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小路,雜草略有些枯黃,紛飛的落葉,遍地蕭瑟,微風有些涼。
荒山野林間,小路旁有一茶水小鋪。
簡陋的茅草頂棚,幾套古舊的老木桌椅,青白色的瓷壺當中,茶水興許也是涼的。屋檐一面杏黃小旗飄揚在風中,旗幟上是灶臺的圖案 這幅圖景如同江湖傳說中,那種綠林豪強的路途歇腳之地,很多矛盾爭端往往在此爆發。
茶鋪里。
一個駝背的山羊須老者,正蹲在灶臺下,燒著熱水,旁邊有新劈的柴火。
老者忽的抬頭,遠遠地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打破了清冷的寂靜。
“老人家,這里可以歇腳么?”
葉靈沿著山路走進深山,最終看見了這間路邊的茶水鋪子。
山羊須老者古稀之年,一身粗劣的麻布衣裳,頭發扎成古代的發髻,低著頭顱,馱著背走過來,還不及葉靈的胸口高。
“少年人,舟車勞頓,且進來休息會兒,熱茶面食這里都有。”
“好的,麻煩給我上壺熱茶。”
葉靈應聲走了進來,挑選了個稍顯干凈的位子坐,目光不露痕跡在桌上的刀斧劈砍痕跡上一劃而過,微微的血腥味在鼻尖飄逸。
似乎是一家黑店呢。
茶水很快煮好。
葉靈倒了一盞茶,看了一眼,沒有喝,神色如常問道:“老人家,你這茶水聞著真香,茶好吧?賣多少錢一壺?”
離開靈璧城之時,他為了外出游歷方便,專門去取了些紙鈔,以備不時之需。
“不要錢,此去路途艱險,免費送你喝的。”
山羊須老者抬起頭回了一句,嗓音很沙啞。
葉靈這時才看清老者的面容,眼眶凹陷,眼袋深重如同臥蠶,有一絲慈祥之感,卻面色焦黃,老氣沉沉。
“那就……謝謝你。”
葉靈笑著捧起茶杯,目光盯著茶杯里打著轉的尖尖茶葉,清香撲鼻。
不要錢?
那你想要什么?做好事啊?
他正這樣疑惑的想著,鋪子外突然傳來一陣豪邁的笑聲。
“店家,上一壺好酒,來兩斤牛肉!”
一個面冠如玉,背著書箱的青衫書生沿著山路走了上來,二十幾歲,手拿著一面山水圖案的紙折扇,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如此古風打扮,跟山羊須老者一樣,若不是妖怪,那就是修煉者了。
“此地沒有好酒,也沒有牛肉,只有免費的茶水面食。”
山羊須老者回了一句,態度其實并不算好。
“窮鄉僻壤之地,難怪妖怪滋生。”
青衫書生小聲嘀咕了一聲,大聲回道:“那就隨便上些茶水面食,我趕了一天路,正餓的緊呢。”
青衫書生徑直走進茶水鋪子,環顧四周,突然坐在葉靈對面,一合紙扇,把背后書箱擱在地面。
“哼,店家,你這茶水鋪子里的物件該換掉了,吃東西倒胃口阿。”
青衫書生指甲蓋在桌子上摳出一些血沫殘渣,冷笑出聲。
山羊須老者如同沒有聽見,并未答話,興許是聽見了,但是不想回答。他正專心往灶臺里塞著柴火,鐵鍋里煮著面,傳來水泡翻滾的咕咕聲響。
葉靈左右看了一眼,朝坐在對面的青衫書生疑問道。
“朋友,我們認識?”
茶水鋪子里足足四五張座椅,可是青衫書生偏偏和他擠在同一張桌子。
“我們當然不認識。”
青衫書生淡淡一笑,瞥了眼遠處蹲在地面的山羊須老者,伸頭對葉靈小聲說道:“但我是在救你的命。”
葉靈瞇起眼睛,出聲問道:“敢問閣下大名?”
“鏡湖宋家,宋知禮。”
青衫書生拿起折扇,將手中折扇攤開一角,指著一方紅色印章說道:“鏡湖宋家聽說過沒?荊楚之地的文道魁首……”
“沒聽過。”
葉靈聽得疑惑,老實的搖搖頭。
桐城龍家,鐮倉城白家他倒是知道一些,但是這鏡湖城宋家,他就從沒聽說過,大概也是個王朝山海界里,威名赫赫的修道世家吧。
“你是剛剛修煉的雛兒?家里沒背景的那種?”
青衫書生宋知禮臉色一怔,自言自語說道:“你知道這條山路通向何處兇惡地界么?沒個大人領路,就敢孤身一人,往深山老林里跑?嫌命不夠長?”
宋知禮說著說著,突然吃驚的看向葉靈,一臉難以置信:“剛才離得遠還沒發現,如今坐在你身邊,才感覺出來,好重的陽氣阿!你……受了什么打擊?故意來山里送死?”
