甜,喝前先放到水井或山溪里冰鎮上一會再取來飲用,那真跟喝冰啤有的一比了。

  就連那烏龜腳,其實看著怪,吃起來確實鮮。

  老黃一人就吃了五六個。

  楊季元雖然送了不少土特產來,但卻并沒有受邀前來,說自己年紀大了,天氣熱不耐動。秦瑯才不信呢,這都十月了,還熱個屁啊。

  老家伙表面客氣,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卻還是不肯輕易讓步。秦瑯請他來,當然不只是觀禮喝酒的。他來了,也意味著接受秦瑯以后是武安州這片地方的主人。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就是老家伙的意思,他甚至讓人暗示秦瑯,其它地方的蠻子也好漢人也罷,他們什么態度他不在乎,但是諒山那百里是他說了算。若秦瑯愿意井水不犯河水,他是歡迎秦瑯過路的。

  如果秦瑯非想要凌駕在楊家之上,那請秦瑯換路繞行。

  這就很囂張了。

  哪怕有金雞垌前車之鑒在,楊季元也并不畏懼,他認為金雞垌自老垌主死了后,一個小媳婦當家,牝雞司晨,不值一提。

  而事實上,楊家一直都在打金雞垌和門關的主意,楊季元早看中了門關的險要,認為若能控制門關,則等于諒州北面門戶在手。老垌主當年被山賊伏擊被殺,少垌主受傷癱瘓,本就是楊家暗里做的。

  金雞垌懷疑,可沒證據。

  這幾年兩家關系也越發緊張,楊家咄咄逼人,沖突不斷。

  老楊以為,金雞垌早晚都是自己的,到時連同阿儂夫人都要搶回來做自己的妾侍,誰料到到嘴的肥肉,如今倒是讓半路殺出來的秦瑯給搶了去了。

  金雞垌歸附不說,連阿儂也給他做了妾。

  楊季元雖然一把年紀了,可心卻不老,一直很覬覦阿儂夫人的美色,如今正嘔氣的很,豈有可能來參加秦瑯跟阿儂的納妾禮。

  秦瑯不得不感嘆一聲,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的江湖都不容易。

  這么一片遙遠蠻荒的山區里,也一樣有復雜的勢力關系。

  他與楊季元本無恩怨,可他來了,自然就有了恩怨,再加上阿儂夫人,這個怨于是就大了。

  楊季元一邊派人送了幾樣土產來,說了幾句狠話,可另一面,也已經開始在集結塢堡丁勇,正在積極備戰。

  這老家伙半生動蕩,經歷了許多,三十年前還是李佛子的部將,后來被俘降隋,在交州做過校尉,也去長安當過番上侍衛,還曾跟著楊廣西巡張掖,北狩突厥,東征高句麗,打過林邑,攻過吐谷渾,也曾參與過平伊吾之戰,還曾去西南平過戎夷。

  最后回到交州,奪取了這么一片地方,開創了楊家的新局面。

  是個狠人。

  這種人一般都很自信,甚至有點過于自信,跟楊廣那脾氣有點像,十分軸。除非打到他痛,他才可能服輸。

  想憑三言兩語,或以勢壓人,對這種人不太好使。

  人家啥場面都見過,若不是出身沒馮盎好,說不定如今家業比馮盎都還大呢。

  自己辛苦打下的家業,豈愿意就這樣讓個長安來的貴族紈绔給占了?在他眼里,所謂的宣相秦瑯,也不過就又是一個長安輕薄公子宇文化及而已。宇文化及那樣的人,他早看透了,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外強中干。

  秦瑯在桂州撫越城蠻也好,在門關敗金雞蠻也罷,在他眼里,那都不能顯示秦瑯的本事,只能說明那些蠻子本來就沒用。尤其是金雞垌這幾年的虛實,早被楊季元窺的詳細。

  烏龜腳吃了,柳漿酒也喝了,那什么土肉醬秦瑯倒沒試,黑齒美人也送給阿黃了。

  “姓楊的不來,則好多人也都會跟著觀望。再說了,若姓楊的不肯歸附,我們連諒山都過不去,要是繞道的話,這山里雖也有不少小道,可咱們這大隊人馬,大批物資可就十分不便運輸了。”

  “就算有其它路,難道我就要繞路了嗎?”秦瑯反問。

  一入門關,那么便都是他秦瑯的封地了,在自己的封地里,若還要繞路,那以后還如何號令封地子民?

