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戲，唱的不對啊……
陳子云這副態度，讓燕復和盧輝愕然，搞不懂他是裝腔作勢還是真這么想。
而且，這“白袍興、有陳王”，如果不是你自己搞的鬼，難道還能是別人為了抬舉你特意弄的？
誰會這么好心？
相顧了片刻，最后還是燕復試探道：“陳將軍，這帛書果真不是你布置的？”
“自然不是！”
陳子云擲地有聲的否認，大概是看還有人懷疑，隨即道：
“這鯉魚是誰做的，喚來一問便知！”
“陳將軍所言在理。”
袁杰、周戚等人紛紛點頭附和，好好的鯉魚，腹中突然出現帛書，內容又是這般離奇。
如此詭異之事，不搞清楚真相，這飯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燕復也是非常想拆穿陳子云的鬼把戲，于是立即吩咐了下去。
片刻后，一名臉色有些蒼白的廚子被帶了上來。或許是以為自己做的菜不合眾人口味，要被責罰，廚子看上去很是忐忑不安。
“你乃何人？”
燕復莫名的看他有點眼熟，忍不住問了出來。
“回幫主，小人名叫施姜，是宋堂主的人。因為之前在福宴樓做工，過來這邊后，咱們鴻幫的伙食一直是小人負責……”
這是什么情況？
在座的所有人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這做菜的廚子竟然不是陳子云安排的，而是鴻幫自家的人！
盡管在座的眾人并不清楚，鴻幫和白袍軍的關系實際上已經破裂了，只差一步就到勢同水火的程度，但大概也能感覺到，雙方的關系，其實沒有前幾天看上去那么親密無間，現在燕復的舉動更是如此。
這種情況下，鴻幫沒道理要抬白袍軍一手啊。
燕復顯然也沒料到會是這樣，愣了幾秒，問道：“這魚腹帛書，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帛書？”
廚子看上去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重復了一遍，這才啰啰嗦嗦的回答起來。
盡管聽上去有些沒頭沒尾，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魚從開始做到上菜，基本都是廚子一人完成，沒看到有什么可疑人插手。
至于上菜之后就更不可能了，眾目睽睽之下，沒人有那個本事。
這可就有些稀奇了。
要么是這個廚子在撒謊，要么就是這魚腹帛書果然非人力為之。
燕復有點忍不住了，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將這廚子怎么樣，只能繼續逼問道：
“那這魚呢？魚又是從何而來？”
其他的糧食和家畜，基本是義軍和鴻幫隨軍帶來的。魚這種生鮮則不同，只可能是從本地采買的。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給廚子打下手的人也被叫了上來，答道：
“回各位將軍，魚是小人從白水河邊上買來的。
這事說來也怪，小人買完魚要給錢，那老漁翁卻死活不肯收錢，還嘟囔著什么‘白龍’、‘天命’，瞧上去神神叨叨的。等小人提著魚離開，也就走了十幾步，回頭一看，那老漁翁居然沒了！”
這樣說著，似乎是心有余悸，這人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隨后嘆道：“得虧是光天化日，不然還不把小人給嚇死。”
白水河是興平附近的一條小河，因此地鎮民多姓白，故得名。大軍的水源除了興平的幾口井外，其余基本是從白水河取水。
不過，白水河確實有著白河龍王的傳說，起碼得有百余年的歷史了。興平的鎮東，就有一座年代久遠的龍王廟，據說還頗為靈驗，平日里香火很是旺盛。
這下子，十多家勢力的首腦們有點坐不住了。光一個魚腹帛書也就罷了，結果循著這帛書追查下去，居然連白水河的龍王都查出來了。有幾個平日里比較信鬼神之說的人，看向陳子云的眼神，頓時就有點不對了。
“你倆說謊！”
