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前,老君緩緩駐足。
遠遠便入目一襲紅衣。
那女子懷抱稚嬰,目光溫柔而平靜,仿若歲月靜好于她而言,也不過韶華一瞬。
老君這么看著,眼眶漸漸地變紅。
“不孝弟子遲來,在此……拜見老祖!”老君拂開衣袍雙膝跪地,對著女子拜了下去。
少女緩緩側眸,聲音淡如四方淺淺而來的斑駁陽光:“不必多禮。”
老君起身,眼角又紅了幾分:“老祖,弟子多年隱匿仙界,隱忍于玉帝羽翼之下。而今徒兒又隕于此,弟子但求老祖,準允弟子追隨老祖,大破仙界天宮。”
“玉晚舟一事,我也是不久前,才曉得他乃你唯一的關門弟子。既為我之徒孫,焉有大仇而不報之理?”嬴姒緩緩啟唇,“只是,現下時機未來,得委屈老君,再隱忍一些時候了。”
當年隕落的那些神族弟子,還有為神族而隕滅的種族,作為罪魁禍首的玉氏一族,她姬云蘇既然下定決心,那定是一個也不會放過。
老君點點頭,也不敢多作停留,悄悄然隱匿身形,回了兜率宮。
凡界。
尚在洛歌體內閉關的嬴姒忽而一顫,猛然睜開了一雙眼睛。
她的靈魂顫栗不已。
原因無他。
當年在同玉晚舟相識之后,嬴姒悄悄在后者身上種下了自己的一縷靈魂印記。若非他身死魂散,那靈魂印記將追隨其永生永世。
也便是說,無論玉晚舟身在何處,只要他尚還生在九界,嬴姒便能憑借印記找到前者。
只是這一次的顫栗,是那印記被天地法則抹除了。
也便是說,玉晚舟——
死了。
非是尋常的死,而是那魂飛魄散的死。
嬴姒忍不住痛哭起來。
“晚舟哥哥,你為何要去策反玉帝呀!他身懷逐日弓,那是神族都懼怕的洪荒神器啊!”嬴姒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影響到了聽從祁酒所言,尚在閉關的洛歌。
大抵是被影響了心緒,洛歌直覺那股靈力在筋脈里頭橫沖直撞,叫五臟六腑都疼痛了起來。
“噗——”
洛歌委實忍不住,睜眼張嘴,吐出一大口血來。
而后,她顫栗一陣,垂下了頭。
再度昂首抬眸時,洛歌雙眼,已經變作了一番恐怖的猩紅之色。
“姬云蘇,你為何不攔他!是你害死了我的晚舟哥哥!”她咧嘴笑得猙獰,“祁酒殺我父王,你害死我晚舟哥哥,好,好!”
她這一世,最重要的兩個男子,都慘死在這二人的手筆之中。
既然他們如此不留情面,那她便也不再要容忍了。
云酒,姬云蘇,她必要殺盡他二者所守護之人,以泄心頭之恨!
洛歌大笑起來,那模樣瞧著,狀若瘋癲。
她忽而斂起笑意,眸中紅光一閃。
一柄黑色長劍頓時現身于半空之中。
長劍煞氣繚繞,可不便是誅仙邪劍么。
洛歌起身握住長劍,朝前猛然一揮。
“轟!”
在外頭護法的龍不離和祁酒,聽聞了里頭的動靜,同時面色一沉。
他二者齊齊起身,破門而入。
只是哪里還見得洛歌的身影。
唯一可見的,便是那被劍氣破開來的墻壁,被煞氣腐蝕黑化了的斷壁殘垣。
“姐姐,她祭出誅仙劍……跑了?”龍不離皺眉。
“不,非是蘇蘇。”祁酒走過去,拈起一塊黑漆漆的木頭,目光落在那煞氣之上。
煞氣里面,還有一縷清晰可見的陰氣。
祁酒的目光一抖。
“快去傳告阿景封城!”祁酒側眸低吼一句。
龍不離不做猶豫,迅速前往御書房。
軒轅云景聞言之后,當即下令封鎖臨祧城,而后放下奏折,隨同祁酒等人一同在城內尋找洛歌的蹤跡。
哪料未曾尋到,便聽得東城角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而后,一股難以言喻的靈魂威壓從此處爆開,擴散到臨祧的每一處角落。
這靈魂威壓何等磅礴,何等邪惡,叫那感知到的眾者,無一不是大驚失色的。
軒轅云景同龍不離等人前去查看了,祁酒頓在原處,一雙星眸沉霜陣陣。
“云凡君為何不隨他們前去?”水澤空匆匆趕來,看到祁酒這副生人勿擾的冰冷模樣,心里直覺出了大事兒。
“來不及了。蘇蘇施展了移步幻影,破除護城結界,已經離開臨祧了。”祁酒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長眉緊皺。
他能感覺到,洛歌的靈魂氣息,在剎那間便抵達了凡界的邊境之地。
只消再朝前,她便可離開凡界了。
“她被嬴姒的靈魂占據了主意識,她拿誅仙劍要干嘛?”水澤空施展推演之術,推出不久前的事情,頓時錯愕起來。
“自然是要——”祁酒仰頭望天,目光深邃,“誅仙了。”
等等!
祁酒的眼瞳忽而一顫。
蘇蘇的靈魂氣息變了。
她去了……
湮滅大陸。
莫非,嬴姒想要——
“阿澤,快去找阿離,告知他龍氏一族有難!我先去一步,你等速速便來!”祁酒倒抽一口冷氣,趕忙叮囑水澤空,而后捻訣化身一道流光離了開去。
水澤空呆滯了片刻,須臾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那嬴姒,因為憎恨臭丫頭,是以她要……屠殺龍氏一族?!
背后冷汗涔涔冒出,水澤空不再猶豫,當即捻訣施展移步幻影,前去尋找龍不離。
龍不離聽聞水澤空所言之后,頓時面色大變。
他的小阿離,前不久才被送返湮滅大陸。
若是姐姐,不對,若是嬴姒要屠族的話,小阿離豈非也要遭殃?
“爹爹,嬢嬢抱阿離了。”
“爹爹,娘親幾時歸來啊?”
“爹爹——”
一想起那稚子兩眼無邪孺慕,一想到那即將迎來的血雨腥風,龍不離的心便抽疼了起來。
他已經失去阿婺了,他不能再失去兒子。
念及此,龍不離冷沉了目光,雙手迅速結印,布下一道傳送陣法來。
軒轅云景和水澤空等人連忙趕來,跨入陣法的一瞬間,便是光芒大作,而后眾者消失不見了蹤跡。
只留下一城,在那里暗議這邪祟靈魂威壓乃是何者的百姓,以及一眾萬里迢迢而來的十大世家,以及各個宗門子弟。
一處茶樓內,正在陪伴云箬衣的蘇紫御緩緩啟唇:“娘子,我總覺得,這股靈魂威壓,甚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