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游不急,小龍卻急了。
軀干越來越凝實,漸漸從劍內爬出,彎曲如弓,趴在劍面上想把自己彈射。其實,它是少年的一縷神魂。卻以本能居多,不具備理性的分析與判斷能力。
終于,一絲蘊含神圣氣息的煙霧飄散,接近了短劍,立刻被急不可耐的小龍張開嘴巴吞入。
這下子,可不得了!
那絲氣息從雷公胸前的破洞逸出,被那么一吸,立刻源源不斷飄過來,速度越來越快。
情形好似一個毛線團被拽出了線頭,越拽越快,呈現崩潰趨勢……
雷公胸膛的洞越破越大,漸漸大過臉盆,身軀斷成兩截。神圣氣息像灶膛里冒出的濃煙滾滾而逝,鼓聲有氣無力。
信天游停止拋梭子一般拋劍,卻沒有停下繞圈奔跑的腳步。因為電母的雙手一開一合,追擊可沒有松懈。
鼓聲喑啞,不足懼了。
他越湊越近,覷機會一劍刺入電母背心,跟隨一起旋轉。兩面鏡子在她身前,閃電打不中自己。
一道晶光立刻從劍面竄出,盤旋飛舞,狂吞不已。
數十息后,電母的身子虛幻,只剩一點兒淡淡痕跡,如同透明絲絹造出的皮影。
雙掌仍然上下開合,電光依舊沒有熄滅。間隔時間卻越拉越長,光芒微弱如殘燭,毫無凌厲殺意。
小龍的肚皮鼓脹,變成了一個滑稽小胖子。咬一口電母,又咬一口雷公。變換著口味吃,嘎嘣脆。
氣息太磅礴了。
信天游看看時機差不多了,生怕小家伙撐爆炸,急忙將它收回。
鼓聲徹底停歇,電光徹底熄滅。
空氣中飄浮著游離的神圣氣息,絲絲縷縷。
他高擎短劍一陣亂跑,百圈后,終于將所有游離的氣息掃蕩一空。
貌似,鼎內除了電閃雷鳴,再也沒有其它攻擊手段了。
信天游放下心,凝神吸收完萬龍牙里收集的精神力量。蹩到墻邊,伸手按了按。
光幕再次浮現,壁上符文流轉。
他輕蔑地笑了笑,想出了一個最佳爆破方案。
彈出數粒炎精,打入墻壁。趁它爆炸時以雷霆之勢撞開,外面的人絕對猝不及防。先前對付那顆法印,就是這么干的。
雷鳴等幾個牛鼻子呆在外面,距離應該不會遙遠。
草原上安靜得出奇,一群群修士沉默地仰望天空。
孤峰前,約六十米的高空,一個大鼎靜靜懸浮。距離十米外,天臺宗四名大小真人騎鶴懸停,圍成了半弧。
時間過去了一炷香,雷鳴依舊面沉似水,沒有收起法鼎的意思。
這是一件雷電法器。
天雷一出,陰魂散,陽神碎,誰可抵擋?