除非特意使用勘察氣息的山海術,否則只有靠近了,才能察覺陽氣的氣息。
陽氣這么重,不呆在凡人多的城池,隱藏蹤跡,吃了熊心豹膽,偏要玩山上鉆?
“額,我就是來山里玩玩,事情沒你說的這么嚴重吧?”
葉靈看著一驚一乍的宋知禮,不禁啞然失笑。
“你說不嚴重,我道你死到臨頭,還渾然不知。”
宋知禮對著遠處的山羊須老者揚了揚下巴。
“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么?”
“店家他……很慈祥阿。”
葉靈張了張嘴,不明所以。
“朽木不可雕也。”
宋知禮再三搖頭,心道這少年肯定第一次出門游歷,愣頭青一個,你以為茶水免費喝,其實妖魔心害人吶。
不多時。
一壺新茶與一碗素面同時上桌,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山羊須老者站在一旁,看著茶盞中絲毫未少的茶水,對葉靈提醒說道。
“客官,茶涼了就不好喝了。”
宋知禮見狀,桌子下抬起腳,輕輕踢了下葉靈小腿。
葉靈看過來,眼神疑惑。
宋知禮見狀,持著竹筷挑了兩下素面,冷笑一聲,用力的將大碗蓋在桌子上,汁水四濺,大袖拂翻青白色茶壺,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對著山羊須老者放聲罵道。
“你這攔路小鬼,太歲頭上動土,敢害我們?!”
茶水鋪子里,氣氛在此刻凝固,針落可聞。
面湯混合茶水,沿著木桌縫隙往下滴,聲聲滴在人耳畔。
幾秒鐘后。
“客官,什么意思?”
山羊須老者盯著一片狼藉的桌子,臉色難看問道,“你知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作何解么?”
“你是妖鬼!”
宋知禮神色冰冷,一揚紙扇,另一只手虛空一抓,握住一個金色大字,寶光四溢,攝人心魂。
這個金色大字,筆鋒雄勁,光芒耀的人睜不開眼,有一種壓制妖邪的力量彌漫開來,光芒照亮山羊須老者的枯瘦面容。
文道山海術:鎮!
宋知禮抱元守一,冷喝一聲,手持鎮字,向老者額頭壓過去。
“不!”
老者面容很快扭曲起來,身形痛苦的顫抖,頃刻升起裊裊青煙。
但是鎮壓之字前,竟是無法逃離,一雙渾濁老眼滿目悲涼,只能呆呆看著那金色大字襲來。
橫生變故。
老人眼前。
一只手臂不知從何處探出,手掌竟然在半空中精準攥住宋知禮手腕。
“宋知禮,算了,放他一馬吧。”
宋知禮面罩寒霜,手臂用力掙脫,但是發現那手掌如鐵鑄牢不可破,竟是穩絲不松,好大的力氣!
他手臂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巨大氣力,猛然一震,再次角力。
但隨即發現那手掌突然滾燙的嚇人,像是包裹一團火焰,刺的肌膚炙痛難當,讓他手臂中的氣力化作虛無。
宋知禮詫異的扭頭看過去,英俊的臉陰沉下去。
“朋友,你和妖魔一伙的阿?”
葉靈一臉微笑,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茶盞,仰頭喝了個精光,將空空的茶盞翻面對向宋知禮。
“你看,喝了這茶,沒事兒。”
事實上,不止沒事兒,還好的緊呢。
葉靈的晶亮亮,好似被神水洗過,通透的如同一塊黝黑的寶石,褶褶生輝,但光輝很快內斂,眼眸卻仿佛加持了一種增益神力。
宋知禮見狀,一臉狐疑,手掌間握緊的金色大字,經過這一會兒耽擱的功夫,光芒微微減弱了些。
“好心救你,竟要用山海術殺我!你這書生好生無禮,道德文章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山羊胡老者窮盡全身之力,此刻終于掙脫,重新掌握身體的控制權,大聲怒罵道:“罷了,罷了,你這書生,要去此路盡頭,自尋死路,沒人管你!”
話音剛落,地面裂開一道道縫隙。
山羊須老者趁機化作一縷青煙竄入地下,消失不見。隨后整座茶水鋪子發生震動,如同化作一張纖薄白紙,結構迅速拆分成無數部分,順著地表裂縫進入了地下。
天光頓時傾瀉在兩人頭頂。
地面空蕩蕩,茶水鋪子如同從來沒在此地出現過。
宋知禮眼神迷茫,驚訝的長大嘴巴,突如其來的反轉讓他心中非常疑惑。
“什么情況?這妖在幫我們?”
葉靈看了眼手里的茶杯,朝地下笑著致謝道。
“多謝土地老爺的茶水招待。”
《山海經·公羊傳》:“社者,土地之主也。”
傳說中,土地神源于古代的社神,是管理一小塊地面的神,法力并不高深,心地通常很善良。
土地神喜歡幻化老者形象,替來往行人祛邪、避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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