燕復本想借機給陳子云一個難堪，沒想到會是這個局面，不由大聲呵斥起來。
“小人萬萬不敢啊幫主！”
“幫主息怒！小人所講句句屬實，句句屬實啊！若有半句妄言，保管小人斷子絕孫，全身流膿而死！”
兩人連連叩首賭誓，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說假話。
這讓燕復又氣又怒。
他可不吃什么毒咒狠誓這一套。可這么多人在場，燕復又不好發作，只能冷哼一聲，將兩人暫且打發了下去。心里卻是打定注意，回去后一定要拿下兩人，好好訊問一番。
不過，這出精彩的好戲，豈會輕易就此結束？
就在兩人剛下去，屋內氣氛極為古怪的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趕了過來，正是陳子云的親衛：
“將軍，龍王廟那邊入夜后一直有異響……咱義軍很多的弟兄都有點不安。”
龍王廟！
帛書的問題還沒搞清楚，又出現這等詭異之事，頓時撩動了屋內眾頭領的神經。眾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最后才驚疑不定的看向了陳子云。
“怎會如此之巧……”陳子云勉強做出一副鎮定的樣子，朝眾人問道：“要不，咱們一起過去瞧瞧？”
對陳子云的提議，眾人并沒有異議，于是各自點上護衛，浩浩蕩蕩足有一兩百人，來到了興平鎮東頭的龍王廟。
因為天色已晚，夜宿在這里的白袍軍士兵，本已經準備休息。誰想這龍王廟突然傳出奇異聲響，有人壯著膽子進去過，說是看到龍王像動了一下。大伙頓時不敢休息了，紛紛跑遠了一些。
空曠的龍王廟前，只留下了一大堆篝火，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然而，眾人在這里站了片刻，除了遠處隱隱有狐貍叫聲外，其他什么也沒發生。
被外面的涼風一吹，眾頭領的酒意散去一些，鎮定了許多。見并沒有異狀，袁杰、周戚等人不由松了口氣。說實話，如果這里還有什么鬼神之事出現，那他們接下來、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陳子云了。
“哪里有什么異響？”
陳子云袖手而立，面帶不滿之色，向親衛責問道：“大晚上的不睡覺，是誰亂傳的妖言，惑我軍心？”
親衛也顯得有些尷尬，支吾道：“先前明明……”
正說話間，龍王廟附近突然再度響起了飄忽不定的悾悾之聲。還沒等在場的眾人反應過來，先前只能隱隱耳聞的狐貍叫聲，突然清晰了很多，就仿佛一下子近了好幾里似的。
仔細聽上去，雖然不是很真切，但朦朦朧朧依稀可以聽見什么“白袍”、“陳王”之類的字眼。
詭異的狐鳴聲一連持續了幾遍，最后飄然遠去，緲緲沒了蹤影。
在場所有的勢力頭領，包括他們帶來的親衛們，臉色紛紛為之一變。回頭再看陳子云，夜色下，篝火忽明忽暗的映在他身上，頓時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威嚴。再想想白袍軍自起兵至今一路是逢戰必勝，就仿佛有神佑一般…
難不成，眼前這人果真有…
面對這接二連三的異狀，莫說其他人，就連燕復，心里都忍不住嘀咕了。
“雖然怪異了些，但陳某仍是不信那鬼神之說。”片刻沉默后，陳子云對身邊的親衛緩緩開口道：
“傳我將令，今晚之事，白袍義軍各部不許談論，違者軍法處置。還有，也請諸位不要妄議，以免擾亂軍心。畢竟目下是大戰在即。”
“對對對，陳將軍所言極是！”
燕復雖然不清楚陳子云為何要約束手下閉口不談，但這無疑是件好事。他最怕的就是陳子云借題發揮，鬧得眾軍盡人皆知，然后憑此掌控聯軍大權。現在陳子云主動要求大家不提，那自然最好不過。
袁杰等豪強、馬匪的頭領，對陳子云如此要求，別管心里是怎么想，也紛紛應承下來。
然而，這魚腹藏書和野狐夜鳴之事，并沒像他們預料的那樣被禁令壓下，反因目睹之人眾多，事情又詭異離奇，導致一夜之間，就在流民大軍中瘋狂的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