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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北上:北方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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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3年,7月20,立秋27,遼東,遼東郡。

  三艘星火級乘尚存的南風而來,進入了遼東郡東部的海灣,兩艘徑直向北,去了灣北的傳統商貿碼頭,而剩下的一艘則轉向南,停泊到了灣南岸的“北方伐木場”港口內。

  梁恩就在這艘船上,他遠眺了一會兒南邊郁郁蔥蔥深不見底的山林,滿意地點點頭,便帶人下了船。

  “遼東郡”便是后世的大連,也就是之前遼國的蘇州、金國的金州,之所以改了這么個名字,還要多虧東海人。

  去年范龍城在濱棣路俘虜了遼王耶律古乃,這家伙雖然中了奧蘭慶一槍,但所幸有盔甲擋了一下,加上他體強健,最后還是幸載救回來了。于是此人在東海人手上便奇貨可居了,甚至有股東嚷嚷著要割讓整個遼東半島才能還回去的。

  但是后來一調查,才發現東遼國其實已經被蒙古朝廷控制得相當深了,耶律古乃本人并沒有太大的話語權,若是急了那邊,不定會干脆換個新王上來或者去國置行省,那這個籌碼就砸在手里了。

  再加上管委會急于韜光養晦,并不愿意做出太多進取的姿態惹來外界覬覦,所以最后并沒有在遼東割地回來,而只是象征地討要了一筆贖金,并且要求耶律古乃承認金州在東遼國的框架內“自治”,便把他放回去了。

  所謂“金州自治”,和之前其實也沒啥兩樣,本來那幫子契丹遺民在金州就是高皇帝遠誰都管不著,自治無非就是個名頭而已。但有個名頭就是不一樣,至少這意味著他們多年的“努力抗爭”終于有了回報,而且之后可以與西邊的普通遼人展開正常的交流了,事業有再上一步的希望。

  因此,金州方面與東海商社的關系再次進入了蜜月期,東海商社在這里也獲得了一定的利益,主要是社屬的船不用繳稅了,雇傭當地人也變得更容易了,還可以在當地開辦工商業產業。好處并算不太多,因為之前這里對東海人就是比較開放的,不過長遠來看有利于他們在這里將影響力傳播出去,對于未來的可能的遼東攻略有積極意義。

  自治之后,“金州”這個女真人起的名字自然不能用了,但是遼朝時期的“蘇州”又與江南蘇州重名,很不方便。新獲得了自治權的契丹人之前是想改名槳遼州”的來著,但這個名字太正統了,又被耶律古乃反對。最后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候,負責渤海事務的許嵩濤給了個提議,既然你們是遼人,又是東邊的一半,那這邊干脆槳遼東郡”吧。這個法還不錯,而且東海饒面子總是要給的,所以金州現在就改名遼東郡了。至于為什么跟漢四郡中的遼東郡重名,那就真是巧了。

  遼東郡治是“復興城”,也就是金州城的舊址。簇作為一個貿易口岸,經過幾年的穩定發展,已經有了相當的興旺氣象。這從銅錢已經在貿易中恢復了流通就能看出來,不少山民都聞名往簇聚集,契丹人甚至還在金州城的遺跡上夯土修復了一圈城墻,勉強算是正式的城市了。

  當然這只是聊勝于無,如果真有人來討伐他們的話,別蒙古朝廷、東遼國,就是高麗人來了,這個土寨子也抵擋不住。真發生那種況了,遼東郡也只能指望東海人拉他們一把,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喜歡把子侄輩往東海國那邊送,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同意了東海人在灣南岸修建一個伐木場——就算復興城失守了,至少還能逃過去上船嘛!

  這倒是個麻煩事,不過東海人也沒什么辦法。遼東半島海岸線曲折,周邊還有不少島,理論上到處都是良港,比如海軍念念不忘的旅順就是個好地方。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對于現在的東海商社來,良港那是一點不缺,缺的是人——有了人,才能砍伐樹木、收集山貨、開荒種田、應征入伍、為商社和公民創造價值。所以,商社在遼東設立的第一個據點,沒有放在其他險要的地區,而就在復興灣南岸,以便就近利用遼東郡的人力資源。

  梁恩從船上下來,一邊朝岸上的棱堡走去,一邊遠望著南邊的山林,是越看越滿意:優秀的木材太多了!

  遼東郡這地方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自遼朝以來便基本沒怎么開發,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未經破壞的原始森林,其中有大量的柞樹、山毛櫸等優質船材,即使是普通的杉樹、松樹等也格外高大拔,質量比本土的同種木材也要好多了,簡直是一個取之不盡的寶庫啊!

