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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屠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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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巍峨的刀關約兩百米,在通往中原的官道兩側,聳立著兩座十二三米高的龐大京觀。

  據說每座都有三萬多顆頭顱,來自遺落之地圣戰的“理想國”罪民。不是把尸體掩埋,壘土為丘以炫耀功績,而是直接將砍下的頭顱堆碼,澆火油焚燒。

  一十七年過去了,塵土掩埋,茅草瘋長,遠望像兩座巨大的墳塋。

  墳堆上居然長出了幾棵小樹,枝椏詭異地串了幾顆頭骨。這并非守軍刻意懸掛,而是樹苗破土而出,又從窟窿眼里穿過,將骷髏頭頂了起來。

  倘若走到京觀的近前,便可見到苔蘚密布,蛇鼠潛行。一張張白生生大口無聲地吶喊,一個個黑乎乎眼洞憤怒地瞪視蒼天。

  下午五點半,城門關閉。

  夕陽余暉下,城頭的士兵發現一位道人圍繞兩座京觀行走,好像做法一般。

  普通商旅絕沒有如此膽大,縱然好奇,也只是隔二三十米望一眼就走了。武者、修士怕被煞氣沖撞,更不會停留太久。

  待道士拿出酒菜、紙錢、香燭,士兵立即確定,此人是科學狗的余孽無疑。

  十七年來,這是第一個敢公開祭奠的。

  好大的狗膽,別以為城門關閉,就抓不著你了!

  城樓迅速增加了瞭望哨,密切監視。樓下的耳洞卻悄悄打開了,五十名精銳的悍卒悄悄潛出。

  趕到墳丘前一看,目瞪口呆。

  酒菜都是上品,紙錢燃燒成灰燼,三支粗如兒臂的大香只剩下半截。

  可人呢?

  憑空消失了。

  夜幕降臨,曠野無垠。

  士兵們茫然四顧,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假模假樣搜尋一番,匆匆收隊。

  殘月如鉤,疏影朦朧。

  刀關的鎮守主將胡不威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把鞭子遞給馬夫,對六名親兵道:

  “你們歇息吧。”

  言畢,徑直踏入將軍府的如意門。

  繞過影壁,不去新娶小妾的西廂房,也不去夫人的東廂房,而是順著抄手游廊進了明堂。

  丫鬟端來洗臉洗腳水,他只摘下頭盔草草抹了一把臉。連靴子也不脫,就擺手喝令退下。

  靠坐梨花木椅子歇息一陣,胡不威起身到門口看了看。

  四處無人,唯有馬廄透出光亮,正喂草料。

  奶奶個熊,馬無夜草不肥!

  他哐當關閉門,上好栓,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側間。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揭開,里面赫然躺著十枚小金錠。

  拿出一枚掂了掂分量,感覺才二兩,不由得撇了撇嘴。

  刀關扼守進出遺落之地的咽喉,那些販藥材礦石木料,尤其走私鹽鐵的,無不仰鎮守將軍的鼻息。

  然而窮山惡水,再怎么刮也才那點油。何時才能斂集巨資,打通朝廷關節,讓自己調離這塊元氣貧瘠之地?

  傍晚破天荒,居然有道士公開祭奠科學狗,得把消息瞞結實了。否則上面聞訊派人來,命令守軍捉拿,可不是沒事找抽嗎?

  胡不威苦笑,右手執錦盒,左手端油燈進了側間。

  里面逼仄,除了墻壁懸掛幾幅字畫充門面外,筆墨紙硯沒一件。一張檀木小桌,一個貼墻的博古架擺放幾件瓷器,一具供短暫歇息的矮榻。

  他把油燈擱小桌上,把矮榻前的踏板拖開,用刀撬開四塊青磚,赫然露出了黑乎乎一個洞。

  正蹲身把錦盒放入,目光不經意一瞟,差點魂飛魄散。

  油燈把一個黑影投映在墻壁,猙獰高大,幾乎頂著房梁。瞅松松垮垮的牛鼻子發髻,明顯是一個道人。

  妖道?

  身為刀頭舔血的將軍,武道仙師,第一反應不是回頭,不是呼喊,而是拔劍。

  然而手才動,便被一只沉重如山的腳踩上,指節幾乎碾碎。一只冰涼大掌掐住了脖子,往上提。

  真氣無法凝聚,胡不威肝膽俱裂。

  一記虎尾腳向后猛踢,如同踢到了鐵板。雙拳后搗,什么也沒打中。于是,奮力拉扯掐住脖子的手。

  冰冷的傳音入密響起。

  “小子,想死想活?”

  胡大將軍又不蠢,本能地放棄了抵抗。

  對方把他松開,俯身從小地洞里掏出八千兩白銀,三千兩黃金,手一晃收入納戒。至于房契、田契、借據什么的,被厭棄丟了回去。

  胡不威捂住嘴劇烈咳嗽,很想朝道士寬闊的脊背擂一拳,又不敢。

  對方在檀木小桌旁坐下,道:

  “呵呵,你這家伙是一個狠人,鷺鷥腿上劈精肉的主。竟然能夠在窮困的邊關,搜刮積攢出這么多財物。

  胡不威恭敬地抱拳,道:

  “悉聽尊命。“

  常言狡兔三窟,些許財物的損失不算啥,得趕緊把事情揭過去。差距太大,反抗是徒勞的,反而會白白送了性命。

  對方的臉色卻陰晴不定,盯住他不說話。

  胡大將軍毛骨悚然,夾緊雙腿。

  信天游發現,自己好像變“小氣“了。

  收服韓鋒,毫不猶豫施展了“神魂烙印“。眼下面對更重要的胡不威,卻不愿意損耗念力了。

  當初是一個窮小子,沒啥顧忌。為什么成為大富豪之后,反而錙銖必較?

  從好處講,是個體蘇醒了。

  從壞處講,也是個體蘇醒了,走向師父深惡痛絕的方向。

  師父說過,屠龍少年如果未死,往往會成為新的惡龍,我不希望你那樣!

  “胡將軍,安排親信。在明天太陽升起之前,為十萬份華國的空白路引蓋上關蝶,應該不難吧?“

  信天游手一揮,紙片堆積成丘。

  遺落之地的罪民,出不了關隘。各國商旅必須執官府證明,加蓋入關印章。出關之時勘驗何時進入,何時離開,才可放行。

  胡不威照顧的“業務“里,販賣人口約占了一成。可哪里見過這樣的大手筆,動則十萬人?乖乖,都能成立一個小國了!

  “大人,不難。而且我會下令,以后凡是見到華國的出關路引,一律放行,不檢查。“

  “不錯,學得挺快。說一下,從刀關到劍閣的五百里,有多少股匪徒?“

  “大人,現在他們不叫自己匪徒了,反叫中途搶劫的為匪徒。十七年前,圣戰軍遠征,一些不是很艱難的障礙被打通。共計一十八處阻斷,成立了十八連環寨。靠抽成,幫商旅搬運貨物維持生計……出刀關后便是法外之地,每股勢力只能控制幾十里。太小了,被別人消滅。太大了,又會被道門消滅。“

  “行呀,你抬起頭。“

  “是。“

  胡不威依言抬頭,卻見道人眸子中寒光一閃,腦海如被冰錐洞穿。頓時“啊呀“尖叫,暈倒了。

  對方卻毫不憐香惜玉,一把掐住脖子,令那一聲慘叫硬是傳不出去。

  幾十息后,胡大將軍悠悠醒轉,感應“主人“離開了。

  一燈如豆,照耀著紙丘頂端的兩顆上品靈石,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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