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10月18日,8:00am,高地山口。
討伐隊天沒亮就出發,沿著白沙河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攻占了高地山口的木柵欄。
保障連牽過一輛運送著鐵絲網和大量木樁的馬車,在柵欄南邊的位置上,每隔十米打下一根木樁,然后把鐵絲網系到木樁上。這些鐵絲網是城陽工業區產的,單根鐵絲也就五六米長,連在一起才形成了長達兩公里的鐵絲網。
但有了兩道阻攔,他們仍然不滿足,開始在鐵絲網之后挖起壕溝來。
白沙河東岸的一處工地上,壕溝已經初具雛形。
第一營的新兵朱闊從淺溝中挖出一鏟子土,然后對他身邊的班長抱怨道:“唉,班長,咱們上了戰場,怎么除了走路就是挖坑啊,就沒真刀真槍地干過。咱什么時候能再放上兩槍?上次在高密打得真過癮啊。”
“小聲點,老實干活!壕溝挖不好,韃子騎兵就直接沖你臉上了!”班長無奈地呵斥道,這個朱闊話真多,真是令他頭疼。說完,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咱們排分到一門小炮,咱班要出一個炮手,你要是愿意打炮,就過去吧!”
“真的,那感情好,謝謝班長!”朱闊高興地幾乎差點要跳起來,被班長及時地用鏟柄給敲了下來。
幼獅炮用鐵模鑄造,生產速度極快,這些天來已經積累了二十多門。這次膠水討伐隊出征,因為有水路運輸,所以一口氣帶了十二門過來,以彌補火槍數量的不足。
根據抽簽的結果,第二營負責主攻,他們帶著海軍陸戰隊和兩個炮兵連一共八門獅吼炮已經朝著前方攻過去了,火力非常充沛,所以幼獅炮就全留給了在山口布置防線的第一營。
由于防線綿長,必須每一處都有火力,第一營把連拆了開來重新編組,每兩個長矛排配一個火槍排組成一個臨時連,一共六個,正好每個臨時連配上兩門幼獅炮協助防守。
不一會兒,幼獅炮被搬運到了陣地上,排長過來要人,班長連忙將朱闊推了出去。三個班每班出了一個炮手,在炮兵連派來的專業炮兵的指導下,開始學習火炮的裝填。其實幼獅炮結構簡單,操作起來比火槍難不了多少,也就是多了個清理炮膛的步驟,三人很快就學了個八九不離十,然后裝模作樣練習了起來。
沒過多久,北方發出了陣陣炮聲,顯然已經打起來了,陣地上的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軍官們發出陣陣命令,讓火槍排上前,長矛排退后。
雖說新兵們走了一趟高密,已經有了“戰斗經驗”,但是這畢竟是他們第一次有可能直面騎兵,不由得還是口中發干,手心冒汗,還好都帶著城陽出產的手套,不至于握不住槍。
前方戰場上,第二營的四個長矛連排成了一個空心方陣,四個連握緊長矛,分別朝向四方,組成了一圈堅實的人墻。方陣的四個角上各有兩門獅吼炮,其中右上和左上的四門炮已經射過一發,正在緊張地重新裝填。方陣內部,第二營和海軍陸戰隊的火槍手正舉著槍,等待軍官的射擊命令。
其實按照最初的設計理念,這時候火槍手應當位于方陣外部,以盡可能擴大射擊范圍,等待敵人逼近后,再退入方陣內。但是高川認為這些新兵剛學會走路,要在戰斗中變換陣型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把自己給搞崩,所以干脆一開始就讓他們呆在方陣里面。
不過這又帶來了新的問題。火繩槍上有明火,為了安全起見,兩個火繩槍手操作時不能相距太近,按操典要求是相隔一臂。這就導致火槍手的密度比長矛手的密度小得多,方陣里擠了近四百名火槍手,實際上只有一半能發揮出火力,剩下的都只能干站著。謝光明見狀眉頭緊鎖,深感失策,應當把海軍陸戰隊留在山口協防才對啊。
匆匆糾集起來的二百多騎蒙古牧民見了這個刺猬陣,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他們現在感覺非常無辜和憤怒,俺們好好過日子,怎么就突然有漢人蠻子打了過來呢?