  還如何立足。

  所以秦瑯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就是從這里到武安州太平縣城,他只能一路上這樣碾壓過去,誰不服,就打服。

  他秦瑯不可能長期留在嶺南交州的,這趟過來瞧過封地,做些安排后他還要返回長安,甚至以后很難再經常過來。

  若是這次不能把威立下,那以后就更難了。

  “三郎,不如我去一趟諒山塢壁,跟姓楊的談談。我聽說姓楊的有個孫女長的挺年輕,還是個才女,會做詩。不如我去跟姓楊的代三郎提親,納他孫女來做妾。”秦用提出。

  阿黃笑著道,“這主意不錯,我覺得光提親還不夠,還可以再授他個官職,安下他的心。”

  秦瑯從諫如流。

  “先禮后兵,咱們再給老家伙一個機會。我便授他為諒山縣令,授其子為諒山縣尉,再表奏他為諒山縣子爵。”

  只要姓楊的愿意歸順,秦瑯是愿意給他保留一些權力的,比如以楊家地盤為諒山縣,跟門縣一樣設置。

  楊家只須向秦瑯繳三分之一的兩稅便好。

  “若是姓楊的還不滿意,我還可以舉薦他為武安州司馬,仍兼諒山縣令。我還愿意用錦繡千匹,黃金百兩求納楊氏為妾。”

  數日后,親往諒山的秦用返回了鎮南關,帶回來不太好的消息,老家伙對于秦瑯的提親,倒是沒有駁回,他表示孫女若能嫁給衛國公,就算為妾也是受抬舉了。

  只不過老家伙的條件很多。

  老家伙愿意接受武安州司馬兼諒山縣令的官職,也感謝秦瑯為他表奏請封諒山縣子的爵位,可是老家伙不肯編戶齊民,不肯納稅,三分之一的兩稅也不肯納,更不接受諒山設立兩套班子,不歡迎秦瑯派人去檢校縣丞縣尉主簿錄事參軍等職。

  而且關于諒山的鄉兵整編為諒山鄉團一事,他也不肯。

  老家伙的態度很明確,他最大的退讓底線就是稱秦瑯主公,但絕不會交出諒山的控制權。

  不編戶不納稅不服役,愿意送孫女給秦瑯為妾,也愿意送兒孫到秦瑯身邊侍從為質。

  這就是他的底線。

  當然,他也說了,以后每年都愿意向秦瑯進貢一批土產。

  是進貢,不是納稅。

  其實老家伙更想要的是跟扶三等一樣的地位,他想讓諒山成為諒山州,一個羈縻州,而不是秦瑯武安州下一個縣。

  老家伙想跟左溪的扶三等人一樣,起碼也封個侯伯,當個刺史,不編戶不納稅,做個逍遙的羈縻刺史。

  秦瑯聽完,也只是搖頭冷笑。

  “我不可能答應這些!”

  十月十五。

  鎮南關內,納妾禮如期舉行。

  正在聯合出兵討伐金龍垌儂家的左溪十七位蠻王,都派了子弟前來觀禮,并送上了金銀珠寶等賀禮。

  連桂州都督李襲志、邕州刺史李光度、高州刺史馮盎、欽州刺史寧琚,橫州刺史談殿,容州刺史陳龍樹等,也都紛紛派人送來賀禮。

  東面的廣州大都督府長史、廣州刺史高士廉,南面的安南大都護府長史、交州刺史李大亮,也派人送來賀禮。

  武安州幾百里內的溪垌蠻、塢壁等也有大半首領親自攜禮來賀。

  但諒山楊家只派了一個管事送來了點烏龜腳和柳漿酒為賀,楊家人一個沒來。楊家這態度,也讓武安州不少騎墻觀望的垌主塢主們紛紛猶豫,也只派了來送禮。

  楊家和近半的垌主們沒來,使的這場熱鬧的觀禮,還是有些遺憾。

  阿儂夫人花妝彩鈿,精心裝扮,美艷動人,來賓們紛紛贊嘆,果然夠美,怪不得衛國公一到門關,就被吸引住,腳步再也不動了。

  阿儂倒滿一杯酒,敬給秦瑯。

  秦瑯飲下,伸手扶阿儂。

  可阿儂不肯起來。

  “奴有一事相求,若衛公不答應,恕奴不能給衛公為妾。”

  “何事?”

  “數年前,我公公和丈夫往交州龍編押送一批貨物,結果在窮奇河渡河時遇到一批賊匪襲擊,我公公當場身死,丈夫僥幸逃過一劫,卻也半身癱瘓,三年后也因傷去世,當日隊伍百余人,幾乎盡沒。”

  “這些年來,奴一直在追查此事,不久前終于有了結果,已經查出當年謀害我家的正是諒山楊家。奴家實力難及楊家,故此只能隱忍籌備,如今想請衛公替奴主持公道,為儂家報仇。若是衛公幫奴報得此仇,奴愿世代服侍衛公。若是衛公不愿,便恕奴不能給衛公為妾,因為奴曾經立誓,今生必報此仇,誰能替我報此大仇,奴便嫁給誰!”

  誰也沒有料到,在這個納妾禮上,都到最后一步了,阿儂夫人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驚訝的倒不是臨時反悔,而是她指責楊家當年謀害了她公公和丈夫。

  “有證據嗎?”

  “有,這些年我全力追查,查到了許多蛛絲馬跡,順著追查下去,功夫不費有心人,終于查到了許多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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