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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青春屬于藍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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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崢本來就有底子,歷經了十幾分鐘(小時)的專項學習后踏進實驗室,自然穩如泰山。

  但在胡增武眼里卻完全是另一番面貌了。

  這不僅是在藐視化學,還是在藐視科研本身。

  沈一云見老師要發火兒,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攔了過去:“別鬧了,李崢……要不你先走吧……”

  “不是……”李崢解釋道,“之前畢竟也是在胡老師手下學習過,剛好就看了胡老師課題組近幾年的論文,也算對光伏研究略知一二,剛剛你給我看的那些內容我大多都了解的,只是確認一下實驗進度就可以了。”

  胡增武聞言,面無表情的老臉突然一顫:“你?看我們組的論文?在我手下學習的時候?”

  “是。”李崢穩穩點頭。

  不知不覺,李崢說謊技巧也是隨著年齡和經歷陡增了不少。

  胡增武這就有些臉紅了。

  畢竟,他毛都沒教過李崢。

  而且,李崢這種人,真的會虛心到學習這個課題組的論文么?

  這更像是……

  全方面的研究對手,好方便找茬吧?

  然而李崢卻已負手而立,侃侃而談:“我一看才發現,胡老師已經浸淫于光伏領域十年有余了,研究迭代了30多個版本的光伏材料,帶領全國這方面的科研隊伍,從最初的氟化路線,一路研發到現今的氯化路線,幾乎每幾個月都能研究出更優化的設計。能夠偶有機會參與其中,是我的榮幸。”

  這一席話說得胡增武,那叫一個心驚膽戰。

  這真的是李崢么?

  轉性了?

  就連沈一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李崢卻有些不滿地看著沈一云道:“學姐你也是,能有幸加入這么有活力的課題組,在研究生階段就為我國太陽能發電事業做出杰出貢獻,怎么還有功夫休假?”

  “啊……”沈一云這一下才算聽懂了。

  好你個細眉尖臉的,以牙還牙,這是加倍奉還啊。

  另一邊,胡增武側過頭,不甘地說道:“那你應該很清楚一云現在具體的工作了?”

  李崢不假思索答道:“嗯,通過氯化方式優化受體分子Y6,嘗試各種不同的新受體,并比較其電核傳輸效率。”

  “嗯……”胡增武撓了撓有些灼熱的臉,“那你……先幫一云一起做吧,注意實驗安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李崢這才與沈一云來到實驗臺前,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

  終于,能碰一碰頂級設備了。

  很多東西,他以前都是用過的,只是沒想到科研實驗室還可以更高級。

  拿液體處理來說,比賽的時候都是用滴管和量杯來處理,最高端也就是水浴蒸餾什么的了。

  但在這里,如果你足夠事兒逼的話,量取液體是可以用神奇的移液器的。

  這東西長得像手持掃碼器一樣,你可以在面板上調整讓它取多少液體,放多少液體,下方還有一排滴管,可以同時多管操作。

  既省事兒又精準,再也不用怕屎寶兒那樣取液“一捏準”的怪物了。

  壞消息是,這個印有ThermoFisherScientific的小玩意兒,一個就要三萬多。

  算了,還是繼續用橡膠試管吧……

  與沈一云協同制備的過程中,李崢也算是初窺了科學研究的一角兒。

  他之前的話并不是瞎嗶嗶,胡增武團隊確實搞了十年光伏研究了。

  確切來說,是有機光伏電池,太陽能電站用的那種。

  即便是外行也知道,太陽能發電的難點不在“取”,而在“存”。

  換言之,電池的效率與成本才是重中之重。

  長久以來,市場的主流一直是以硅基電池為主的無機電池,效率尚可,但造價昂貴。

  有機電池則只存在于實驗室里,其造價是無機電池的10到20,但光電轉化效率也同樣低得可憐。

  于是,胡增武課題組在十年前就鎖定了“有機光伏電池”這個方向,與多所院校和科學中心合作,用了10年的時間,將有機電池的效率提升到了無機的70,順便又壓縮了40的成本。

