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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啊,東京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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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4年,3月12日,開封府。

  湛藍的天空下,平坦的大地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遠遠看去幾乎毫無起伏,隨便劃一塊出來就能成為最好的農耕地——實際上也確實是最好的。

  這片廣闊的平原便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千百年來歷朝歷代的腹心地帶,養育了無數人民的中原。

  可惜,如今的中原放眼望去,好好耕種的農田沒幾塊,反而到處是荒廢的跡象,野草和野樹林隨意生長著,經常可以看到野鹿野狼隨意穿過。

  在這荒野之上,一桿“滕”字大旗下,夏知拙登上一處土臺,觀覽北邊不遠處的黃河風景。

  每年一月份,黃河水量最低,幾近斷流,二月份漸復,三月份就恢復到了較高的水平,此后一直到七八月份達到最高峰,然后又逐漸減少。

  現在已經進入了三月中旬,夾雜著泥沙的黃水自西而來,在歪歪扭扭的河道中向東流去,一直匯入遠方的梁山泊中,與南北清河聯通到了一起。這個季節黃河水量雖未全盛,但完全足夠常見的平底船通行了,現在就有一長串帆影自東而來,逐漸停靠入了南岸的一處小港中。

  過了一陣子,一些兵丁開始從船上搬了一些麻袋下來——這就是提供給滕軍的補給了。

  中原大地本就殘破,十多年前山東之亂的時候又被禍害了一遭,此后接連戰亂,現在的情況就更遭了。滕軍一路自東而來,沿途縣城往往整個縣才幾百戶,之前又被元將張懋征了一遍糧,根本就沒多少余糧可取,因此補給問題才是他們進軍的最大問題,必須依賴后方運糧才行。所幸現在水運恢復,船運量大管飽,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夏知拙見補給成功送到,面露喜色,對身邊人吩咐道:“去與水、土部知會一聲,糧草卸下今日份便夠了,其余的就留在船上,隨軍西進。明日,我們便可抵達開封城下,收復神京了!”

  他身邊的幕僚盧永望一愣,問道:“少主,指揮部的指令不是說步步為營,存下十日糧草,等待友軍合圍再一同進軍的嗎?”

  夏知拙不耐煩地擺手道:“東海軍的兩個旅還在往縱深清剿,齊軍也慢騰騰的,等他們合圍得到什么時候?徐軍都到陳留了,他們可還是宋人,喊著要入京呢,要是我們還窩在這里,豈不是要被他們搶先了?”

  盧永望還想再勸一下,但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反對理由,只得默認了。

  這個少主年輕氣盛,建功立業之心太重,總想著出個大風頭。之前的戰斗里,風頭都被東海軍出了,夏知拙親率的部隊和其余幾支同盟軍一樣,都只占領了幾個縣城,只能算個苦勞,沒什么亮點。所以,三月份開始行動后,他帶領自己的部隊快速行進,力圖第一個進入開封,完成收復故都的壯舉,進度甚至過快成了前凸部。后方指揮部幾次令他放慢速度,但他都認為這是東海人怕他搶功而給他使絆子,暗中跟他們較勁。之前還好,現在離開封城只有三十多里,就再也約束不住了。

  開封,這座城市在后世頗知名,但也沒多大的存在感,而在當下截然不同。自從建炎南渡以來,歷代宋國官家都將收復這座舊都作為人生的最大目標(做不做就另當別論了),每個落魄文人在抒發家國情懷的時候都不免緬懷這東京所在。不客氣地說,此城在宋人的眼里有如耶路撒冷之于三教,有如君士坦丁堡之于羅馬,意義怎么強調都不為過!

  盧永望想了想,覺得這次冒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作為知天命的老臣,他對未來的天下局勢看得比夏知拙更遠。如今東海國已經勢成,一統天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在此之前,他們主要對手是元、宋這些“敵國”,而之后就是齊、滕這些“盟友”了。論實力,少主所在的滕國夏家是萬不能與東海國抗爭的,萬一戰爭平平靜靜地結束了,那么說不定東海國就會攜勢削藩,屆時如今看重的國公尊貴無非是幻夢一場而已。但所幸東海國看來是要臉的,要是少主有了收復東京的功績,那么為聲名計,即使削藩也得留點余地。這么看來,首入開封之功總是賺的,值得一賭。

  于是他按夏知拙的命令吩咐了下去,讓士兵們提前吃午飯,吃飯就開撥。

  但還是有人不長眼地冒了出來。

  見營中開始做飯,條條炊煙升了起來,中原師派駐過來的觀察營營長安恪察覺到了不對,來到了夏知拙身邊,質問道:“夏將軍,怎么回事?指揮部的命令明明是按兵不動,你難道是想抗命嗎?”

  夏知拙瞥了一眼安恪的肩章,見只是個上尉,心中不由得冒出火來。我堂堂滕國公世子,你一個小小尉官也敢指手畫腳?

  于是他很不客氣地道:“我滕國還是大宋臣子,又不是你東海的附庸,為何非得事事聽命不可?”

