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老看著這一眾只想著自己、不顧百姓死活以及后果的文武官員,很是失望。
他哪里不知道這幫人心里在想什么,但又奈何不得,只好繼續爭辯道:
“眾位都知道,反賊起初只是靠詭計混進去的尋陽,葛陽縣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早已經封閉城門,所有的縣兵都在城樓上嚴陣以待,反賊想要混進去或者快速破城,絕不可能!
既然眾位都不贊成派出守城軍,老朽建議,募集城中青壯以及世家大戶的護院,協助葛陽。
如此一來,葛陽必定守得住,若是將反賊拖住更好,到時鄱陽城就可從容發兵擊潰他們!”
先前出兵平叛時樂老就好言提醒不要輕敵。。現在好了,此刻他自己在眾官員眼中反倒成了輕敵的那個人。
樂老深知若是不把反賊迅速消滅,到時賊人越來越多,官府的優勢就越來越小。
他雖然老邁,但這種關鍵時刻也要顧大局,將自己的看法與建議都說出來,至于太守大人會不會聽,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事了。
但樂老不知道的是,他的固執己見,已經惹惱了在場大多數的官員。
尤其是卞金富,他早就不滿這個倚老賣老的執拗老頭了,若非他不想被旁人指責欺壓老弱,豈會強忍著不變臉?
現在聽到樂老還要將城內世家大貴的護院派出去,不由惱怒了起來。。反駁道:
“募集青壯不是不可以,但你想過沒有,這得需要多少時間?三天?還是五天?
好,我就當你三天,那么我再來問問你,訓練青壯又要多少天?鄱陽城離葛陽這百多里路程,又要多少天?
還有,反賊絕不可能破城?
你是人老多忘事還是已經老糊涂了?你憑什么以為葛陽能守得住?
連一千二百的官兵都被滅了,葛陽拿什么抵擋?是你口中所說嚴陣以待的縣兵嗎?這話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正因為我知道官兵被滅的過程,所以我才認為反賊現在還沒有形成氣候!”
“據逃回來的征夫講訴,我分析此次平叛失敗的主要原因,乃是反賊詐降誘官兵輕進、又縱火燒毀了營地。
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反賊的實力不能和官兵正面相拼嗎!
否則官兵扎營時反賊怎么不趁機出城掩殺?
先前我就說不要輕敵,你們不聽我言,結果怎么樣?現在你們倒是慎重了,可再是慎重,等反賊成勢,又有何用?”
對于這個老頑固,若不是太守大人在場,卞金富說不得就要罵粗了。
尤其是聽到他最后那句話,讓卞金富認為就好像在嘲諷自己和眾官員都是無能草包一樣,當即火冒三丈,大聲道:
“休要在此放輕巧屁,你也知道征夫講訴?…,
好!讓我來告訴你吧,征夫講何大人當初可是攜帶了攻城槌隨行的,反賊詐降有什么用?尋陽那座小城豈能阻擋?所以說,官兵當時定與反賊正面廝殺過了一場。
來來來,你說說,反賊如何就不能與官兵正面相拼了?
而且!征夫也說了,只消半夜功夫,反賊就開始追殺官兵,就算何大人他們中計,撐個幾天或者退回來總不成問題吧?換成你所說不成氣候的反賊,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消滅所有官兵?”
“對,正是此理!”
“卞郡丞說得在理!”
“何大人、郭大人也不一定是輕敵才致使戰敗,依下官之見,這伙不是一般的賊人!”
“但若坐視賊人做大…”
少數幾個以樂老為首出自公心的官員,支持派兵支援葛陽。
以卞金富為首的大多數本地官員也自認為出自公心。。不支持派兵支援,以免造成不必要損失。
雙方是各執己見面紅耳赤地爭吵不休,還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
一聲不發的崔太守見到這猶如菜市場般的場面,他那陰沉的臉色仿佛都能擠出水來了,此刻終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喝道:
“都給我住嘴,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頓時,大堂內鴉雀無聲,眾官員都安靜了下來。
“鄱陽城如今已經無力派兵、也來不及支援葛陽了,但古陽、山陽還是得救,現在募集青壯協助防守估計趕得上。
楊維,稍后你著人向刺史趙遷翰大人呈交本官箋檄,請州府出兵平叛。”
說完這番話,崔太守無力地坐了下來,他那失落的語氣。。讓眾位官員不免也受到影響。
“太守大人…”
此時兩派官員好似放下了彼此成見般,紛紛站了起來。
崔太守和趙刺史的事眾官員都很清楚。但他們更清楚的是,此事過后,哪怕崔大人有整個崔氏撐腰,也決計好不了。
這次趙家捉住了崔太守的痛腳,必然會大肆攻奸崔氏,崔太守的下場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場的眾官員和這位凄惶的太守其實關系不錯,畢竟他做了這么多年太守,該拿的不少拿,不該拿的也絕不多拿,為人還算公正,眾人也是念幾分好的。
再者,他們到時估計也得被牽連到,此刻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崔太守看著欲言又止的眾官員,嘆了口氣道:“早也好、晚也好。鍇礎記得看了本站哦,這里更新真的快。反賊始終都是要剿滅的,如今鄱陽城僅能自保,何來大軍平叛呢?更何況,趙遷翰恐怕已得知了此事,正在州府里笑話我等呢。”
眾官員都默不作聲。
對于最后那句話,他們覺得,崔太守只怕真的說中了。
“好了,按我吩咐去做。都散了吧。”
崔太守緩緩的起身,心灰意冷地從后堂離去。
留下了眾位面面相覷的官員,
沉默片刻后,眾人三五成群地悄聲議論著離開太守府。
他們都明白,不久的將來,鄱陽的太守就不再是崔大人了。
然而,從太守府出來的人并不都是滿臉惆悵的。
潘廣盛剛剛出了府,腳步就變得輕快了起來,若不是怕被人看到,他此刻恐怕要笑出聲來。
這位鄱陽城的軍備武官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隆使街的宅邸后,當即大笑了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