  時至今日,我國在這個領域已是國際領先水平,有機電池距離商用僅一步之遙。

  這就是科研人員,他們走在街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頭發稀少的大叔罷了。

  只有在大多數人完全不懂的領域,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他們才真真正正的發光。

  直到他們的成果,以方便廉價的方式送到人們面前,人們或許都意識不到他們的存在。

  如果說太陽能發電多少能理解一些的話,具體到李崢現在要做的實驗,那就不可能理解了——

  他和沈一云正在改變Y受體邊緣的烷基的長度,只為增強其千分之幾的“導電性”。

  說得再直白一些。

  Y受體,大概就是把10個周成環題目里的大環,拼在一起的一個鬼東西。

  這個鬼東西的邊緣,會有很多觸手,李崢需要一次次拉伸它們,剪短它們,并一次次記錄其一系列“導電”參數的變化。

  這樣的工作,沈一云已經做了成千上萬次。

  至于胡增武做了多少次,已無從得知。

  而類似這樣的實驗,也僅僅是整個課題組十幾個實驗項目之一。

  下午四點來鐘,沈一云手機的鬧鐘忽然響起。

  她咬牙瞅一眼沉浸在光電實驗臺前的胡增武,默默關掉了鬧鐘。

  “幾點了?”胡增武操作著電子屏問道。

  “四點多了,胡老師……”沈一云小心翼翼說道,“我們剛好做了兩組了……”

  “嗯……閉幕式也快開始了吧。”胡增武頭也不抬,擺了擺手,“你們去吧,也幫我看看今年有沒有拿回團體冠軍。”

  “謝謝胡老師!”沈一云一喜,連忙推著李崢道,“快收拾,快收拾……”

  “再做一組吧……”李崢面色潮紅地擦了把汗,“BTPeC9我感覺很有前途,再多整點兒。”

  “!!!”沈一云一咬牙。

  你這是在往地獄里跳啊!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把實驗記錄做好,BTPeC9我等等測試一下光伏效率。”胡增武難得心情好,抬頭瞅著李崢笑了一下子,“今天算是了解科研了吧?”

  “離了解還早呢,入門都不算……”李崢撓頭道,“我也就頭一天興奮,真叫我成年累月的做,做半年都不一定能提高千分之一,估計我也遭不住。”

  “沒辦法,真正的科研就是這樣啊。”胡增武搖頭嘆道,“所以半懂不懂的人才更喜歡物理和數學,總想著一拍腦袋就成牛頓、愛因斯坦了,殊不知真正的成果,都是這么一點一滴熬出來的。”

  “今天真的受益匪淺,謝謝胡老師。”李崢恭恭敬敬點頭道。

  “好了,收拾好就走吧。”胡增武又側過頭,擺了擺手,猶豫著說道,“嗯……我這個課題組……最近其實有在招人的……雖然寫的是研究生以上……不過偶爾有出色的本科生,也不是不能考慮……”

  李崢一愣,還未回話,先是感受到了沈一云灼熱的目光。

  扭頭望去,沈一云正在以最小的幅度,最高的頻率拼命搖頭。

  不要啊,不要啊……這是地獄的召喚。

  李崢咳了一聲,又道了個謝,這才與沈一云溜出去。

  二人狼狽換好衣服,抽了兩瓶營養快線,一路逃出實驗樓,沈一云才氣喘噓噓說道:“他……他騙人……根本沒有招聘……他就是饞你的手藝。”

  “我也覺得……”李崢看著自己的雙手道,“那我可不能再隨便暴露自己了……”

  “反正……就像色男人會饞好身材的女孩一樣,老教授也會饞好學生的手藝。”沈一云看著李崢,鄭重說道,“你跟史洋這樣的,在我們圈子里基本就等于貂蟬和西施,可千萬要小心別被心懷不軌的教授盯上。”

  李崢努力想像了一下,然后……

  “嘔……”

  “咋了?”

  “你想像一下史寶兒穿上貂蟬衣服跳舞的樣子。”

  “嘔……”

  薊大校園內,某水吧的角落,沈一云領著李崢,與兩位有化競經歷的師兄弟湊在了一起。

  說是直播,其實并不是官方的,而是某位隨隊老師自己用手機直播的,李崢也順手將發到了龍珠群,讓大家傳播一下。

  大家互相認識過后,趁著頒獎還沒開始,兩位大哥已迫不及待開始勸退了。

  “兄嘚,咱千萬別碰化學。”

  “生化環材四大天坑!真的,哪個都別碰。”

  “哎,我當年就是不服……現在好了,大學三年,兩年半都在想辦法轉系。”

  “你能想像么……你上學的時候,天天在實驗室里倒騰那些液體……你退休了,還是在實驗室里,還是在倒騰那些液體!”

