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信王一同而來的高志遠,不覺間皺了皺眉,迅速轉過頭,看了眼二柱。
姑父的舉動,令他有些看不透。
父子之間,眉眼輪廓,多少要有些相似,光是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
寶柱的眉眼偏柔和了些,不如信王這樣棱角分明,遠沒有二柱來的相似。
高志遠也隨姑父信王進過幾回京城。
據他所看到的,大周楊氏的子嗣,皆長得端正威嚴,即便是心平氣和,眉宇間也會流露出不容他人侵犯的堅韌風骨。
寶柱的長相,卻偏向于柔和,有幾分江南才子的風采。
只是寶柱看著便有一種不通文墨的莽撞之態,不如江南才子般俊逸瀟灑。
更何況,年歲對不上。
信王不該看不出來的。
“罷了!姑父行事,必有他的道理!”他心中暗道。
只是……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面上毫無波瀾的二柱。
這個人的心緒又將會如何?
出乎他意料的是,二柱臉上的神色絲毫未變。
“莫非他沒有猜到自己的真實身份?”高志遠的臉上露出微微詫異的表情。
以信王這幾日的言行舉止,正常人應當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王二柱,不,現在應該叫王曲了。王曲他竟是這般愚鈍?
高志遠看著他,搖了搖頭,將自己腦海中的猜疑清除干凈。
卻見二柱已收拾好了心態,對著正真情相擁,享受父子重聚天倫之樂的信王二人微一拱手,笑著恭賀道:
“恭喜王爺父子久別重逢!”
他又轉過頭,與王老漢建議著說:“這樣的大喜,祖父,我們家是不是該大擺宴席,替小王爺好好慶賀慶賀?”
原本因為寶柱認父之舉,而陷入驚愕狀態的王老漢,更加驚詫地轉過頭看了一眼二柱。
二柱是撿來這事兒,是自己以前曾刻意說出口的。
目的就是讓其偷聽到,讓他知道他不是王家的人,好徹底安分下來。
到如今,他應該是猜到了真相才對!
可為何,面對寶柱鳩占鵲巢之舉,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沒有絲毫的變化?
王老漢心下有些隱隱不安。
可事已至此,李氏和寶柱已然這般做了,他只能成全寶柱。
若是將事情說破,惹得信王大怒,還不知還會有什么麻煩。
只是!這樣做要對不起二柱了啊!
王老漢心中一嘆。總覺得二柱正看著自己,那目光,跟刀子似的。
“草民有罪!因舍不得寶柱這孩子,故而對王爺撒了謊,求王爺恕罪!”
王老漢想好措辭,便提起衣擺,跪地叩首。
他心里有數,若信王要降罪自己,寶柱必定會出面替他求情。
故而下跪之時,他的動作放得緩慢,等著信王伸手攙扶自己,好不受那雙膝著地之苦。
然而興許是信王大喜過望,只顧攬著孩兒喜悅,沒有注意到他,竟真的由得王老漢跪了下去。
撲哧!
膝骨敲在地面的聲音,只聽得旁人心中一顫。
這得多疼!
“哼!自作自受。”二柱心中冷笑,別過頭不去看他。
虧他能編出那種鬼話,也不想想王家的情況,村里有多少人了解?
信王若有心要查,定能覺察出不對勁的地方!好在對方沒有深究的意思,就這樣草草的認了親。
只是王老漢年事已高,受這一著,恐怕要難受好幾天。
更何況,與眾人一起行禮時不同,當著眾人的面,他一個里長,又是舉人的祖父,跪地求寬恕所帶給他的心中之辱,未必會比雙膝所受的疼痛輕。
待王老漢連叩首三次之后,信王似是才想起他,忙將他扶起來。
“王老先生將我兒撫養成人,大恩大德,本王一時不察,竟沒注意到……”
信王說著,又轉頭輕斥屬下:“你們怎么也不提醒我?”
被他斥責的那人,低著頭,不敢反駁。
隔壁院里。
“原來王寶柱才是信王的兒子,險些就錯害了他人!”
許靜嫻輕輕驚呼。
許硯書的想法卻與她不同,冷冷笑道:“王二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將他們一塊兒毒死又有何妨?”
他仍在記恨王曲于信王的營帳中,羞辱自己一事。
那時王二柱為了激怒他,還曾說過,是他在自己寶駒的草料中,加了巴豆粉,才害得他側馬翻下來,摔傷了腿!
雖虛實難辨,可他心里只當這事兒真的是二柱所為。
看著弟弟臉上的憤恨之色,許靜嫻輕輕嘆息,安撫道:“王二柱雖招人嫌,可如今他收了你姐夫的封口費,卻是和我們站在一邊兒,萬不能將他激怒了呀!”
“你怎么知道他會站在我們這邊?他若是反悔,亦或者借此要挾我們呢?”
許硯書忿忿的扭過頭,不想被安撫。
許靜嫻卻是一笑,眼里露出智慧的光芒:“且不說他有沒有膽子得罪你姐夫。他先前拿了銀子,又沒有第一時間告知衙門,已是構成包庇之罪。”
“如今雙方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在關鍵時候,我們還可以要挾他助你逃脫!”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若你實在看不慣他,等我們家的事情平淡了,再找人將他處理掉,亦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聽她如此說來,許硯書雖還是氣恨,可心情卻是漸漸平靜下來。
君子遠庖廚!
有信王這樣的貴客駕臨,王老漢自然不可能還和從前一樣,要自己生火。
叫了人去地里摘些菜葉,又請了幾個手藝好的村婦,來做廚娘。
王家老屋里,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信王坐于尊位,寶柱和李氏這母子倆,迎著笑臉,在他身旁逗樂。
寶柱倒還罷了,畢竟是信王的兒子。
可這李氏,卻是要鬧哪兒樣?
瞧她頭戴紅娟鑲珠的頭飾,黝黑的臉上又抹了兩層通紅的胭脂,還穿著艷紅色的衣服,在那里搔首弄姿……
二柱笑了笑。
王老漢卻只覺得面上發燙,一陣羞恥。
自己的兒子才死了幾個月————這李氏,早該替三根休了她的。他暗恨道。
信王是何等的人物,怎么會看上鄉野村婦?還是李氏這樣的貨色!
王老漢越看越覺得李氏礙眼,恨不得能夠將她一手捏死。
偏生李氏還不自知,洋洋自得,學著縣里那些知禮婦人的言行,微羞道:“王爺!我今天的裝扮,與京城富貴人家的婦人相比,是不是還要更加端莊一些?”
她前頭嫁的那個王三根,性格差不說,長得也是尖嘴猴腮,哪兒比得上今天見到的這個信王。
想到這兒,李氏微微竊喜,暗道自己剛才回去換了身好看的衣服,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自丈夫摔斷了腿之后,再也沒有和她恩愛過。
反倒是王寡婦那個克夫的,倒是一天天的滋潤的很。
如今一見這個英武俊朗的信王,兩人之間又有寶柱作為紐帶,李氏只覺又是一年春來到。
她雖不會吟詩,但大體就是這意思。
寶柱是小王爺,那自己也算是王妃了吧!
這樣想著,李氏眼里泛著波光,原本不怎么出彩的面容上,竟也多了三分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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