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說卦:“履而泰,然后安”。
泰岳安,四海皆安。
從龍朝的黑衣皇帝開始,一直到如今的孔雀朝,先后有十三代帝王親登泰岳封禪或祭祀,另外有二十四代帝王遣官祭祀七十二次。
泰岳的超然地位不言而喻,堪稱人道之極,毫不夸張的說,泰岳在孔雀朝所有的山海之中都可以穩穩排進前十。
葉靈呼了一口氣,沉聲道。
“將來有機會,我必然領教一下碳爐的本事。”
雖然他與地仙境大妖碳爐沒有過節,但是屬于人族的傳承古山,被一只妖猖狂占據太不像話了,只要是個孔雀國的子民都看下去。
雨師妾捂著嘴笑道:“那公子可要失望了,碳爐大人在世間流浪了千年,居無定所,誰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逍遙。”
葉靈掃了她一眼,摸著手里的出租車鑰匙,沒繼續這個話題。
“我要回靈璧城了,你能幫我個小忙么?消除人一段時間記憶的辦法……”
月落西山,天邊漸漸亮起來,裊裊的薄霧縈繞樹梢。
“阿嚏!”
出租車上的司機猛地打了個噴嚏,捂著沉重的腦袋醒來,猛地驚恐大聲尖叫。
“這是哪里?!是誰砸我車窗,燒了我座椅!”
司機怒不可遏的咆哮著,出租車里一片狼藉,副駕駛位子上到處是火焰燒過的痕跡,車載攝像頭也不翼而飛了。
他發泄了很久,卻只想起昨晚載著一個拿著折扇的英俊青年出了城,之后的事情就完全不記得了,記憶仿佛憑空消失了。
他突然在錢包里翻出一大疊紅色紙鈔,疑惑的喃喃自語。
“難道是他放火燒我的車子?給我錢又是什么意思?補償?”
這樣想著,中年司機驅車離去。
開了幾分鐘,路邊有個少年攔車招手。
“去哪里?順路就帶你一程?”
葉靈裂開嘴,露出燦爛的笑臉。
“靈璧城。”
“你是學生吧?來鄉下走親戚阿,一個人小心些,窮山惡水出刁民,你看,給我車都燒了……”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報怨著。
“嗯,是的哦。”
葉靈面無表情坐在后面,側頭看著窗外的景色,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話。
雨師妾懂很多高深莫測的山海術,竟然真的讓出租車司機記憶消失了,往后行走山海,倒是可以輔修一些這種類型的山海術,作用很大。
離別時,雨師妾說雨山下鎮壓的兩面佛馬上就要煉化了,等他下一次再來雨山看望她,就免費送一滴兩面佛真血,那是天大的便宜……
葉靈沒有拒接,也沒有接受。心中并不愿意與一只妖怪產生過深的羈絆,反正他是決定此間事了,如果不出意外,大概率是不會再上雨山了。
“嗤!”
出租車猛然一個急剎車,朝側面滑行出去,然后繼續平穩行駛。
“怎么了?”
葉靈扶住車座位,穩住身形,疑惑的往車后面看去。
“媽的,遇見個碰瓷的,幸好我車技好!”
司機罵罵咧咧,頭也不回的繼續開車。
道路上。
趴臥在道路中央的中年道士一臉錯愕,看著那繞過他加速駛離的出租車,手臂呆呆的懸停在空中。
“不停下?什么情況?”
涼風吹在孫懷義青紫的臉上,渾身上下傳來骨裂一般的疼痛。
事實上,他渾身上下的骨頭真的碎裂了很多,幾個時辰前,黑云密布當中,那個雨山上的暴躁搬山大妖如雷霆電光般而來,一言未發,直接拳腳相加,兇心大露。
他傾盡全力抵抗了幾下,結果那雨山大妖顯化出恐怖的妖魔真形,像顆流星似的把他撞飛了出去,最后嘀咕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打擾到她花前月下,與人耳鬢廝磨?那妖說的什么渾話,一句也聽不懂阿?”
孫懷義吐出一大口血沫,一腦子莫名其妙。
他嘆了口氣,然后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雨山的那妖怪要在靈璧城外安家落戶了,似乎找了個男妖怪,要生妖怪崽子,不肯輕易離去。”
電話那頭的人聞言愣了一下。
“這不成阿,必須讓她走!”
“我本想與她好好言論,奈何她欺我年老無力,反將我肋骨打斷數根……”
孫懷義唉聲嘆氣,繼續道:“這靈璧城的事情,風云詭譎,我勢單力弱,是不敢查了。換人來吧,誰愿意來,紫禁城的江南理事職位讓給他,我自回我的青城山潛心修道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突然沉聲說道。
“孫懷義,這不像你的性格,你不可能怕一個同是搬山境的妖怪,你故意受的傷,要找借口脫身……是怕了?”
青城道人孫懷義,山海界鼎鼎有名的搬山境大能,青城山上避世修行數十載,一手雷法練至化境,如今是主管江南地界所有妖魔事件的紫禁城理事。
他的人生向來與天雷一般威嚴深重,從不會因難而退。
孫懷義聞言突然不屑的笑了,一字一頓反問道。
“你不怕?”
“……怕什么?”
“裝不懂?這樣就沒有意思了,我現在受了傷,要請公假回青城山,老板知道了也會同意。”
孫懷義呵呵笑道,語氣中多是嘲諷之意。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了很長時間。
“……楚江下的那只白色龍王,不一定會蘇醒。”
“道兄,純陽真君留下的山海封印一千年了!連楚江盡頭那座拱橋下的老劍條,都已經銹跡斑駁,失去神性!白色龍王為何制造那場風雪,難不成沉睡時沒蓋被子打了個噴嚏?!”
孫懷義眼睛里滿是嗤笑,炮火連珠似的提出質疑。
雖然妖怪壽命遠比人類綿長,但是鎮壓了千年時光,連天師府的純陽真君都逝世幾百年了,那條白色龍王的壽命,如今想必也即將走到盡頭了。
在這生命的最后一刻鬧這一出,回光返照?掙脫封印?走江入海,希冀飛升?
總言而之,這一切都表明了那條白色龍王不甘心,不愿就此老死在楚江底下,腐朽化作魚蝦的養料。
這種事情是一個搬山境能夠管得了的?所以他來到靈璧城,查都不查那條楚江。
“……江南不能亂,我要去問問老板的意思。”
“好,我等你消息。”
孫懷義抹了把嘴角的血沫,捏緊按鍵的老年機,突然話鋒一轉。
“對了,你可以衛星定位我的位置吧?給我叫輛出租車……”
楚江岸邊,老舊的小別墅里。
葉靈打開門走了進去。
“我回來了,我在外面吃過早飯了……有人么?白袖?!”
他環顧四周,房間里打掃的一塵不染,東西收拾的整整齊齊,但是一片寂靜,恍若無人,冷清,孤寂。
“汪!”
黑炭翹著尾巴,吐著舌頭歡快的跑過來。
葉靈露出笑容,蹲下身摸了摸黑炭的柔軟腦袋。
“那個女人呢?她離開了么?”
黑炭嗚嗚的叫著,舌頭不斷舔動著牙齒。
葉靈再次喊了幾聲,卻發現這座房子里關于白袖的一切痕跡都徹底消失了,仿佛這個女人從來不曾出現過。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慢慢轉移視線看向那條狗,勉強的笑道。
“黑炭,你是把她吃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