  盧永望在旁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連忙圓場道:“安上尉,不是我軍抗命,實乃戰機稍縱即逝,如今開封就在眼前了,不趕緊進占,要是元軍弄些什么手段,可就不妙了。”

  安恪氣道:“就是怕他們弄手段,才要等友軍到位了,保證萬全再進發啊!”

  夏知拙惱怒地一揮手:“盧先生,不用與他說了,我們稍后便拔營,難不成他們還能對我們開炮不成?”

  安恪看著這公子哥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也惱了,對他敬了一個軍禮,然后道:“夏將軍,這事后果可不是你能控制的,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就轉身回營了。

  待他走后,盧永望連忙對夏知拙勸道:“少主,縱使要無令出擊,也不需與他們鬧得這么僵啊。”

  夏知拙心中其實也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放不下面子,氣鼓鼓地說道:“一介泥腿子爬上來的小尉,也敢蹬鼻子上臉。還敢威脅我,我才是要……對了!他這回去,要是用那‘電報’參我一本,那真是有點不妙,不如先下手為強!”

  盧永望色變:“少主,難道你要?”

  夏知拙看著東側的東海軍營地:“就把那些東海兵繳械,把那通訊車給砸了,省得再發些命令添亂!”

  盧永望驚道:“萬萬不可,此舉一行,可就不是一個首入開封之功能挽回的了。”

  夏知拙頭疼地問道:“那盧先生,你說我該怎么辦?”

  盧永望道:“不能用強。這樣吧,少主照舊拔營起行,再留個一千人看住觀察營,不動手,但也不讓他們隨行。這樣事后可以推脫說是戰機來臨,少主率兵出擊,來不及與后方溝通。那安上尉怎么也只是一張口,只要人和器械沒事,單憑他一面之詞也定不了我們什么大過。”

  夏知拙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一千滕軍突然包圍了觀察營,也不做什么,只是禁止他們出營,任憑如何抗議也裝啞巴。而另一邊,七千滕軍拔營起行,直朝著三十里外的開封城行去——最遲明日,他們便可將旗幟插到這座古都的城頭了!

  當晚,長安。

  長安東市西南側的親仁坊中,一家“永福酒樓”結束了一天的營業,掌柜打著算盤算起了今天的營收,小二們里里外外收拾桌椅,閉門謝客。

  一個小二把一把椅子搬起來倒扣到了桌面上,回頭一看,發現地上一張紙條露了出來。他心里一個咯噔,不敢怠慢,撿起紙條,也不看上面的字,徑直去門口交給了掌柜。

  掌柜也是一驚,連忙去把門關上,然后才展開紙條,掃了一眼上面的字,汗一下子滲了出來。

  他立刻對小二問道:“哪一桌發現的?今晚是哪家客人在吃飯?”

  小二回憶了一下,說道:“丙四桌……今晚前后來了兩撥,但都是生客,不是線客。”

  掌柜更驚了:“不是線客,怎會送來消息,難道是我們被發現了?壞事了。”

  小二也驚了,小聲問道:“那,掌柜,這消息是真的,還是故意放了個假的?”

  掌柜搖頭道:“不知,但事關重大,得第一時間送回去才行。真假就讓后方拿捏吧。”

  說完,他就匆匆一收拾,握著紙條進了后屋一間密室里。

  3月13日,陽武縣。

  “駕!”

  夏有書揮著馬鞭,再次提速。

  旁邊,寧惟俞也加速跟了上來,忍不住問道:“消息來源可靠嗎?”

  昨天,一野突襲了衛州(后世衛輝),今日本應按部就班西進,收取太行八陘的南三陘,徹底堵住元軍自晉地南下的通路。但夏有書接到一份電報,突然帶隊找到領著第七快速反應營在南線活動的寧惟俞,要他一起奔赴南邊的陽武縣(后世原陽)。

  現在這一大幫騎兵就卷著塵土向南邊快速行動著,不斷換馬,二十多公里的距離很快跨越了。但寧惟俞仍然對此行的目的有些疑惑。

  夏有書搖頭道:“真假未辯,但不可輕視,還是去看看的好。”

  寧惟俞眉頭一皺:“不是評估過嗎?真要扒堤也不是一時兩日的事,所以我們才停在開封城前不動,先奪取上游以防出事。”

  夏有書嘆道:“還有個消息,是夏知拙那小子抗命去開封了,估計是刺激了元軍,讓他們提前動手了。他們在當地經營多年,未必沒有什么后手,還是要慎重對待啊!”

  寧惟俞一愣,然后呸了一口:“這小子,真夠大膽的!”

  夏有書搖頭道:“秋后再算賬吧,現在還是先趕緊去陽武口,黃河的喉嚨可就在那兒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漸漸看到了黃河的堤岸和周邊聚集的不少人群。而這些人也發現了他們,開始有兩隊騎兵迎過來。

  夏有書帶隊減速停了下來,一邊觀察局勢,一邊憤怒地說道:“果然有人在搞事!他們真的如此喪心病——”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因為眼前的堤岸驟然膨脹了一下,煙塵升起,腳下的地面微微震顫,然后就是一陣巨響傳來——

  “轟轟轟……!”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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