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六月二十七,嶗山。
東海覓天臺南邊的山坡上,當初草草修建的生活基地現在已經大變樣了。
基地正中還是那棵著名的蘋果樹,以它為中心,本時空的本初子午線橫貫南北,形成了一道中軸線。
樹北邊原本只有一排東西向的簡陋磚房,后來屢次擴建,舊房已經變成了氣派的二層小樓。前不久,北樓東西兩側又新蓋了兩列單層磚房,總體形成一個“門”字結構,在內部形成了一個小廣場,將蘋果樹圍了起來。
廣場之南,有一面大大的照壁新立起來,上面的圖案非常新奇詭異卻又符合當地的背景——是一片連貫的密集的豎排“0”和“1”,其中1為筆畫,0為空白,構成了“瀚海求知”四個大字。
再南一點,又有一面高大的牌坊剛剛落成。就在現在,近百個學生不上課在這里圍觀著,其中幾人正在王聞之的指揮下,把一面“嶗山學宮”的牌匾高高掛起來。
東海覓天臺的小課堂經過兩年的發展,已經在嶗山地區小有名氣,不但外丹派的年輕道士來這里求學,就連全真派也有人來旁聽。周邊地區前來嶗山地區求道的讀書人,聽說了這里的名聲,往往也會來聽上一兩課,然后其中一部分又留下來長期求學,甚至還有返回家鄉呼朋結伴過來上課的。
到現在,已經有三十多人在覓天臺學習了一些知識之后,進入東海商社的體系內工作。相比大字不識的文盲流民,他們很快就在商社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充實了東海勞工的中堅力量。
為了更好地利用這股力量,六月份的全體大會以微弱優勢艱難地通過了成立嶗山學宮的決議。這種標志著東海商社高等教育事業開始的大事,自然在換屆前受到了暗中阻撓,但是這事太過重要,股東中的大部分人還沒昏頭,最終還是通過了。王聞之也被從海洋部調到了文化部,擔任嶗山學宮的首任掌門。
“吁,終于成了。還好,只比歐洲晚了一個半世紀,不算太晚。嗯,不對,我們擁有最終解釋權,這才是世界上第一所真正意義上的大學!”王聞之看著掛好的牌匾,自言自語道。
從今天開始,他準備作為世界上首所大學的校長,哦不掌門,好好干出一番事業了!
想到這里,他立刻決定做點事情出來,于是把學生們召集到了廣場中央,自己轉身去拿了一個玻璃瓶、一支蠟燭和一盆水出來,大聲宣布道:“同學們,我們今天要研究一下空氣成分的問題……”
城陽區,與工業區一水之隔的白沙河北岸,一片嶄新的紅磚建筑剛剛落成。
這片建筑就是早就規劃好的工業區小學,三排小屋加一面圍墻,中間圍出一片操場,整體呈口字型。
操場上,三十多個小學生正排著整齊的隊列在上體育課。旁邊的教室中,還傳出朗朗的讀書聲,有什么“山田水火土”“九九八十一”“我是中國人”等等。
在東海商社的高等教育建立了雛形的同時,基礎教育也在穩步推進著。
幾個主要基地都建設了輪窯之后,磚塊和水泥的產量大增,建設部不但有足夠的建材把股東們的平房都換成了二層的獨棟別墅,還成功在城陽區建設了工業區小學和惜福小學兩所學校。
這兩個小學結構都一樣,最多可以容納五百人居住,不過目前每所學校只招收到了兩三百學生。這些學生吃住都在學校,每十天才放回去一天半。為了照顧他們,商社雇傭了三十多個本地人,每月的工資和食品開支不算小,不過都是從城陽區的稅賦中支出,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這個夏收季,東海商社實現了一項重要突破,那就是由農業口獨立完成夏收,其他部門繼續進行建設、鋪路、生產、訓練等活動,不受夏收影響。
通常的夏收季,農民需要收割去年種下的冬小麥,然后種上粟一類的夏季作物,整個時間窗口很短,所以有“搶收搶種”之說。
但現在商社耕地充沛,完全可以將夏糧和冬糧分兩塊地種植,在谷雨時節提前種上夏糧,然后等到芒種前后從容地收割冬糧,將時間窗口岔開,就不用那么匆忙了。