  “有的倒騰就是好事了,你知道有多少人連倒騰液體的資格都沒有么?”

  “唉,妹子可能還占點便宜,很多老師喜歡收妹子的,倒不是用來實驗,主要是激勵實驗室里的男的,每人能提高15效率,這妹子就沒白收。不不……沒別的意思,沈學姐你是有水平的……不是工具BUFF。”

  李崢深刻接受了他們的勸退后,見Pad屏幕上閉幕式已經快開始了,便隨口問道:“兩位師兄也參加過ICHO么?”

  “沒。”研究生大佬擺手道,“國銀而已。”

  “我是省一。”本科大佬笑道,“湘南省一。”

  研究生大佬忙拱手:“原來你是湘南的啊,那比我國銀牛逼了。”

  “哎……”本科大佬嘆道,“太難了,湘南真的太難了,好不容易出來一個悅神,結果去年竟然是那種結果……搞的大家都罵我們湘南……唉!”

  “不慌,今年準能奪回來。”研究生拍了拍本科生后,沖李崢道,“其實我們也覺得有問題,明明去年都吃過虧了,今年怎么還一省一人。李崢你的水平擺在這里,跟史洋一起去,這冠軍還能跑了?”

  “嗨,不提了,不提了。”李崢抿嘴笑道,“當時也算鬧了一下吧,很不成熟。”

  “早晚要改,你只是沒趕上好時候,兄弟。”本科生也十分惋惜地望向李崢,“反正也不打算搞化學,就別多想了。”

  “不多想,不多想,只是惦記著團體冠軍呢。”李崢笑哈哈答道。

  不多時,閉幕式正式開始,國際化學會的大佬開始登臺演講,在坐的幾個人,其實努努力是能聽懂的,但都沒什么心情聽,只惦記著結果。

  直播彈幕倒是很給力。

  灼:我來翻譯。

  灼:非常高興,時隔50年,ICHO再次回到了布拉格……

  然而并沒有人看他的翻譯。

  給史寶兒一個鏡頭啊,老師!

  魏東陽呢?

  加油啊!中國必勝!

  雖然直播間也就百十來人,但這些久違的名字和氣氛,還是將李崢代入其中。

  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卻有種回望青春,再會老戰友的感覺。

  幾個不認識的大佬演講了半個多小時后,終于到了唯一有意義的頒獎環節。

  可怕的是,這是從銅牌開始頒的。

  參賽者總共300人,其中排名100—200的部分基本都是銅牌。

  15人一組,各自抻著自家的國旗上臺領獎。

  這是個漫長而又煎熬的過程。

  漫長不必多說,煎熬主要是在尋找五星紅旗。

  紅旗如果沒有出現,那才能松一口氣……

  萬一出現一個,那就麻煩了……

  又熬了十幾分鐘,熬到了銀牌。

  大家也愈發擔心起來。

  彈幕也是一大串別別別。

  大家對自家的水平都心知肚明,不拿金牌基本就是恥辱。

  終于!

  一個蓬頭男上場了。

  拉著國旗,滿臉哭喪地站在中間,直到主席為他掛上銀牌,他都是在哭的。

  魏東陽你個弟弟!

  哈哈!拉胯!拉胯!

  銀牌無言面對江東父老了!

  直播老師好像也很懂得把控節奏,在魏東陽領獎的時候適時地給了周毅一個鏡頭。

  只見周毅滿臉愁云,似乎有種要砍人的沖動。

  危!!!

  兄弟你要成環了。

  周成環在想怎么合成化尸水了。

  好在,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輪到金牌頒獎了。

  大家都稍微放松了一些。

  這樣看,大概率一銀三金,還是可以的。

  終于,在倒數第二組,4—10名頒獎的時候,大家懸著的心基本放下了。

  另兩位國家隊成員,分獲第六名和第七名的好成績,金牌兩連珠。

  牛逼!!!