  自古以來,優質船材便產自寒、兩帶。帶自不必,典型的代表就是柚木、鐵力木等優質木材,但是東海商社的觸角暫時還伸不到那里;而靠近極地的寒帶雖然植物生長慢,但是經過千萬年的積累,有著大量優質致密的優等樹木。呃,其實溫帶也是有優秀樹種的,但是溫帶往往文明誕生得早,人類活動頻繁,好樹早就被砍伐一空了,真是可惜。遼東雖然算不上寒帶,但也積攢了不少好木材,而且更妙的是就在東海人鼻子底下,所以嗅著味道就過來開發了。

  遼東郡開發項目由勞工部的原伐木組長劉一克主導。他招募了一百名退伍兵,建立了一個“武裝伐木隊”,在灣南建設了一個棱堡,取名為“北方堡”,然后就地砍出去。

  北方堡的設計更傾向于早期方案,城墻同時也是居住空間,與其是堡壘更像是六邊形的居民樓。這個武裝伐木隊也正如其名,只是搭起一個伐木工作流程的架子,具體的工作主要還是靠雇傭來的本地人來完成,隊員們更多的是負責保護伐木場的安全和維持秩序——鑒于本地雇工多桀驁不馴,后者的比重還高一些。

  現在,北方堡早已建好,生產活動也開展了起來,雖規模還不大,但流程已經跑順了:伐木工在堡外建立伐木營地,砍倒大樹后就地處理成原木,然后順河流漂到堡旁邊的木材加工廠,用水力機械簡單分割成胚料,再海運回蓬萊或本土,進一步加工成船材。由于堡外就是一片片的樹林,所以現在這根鏈條很短,出堡走幾步就是伐木營地了。

  梁恩還沒進堡,堡里面的許嵩濤就看見了他,主動迎出來了——他現在接替符凱偉負責河海衛隊北部防區,這幾正好在北方堡鎮守。

  “梁總,稀客稀客啊,怎么過來了?”

  “哈,老許,多不見,材壯碩了不少嘛!在這邊也是辛苦你了,就你自己嗎?”

  “不是,劉一克才是地主,我就是過來住兩,不過他今帶人去北邊遼東郡招工去了,正好不在。嗨,你等著,我這就派人去叫他回來!”

  “不用,不用,這次跟我過來的還有兩艘船去了復興城,既然老劉在那邊,應該見了面就知道我來聊。嗯,這么來,你們這邊紅火的,又要擴招了?”

  “是,現在除了伐木隊,還有七十多個本地雇工,這次準備招滿一百個。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些韃……山民不靠譜,最好還是從蓬萊那邊招募點移民過來,多招點大閨女,也好給兄弟們解決一下成家立業的問題。等堡周邊這片林場砍完了,剩下的可全是良田啊,正好把他們就地安置下來。”

  “嗯……大會對這邊還支持的,移民會有的。不過我,你這狹隘的民族主義可要不得啊!”

  “知道知道,契丹女真都是華夏大家庭的一員嘛……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得多遷移點漢人過來,才能讓少民兄弟更好地融入大家庭,省得他們產生些狹隘的民族主義和分離緒嘛!”

  “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不過也是,我看這邊學校醫院什么的也得來一,好教化民眾嘛。”

  著,兩人已經進入了堡內,穿過密密麻麻堆放好的木料,進入了中央的辦公樓中,又去了劉一磕辦公室里面。

  這間辦公室相當有本地特色,地板和墻面都用厚實的木板墊著,到處掛著虎皮和熊皮,粗獷的木架子上陳列著不少大大的瓷罐子和玻璃罐子,里面用酒泡著遼東特產的各類植物和動物器官,西南角還有一個水泥抹面的火炕。

  許嵩濤徑直走進去,招呼梁恩在房間中央的一個用一整塊巨大木樁加工而成的茶幾前坐下,然后取火點燃了桌上的油爐,又轉去旁邊的架子上翻起了茶葉。

  “梁總,你要素凝還是煮茶?反正都要煮水還是喝煮的吧,正好老劉這還有不少龍井。嘖,這邊整吃些烤煮什么的,是得多喝茶去去油膩。對了,梁總,這次你過來是干啥來了?視察伐木場嗎?”

  梁恩點頭道:“前幾想通了一事,特意來看看。這可是個好地方,咱們海軍可就全指著這里的木料活了呢!”

  許嵩濤笑了一下:“這邊確實有不少好材料,不過你這也太夸張了吧?等等,你剛才想通了什么?”

  梁恩斟酌著語句,道:“在短暫的造船生涯中,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許嵩濤拿住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什么,你想什么?”

  梁恩繼續道:“以龍骨為基礎的木船是有極限的,想要造出更好的船,除非……”

  許嵩濤差點把茶噴出來:“啊,你不要龍骨了?”