但都打過來了,這么干等著也不是個事兒。剛才四個鐵球往這邊一撞,瞬間就折了五騎,而且馬群受驚,好不容易才安撫下來。
結果還沒等到他們想出對策,沒過多久又有四個鐵球過來。這次他們雖然一聽到聲音就散開,但炮彈超過音速,聽到聲音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又有三人應聲落馬。
隊伍越來越混亂,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一聲令下,五十多名青年立刻掏出弓來,策馬隨他上前,準備用拿手的騎射戰術擾亂對面的戰陣。
他們向東行了一陣,然后慢慢向南行進,途中強行承受一輪炮擊,高呼著驟然加速,準備從方陣東部掠過時放箭。
不得不說,方陣中的新兵見了這場面,還是有不小的心理壓力的,但老兵都習慣了,依然站得穩穩的,新兵們人擠人站在一起,也就動搖不了了。
“預備——”方陣內部的謝光明緊緊盯著來敵,舉起了手中的指揮劍,但想了想,又把劍遞給旁邊的高川:“這次你來指揮吧。”
高川以前一直在帶船,沒有指揮步兵作戰的經驗,但現在被派去掌握陸戰隊,必須得多練練才行。他也不扭捏,對謝光明一敬禮,便接過了劍,高高舉了起來,看著敵人越來越近,然后突然下劈同時喊道:
“放!”
與高川一張娃娃臉很不相符的洪亮喊聲穿透了馬蹄聲,在方陣內部爆發出來。火槍兵們聽到指令,條件反射般地扣響了扳機,兩側的火炮也同時點火。
而此時來襲的蒙古騎馬人剛行軍到陣前大約五十步的地方,正要張弓搭箭,就正正好好吃了這一輪齊射打擊。密集的鉛彈形成交叉火力,瞬間吞噬了這幾十名人馬。
三十多人當場落馬,其中直接斃命的并不多,更多的是馬匹中彈倒地,或者吃不住痛將人甩了下來。剩下的馬匹乍然受驚,馭手控制不住,被帶著向東北方逃竄而去。
北方待命的剩下一百多騎見狀,禁不住騷動起來。
“全體都有,起立!”
高川趁機下令方陣向前推進,陣中的兩個鼓手開始敲起了腰間的小鼓,方陣周邊四個連在軍官的指揮下,以極緩慢的步速向北推進(稍快點就散了)。
但即使緩慢,前面的蒙古人也慌亂起來。他們本來就只是平民,在這里和平生活幾十年了,戰斗力跟普通人沒多大區別,只不過會騎馬射箭,能唬唬人罷了,真正能打的都被大汗抽調去西征了,剩下的人哪見過這種陣勢?于是隨著方陣越來越近,他們干脆一哄而散,有的下意識回頭向營帳躲去,而清醒些的則朝著山口的方向逃命去了。
高川見狀不好,立刻命令長矛手蹲下,給火槍手讓出射擊空間,然后命令火炮和火槍手對著馬群一齊射擊。但是敵人已經分散開來,距離又遠,打了兩輪也沒留下多少。
事已至此,他只能解散方陣,帶隊向南快速轉移,準備先配合山口的守軍消滅這股敵軍,再慢慢清剿山谷內的殘留分子。
“快,都把工具拿起來,待命!”
谷口,隨著炮長的一聲吼,朱闊打了個激靈,握緊了手中的拖把。
他的眼睛仍緊緊盯著前方向這邊沖來的騎兵們,口中發干,卻又眼冒金光:“乖乖,這也太威猛了吧?要是老子也能騎上馬……哎呦看把他們能的!”
眼看著,就有騎兵沖到了防線前。
事實證明,第一營布置的兩道障礙還是很有用的。蒙古人對第一道他們自己布置的木柵欄很是熟悉,輕松就從低矮和破損處繞了過去,卻大部分在鐵絲網前被攔了下來。不過仍有幾個技藝嫻熟的,縱馬從鐵絲網上躍了過去,結果卻重重摔進了壕溝中。
“哈哈……”朱闊差點笑出來,但很快炮長就點燃了身側的火炮,他不得不低頭清膛去了。
落在后面的蒙古人見前方的先行者失足,不得不在鐵絲網前停留下來,而這無疑就成了活靶子——在火槍和幼獅炮的密集火力打擊下,他們被打得鮮血橫流抱頭鼠竄。
這看得朱闊直心急:“哎呀我們的騎兵呢?這時候沖過去,不就把他們全給逮了?”
實際上騎兵這時候確實也發現了戰機,從后方向前壓了過來。不過他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籌,此時第一營已經從背后壓了回來,適時地喊起了“投降不殺”。這批蒙古人久居漢地,有不少聽得懂漢話的,聽聞此言如蒙大赦,紛紛下馬表示投降。
謝光明見狀,松了口氣,將海軍陸戰隊留了下來協助第一營處理俘虜,自己帶著步兵和新到的騎兵前往高地中清剿剩余的蒙古人。事實證明人在危急關頭確實是能逼出巨大潛力的,不少蒙古人見無路可逃,直接往背后的深山老林躲了進去。這幾乎是九死無生的自殺行為,但東海人仍然不敢放心,繼續清掃了七天,才宣布徹底完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