這雖然有點浪費耕地,但更能節約人力。而且閑置的耕地也并不是真浪費了,而是會擇機種上牧草,既積蓄地力,也能養些牲畜,一舉多得。
這樣的輪作制度跑順之后,東海商社的人力利用率有了很大的提高。雖然無法達到后世建國初期國營農場人均一百畝地的高效率,但是人均五十畝還是能搞定的。
今年夏季除了傳統的土豆、粟和大豆,還種了一百畝棉花。棉種是第一艦隊從明州帶回來的,還順便招募了兩個懂棉花種植的農民,據他們說,現在種棉花已經稍晚了點,不過農業組還是決定先種個一百畝練手,反正休耕的土地多得很。這樣的大手筆看得兩個習慣了精耕細作的平江府農人目瞪口呆,直呼東家真是豪氣。
東海關上,一群勞工正擼起袖子滿頭大汗地建設兩個塔樓,東邊的石子路上,還有多輛驢車來來回回運輸著建材。仔細一看,他們穿的衣服是和義勇隊同樣式樣的救生衣,只不過是天然的灰白色而沒有染成紅色。
這群勞工就是建設部下屬的鐵道隊,薪水比普通建設部勞工高了一半,達到了每月兩千四百錢。但代價就是近似義勇隊的軍事化管理,需要定期訓練,還要從事一些艱辛的工作,比如說鋪路架橋、修建軍事建筑等等。即使是這樣,依然有不少勞工愿意多賺點賣力錢,200個名額很快招滿了。
事實證明,這多出的一半工錢物有所值,鐵道隊的工作效率幾乎是建設部普通工作隊的兩倍,建設部已經在考慮擴招了。
與此同時,漣水城。
漣水縣隸屬于淮安州。淮安以前叫楚州,三十多年前李全叛亂后,楚州改為淮安軍,后又廢軍置州。不管名字是什么,此地一直是南宋的邊防重鎮。漣水就是淮安州境內位于淮河北岸的一座城池,地處抵御北軍進攻的第一線,可謂標準的軍事要地。
而此時,漣水城頭的宋旗已經撤下,一隊隊宋軍有序地從南門撤出,到河岸乘上渡船撤往南岸。而城東、北、西三面,密密麻麻圍著掛著“李”字旗的營帳,正是李璮所率領的益都軍。
李璮此時在城東觀望著宋軍的撤離。
去年年底,他利用裝備鋼甲的“選鋒隊”為先鋒,一舉奪取了海州城,南宋震動。此后,他一路勢如破竹,直達漣水城下,又在野戰中擊敗了淮安方向的援軍,將漣水城團團圍困住。
漣水守將李應庚懦弱無能,強迫士兵加固城防——這本沒什么,但他沒做好后勤工作,入夏后天氣炎熱,結果一線修城的士兵連口水都喝不上,不少人就活活中暑渴死了,士氣愈加低落了下去。李璮見機發動攻擊,雖然沒打下來,但也殺傷了不少士卒。
不過再怎么說,漣水也是多年備戰的堅城。李璮一不愿意在攻城戰中折損太多實力,二不愿意與宋朝鬧得太僵,所以與李應庚達成了交易,用允許他們撤回淮安的條件,換取他們讓出漣水城。而李應庚貪生怕死,一口就應允了這個條件。于是到了今日,雙方便在移交這座城池了。
其實益都軍與宋軍在兩淮沿線多年對峙,早已打出了默契,戰場上輸贏沒話說,但是戰后都不會做得太絕,遺體和傷員都各自收容,俘虜也會相互交換。所以此時宋軍安然撤離,不太擔心益都軍偷襲,而李璮也確實按軍不動,只是遠遠看著。
不過這時候有些人就不長眼了。
膠州萬戶姜思明一行人騎馬過來,到了二十步外下馬,姜思明本人過來一抱拳,問道:“相公,為何不趁宋軍渡河時發起襲擊?如此可一舉奪下漣水城,還能多殺一些宋軍,以后攻淮安也容易些。”
李璮斜眼看了看他,一股無名火冒出來。當初退守沂州的時候,這姜思明躲在莒州遲遲不肯發兵,等到老子一舉拿下海州,又立刻跑過來沾功勞。現在還來指手畫腳,真不把老子放眼里啊?
于是他哼了一聲,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已經允了宋人,自然不會再反復。姜萬戶,你還是約束部眾,準備攻略淮安吧。”
姜思明討了個沒趣,只好告辭回營了。
李璮盤算了一會兒,著人拿出一張輿圖研究起下一步的計劃來。
聽說蒙哥汗已經攻進四川了,這大宋朝看著是要完了,在新的時代中,李家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