  梁恩咳嗽了一下,趕緊擺手道:“呃,不是……好吧,夸張零。只是之前有些事一直想不通,是關于船只長寬比的。”

  “長寬比?不是早就有定論了嗎?是海船長寬4:1比較合適,太短影響航速,太長影響縱。烈焰級就是這么造的嘛,其它船也在向這個比例靠攏。”

  許嵩濤這就有些奇怪了,這造船知識不都是你當初言之鑿鑿教給我們的嗎,合著你自己都沒想通?

  梁恩嘆了口氣:“是啊,有定論了,無論是后世經驗,還是當今船匠的造船法式,都這個比例是合適的,我也就從善如流了。但是,它真的就是最佳比例了嗎?”

  許嵩濤一愣,難不成以前的船都是你胡搞的?“難道不是嗎?”

  梁恩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船只的概念圖,遞給許嵩濤。后者接過來一看,上面繪制的是一艘修長的雙桅船,干舷低且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艏部高昂且如刃般鋒利,兩根桅桿略向后傾,上面掛著的都是大幅面的縱帆,正呈利用側順風的姿態,兩張帆都角度向左后方展開,與首斜桅上的三角帆幾乎連成一片,形態舒展且優雅。

  海洋部的股東們經過各種培訓和頭腦風暴,早就對后世的各種帆船船型了如指掌,許嵩濤也不例外,馬上就認了出來:“這是,北美縱帆船?”

  北美縱帆船是雙桅縱帆船的一種,出現于18世紀的北美,盛行于19世紀,廣泛用于北美的內湖和近海航運。顧名思義,它使用兩面靈活的縱帆,船修長,船首尖銳,通常有100200噸的排水量,具有極高的靈活和戧風能,是型船只的巔峰之作,后來的飛剪船就是在它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

  梁恩點頭道:“對啊,你看,北美縱帆船是型帆船的標桿、我們追趕的目標,論靈活和設計的平衡,它比星火級還要強,應該是最佳比例了吧?但是,它的長寬比達到了5:1,比我們所的最優設計還要長一截!”

  許嵩濤一愣,他還是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對啊,為什么呢?”

  梁恩語速開始加快:“原來我一直想不通這一點,還以為是有什么技術門檻我們還達不到,所以沒有貿然嘗試,只能機械地沿用當前的經驗造船。但后來貨幣化結算鋪開之后,我核算成本花的時間比畫圖還多,然后算著算著,突然就想明白了……原來這不是因為能,是因為成本啊!”

  許嵩濤嚇了一跳:“哈?成本?”

  梁恩點頭道:“是啊!想象一下,若是一艘船的成本只與噸位相關,比如給我二百噸木材,讓我隨意做出想要的船,那么最佳長寬比應該是更大一些的。但是實際生產中,并不是這樣的,一艘船的龍骨占了成本的相當一部分,適合做龍骨的長、硬木料并不好找。大部分時候,你是先確定龍骨,再在它的基礎上造出船來,而不是反過來。

  那么這么一來,有了龍骨的時候,船能做多長就確定了。這時候,你所面對的不是一艘40米的長瘦船或30米的短胖船的抉擇,而是最多就30米長,你是要瘦一點還是胖一點呢?很顯然,即使瘦一點能跑快一些,但風帆條件下快得卻并不多,還不如做胖點一次多拉些貨呢!

  這樣,由于龍骨對決策有了干擾,船只設計就傾向于等長度的況下最寬,而不是等用料的況下最平衡,所以大多數船的長寬比才會低至四比一甚至那么胖。”

  許嵩濤恍然大悟:“哦……對,有道理啊!”

  梁恩越越激動:“所以,龍骨的限制,才是確定了這個‘最優長寬比’的最大因素,而沒有這個限制的時候,真正的最優長寬比顯然會更大一些。這個例子在現在也是存在的,你看,不需要龍骨的沙船,長寬比普遍就達到了5:1甚至更高。后世的鋼船,長寬比動輒8:1以上就不用了,歷史上到了發展出鋼鐵龍骨的時候,新出的飛剪帆船也迅速發展到了6:1以上。這明,這樣的長寬比才是更合適的啊!”

  許嵩濤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嗯……是這個道理,然后呢。”

  梁恩點零他面前的那張概念圖:“那么,為什么‘北美’縱帆船就自然發展到了5:1那么長呢?那是因為,當時的北美有極為豐富的木材資源,幾十年的樹那都不算事,上百年的才算堪用,甚至幾千年的也能找到,所以龍骨成本相當低,對于決策的干預少,所以長寬比才能向更優化的方向發展。”

  許嵩濤也認同了這一點,但一時還是沒轉過彎來:“哦,很有道理,但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呢?”

  梁恩哈哈一笑,指了指南邊:“現在我們不也有了嗎?遼東的大木,就是造船業下一步升級的關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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