  中國隊牛逼!!!

  史寶兒!!!史寶兒媽媽愛你!!沖啊史寶兒!!

  直播老師順手帶了眼周毅。

  這會兒才見他擦了把汗,轉頭沖老師道:“你媽的嚇死我了……剩下就看史洋的了。啊?直播呢?艸……我不該說臟話……”

  哈哈哈!

  周成環牛逼!

  布拉格大型成環現場。

  萬眾矚目下,終于,到了前三名。

  主持人站在臺前,也是擦了把汗,沉吸了一口氣宣布道——

  掌聲中,大屏上映出了Bahng的成績——

  Totalpractical(實驗):33.96

  Totaltheory(理論):54.87

  Total(總分):88.83

  一位梳著擋腦門標準分頭的韓國小哥搖頭笑著登臺,與主席握手后,站在第三名的位置上拉起了國旗。

  主持人繼續宣布——

  此刻,所有人的心都完全提了起來。

  連彈幕都沒了。

  所有人心里都念著同一個咒語。

  別是史洋……別是史洋……

  只見主持人眉色一揚,興奮抬手——

  這次的掌聲明顯更劇烈一些。

  一個頭發超長,發際線又超高的俄羅斯眼鏡男笑呵呵起身,小跑沖向高臺。

  史寶兒媽媽愛你!!

  我操毛子老哥這造型也太颯了!

  妖還是Ruuuuussia妖啊。

  很快,老哥也完成了流程,上臺喜洋洋地舉起自家的國旗。

  大屏上隨之映出他的成績。

  老哥站穩后,主持人長吁一口氣,滿面笑意地開口了——

  只見史洋一躍起身,一連重重揮拳三次,接著第一時間擁向周毅,一把撲上去就哭了起來。

  周毅眼眶也有些酸紅,不住地拍著史洋,但掌聲太大,聽不清他說什么。

  哄了一會兒,史洋才終于擦了把眼睛,登上領獎臺。

  多日未見,穿著西服的他……

  比往日還要臃腫。

  俄羅斯老哥也捏了下他的胳膊,開起玩笑。

  史洋卻一臉嚴肅,直挺挺地拉著國旗,眼淚往外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身后,是他的成績。

  彈幕徹底沸騰。

  史寶兒媽媽愛死你了!!!

  實驗永恒滿分的男人!!

  化學之光!!史洋!!

  牛逼牛逼牛逼牛逼!!

  就連水吧里看直播的李崢一行都跳起來了。

  “ICHO實驗都滿分???”

  “怕是給評委嚇尿了吧!”

  “這逼可以的,真的可以的,諾貝爾也說不定。”

  “掙大臉了!牛逼!”

  史洋本人卻是分毫也不關心,只死死抿著嘴憋著哭,甚是可愛。

  接著,主席為三人掛上了金牌,主持人拿著話筒從第三名開始展開采訪。

  因為是國際場合,大家也都用英語進行回答。

  韓國小哥感謝了一圈,表示這是自己最激動的一刻了。

  俄羅斯老哥說他以為題會很難,為此準備了很多刁鉆的東西,可惜都沒用到。

  采訪到史洋的時候,他依舊一臉嚴肅,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道。

  “謝謝主辦方,謝謝中華化學會。”

  “感謝你們組織,舉辦如此美妙的化學盛會。”

  “我知道大家都急著去晚宴……但我可能……還是要占用大家一點時間。”

  “不知道,大家了解不了解我的祖國。”

  “在我的祖國,有成千上萬有志于化學的青年。”

  “但站在這里的,只有我們四個。”

  “更令人遺憾的是,有些水平和實力不亞于我的人,因為一些陳腐的規則,而無緣這個賽場。”

  “直到現在,我都為此表示悲哀。”

  “我曾試過抗議,試過組織申訴,試過各種方式改變這件事。”

  “現在,我要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了。”

  “在此,我以個人身份,放棄這塊金牌。”

  “將它留給比我更配得上它的人。”

  話罷,史洋突然轉身一扯,甩掉了臃腫的西裝——

  露出了一套藍白色的校服。

  接著,一個轉身,將后背面向鏡頭。

  上面分明印著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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