通常情況下,陰魂入鼎,撐不十息。妖獸入鼎,撐不過百息。連一位達到了出神中境的真人被攝入鼎中,也沒撐過一炷香。
黃臉漢子像體修又不像體修,身具異能。不得不讓雷大長老多留一個心眼,不肯輕易揭開蓋子。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異變……突生。
沒有任何征兆。
轟……
法鼎炸開,碎片如利刃飛旋。
呔……
四名真人怒吼,一堵氣墻憑空而生,擋在了身前。
鋪天蓋地的碎片如同巨浪撞到礁石,前進不了分毫。仿佛貼瓷磚似的,凌空造出了一堵弧形圍墻。
嘖嘖,看熱鬧的眾仙師暗贊神功蓋世,緊接著如墮冰窟。
真正恐怖的場面,出現了。
雷大長老和三名真人的腦袋,竟離奇消失,猶如變戲法一般。
“瓷磚墻面”稀里嘩啦垮塌,一塊快碎片迅速縮小,冒出青煙。落地地后叮叮當當彈了彈,大部分比指甲蓋還小,材質非銅非鐵。
一條人影蹬踏鼎底,沖天而起,斜斜落回了峰頂。背負青天,恍若魔神。
四團血霧迸出,血線沖起兩丈多高,無頭身軀翻下了鶴背墜落。
大長老的坐騎相當于化丹仙師,自然是最厲害的,當即一個俯沖接住了主人。可尸體怎么坐得平穩?還是顛簸滾下,像一袋土豆般砸落地面。
那鶴呆了呆,眼珠子通紅,發出凄厲啼鳴。旋身如一支離弦之箭,氣勢洶洶射向峰頂的男子。
黃臉漢冷笑,不躲不藏,鐵手無情,動如閃電。一把抓住長長的鶴頸打成了活結,“咔”地一拉。
頓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剩下的三只白鶴初具了靈智,嚇得撲棱棱遠遁,一路瘋狂尖叫……
信天游拎起仙鶴甩了甩,見它沒啥動靜,便收入空間戒指。這可是好東西,曾經在桃李園里桃花烤白鶴,滋味簡直不要太鮮美。
嗵……
灰影從峰頂跳下。
地表震顫,碎石亂飛。
他先旁若無人,把另外一只鶴也收入空間戒指,觀察四個修士的脖頸斷面情況。
四顆惰性珠,滅殺四名真人,還包括了一位出神巔峰的大長老。天底下,找不到這么低成本高效率的陰險暗器了。
摸索他們的口袋,從雷鳴手指上剝下一枚納戒,對光看了看,又用神識感應了一番。點點頭,表示很滿意。
修行是逆天而行,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
為爭奪資源,修士之間免不了廝殺,勝者通吃也成為潛規則。
可那些血腥齷蹉事,全發生在無人看見的陰暗處。走出來時,個個都道骨仙風,玉潔冰清。哪像野蠻漢子肖堯克,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光明正大進行,動作還理直氣壯。
蚊子也是肉,又發了一筆小財,信天游心情舒暢。
四名圣胎真人不窮,可惜缺乏空間戒指,隨身攜帶的寶貝有限。而雷鳴作為出神巔峰的大長老,十幾平方米的納戒幾乎塞滿,想必吃了不少冤枉。
令信天游大跌眼珠子的是,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壞透了,居然藏了一幅春宮圖。當即一把扯出,撕成碎片。
眾修士戰戰兢兢,不敢直視。
對方是一只雄獅,在檢視戰利品。而他們,不過是一群猴子。吃對方冷冷一瞥,猶如厲電破空,肝膽俱裂。
下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黃臉漢子細心地將頭顱碎塊和法印法鼎殘片,與五具尸體堆碼。彈出一星火種,隨即轟然火起。
青煙騰空,尸油嗞嗞亂響。
三條雷鳴長老模樣的虛影,同時飄出。早準備好的肖堯克拔出短劍,白光閃耀,將他們切割得七零八落再吸入,噴出一片黑霧。
三名小人倉惶躥出,正是真人的圣胎。卻被大掌按壓,一個筋斗跌落火中。狼奔豕突也脫不了一個無形囚籠,發出嬰兒啼哭。
兇殘,端的兇殘!
眾仙師脊背生寒,頭顱垂得更低了,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望見野蠻人的影子,有多遠跑多遠。卻沒有想到,假如肖堯克心慈手軟,早倒下了。
漢子東張西望尋找了一番,表情變得莊嚴悲憫。身軀挺直,手掐法訣,并指向火光一刺,喝道:
“塵歸塵,土歸土。來有靈,去無形……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這是偷學雷震子的道門《往生咒》,禮儀標準,無可挑剔。山野散修,很難做得如此規范。
信天游可沒有那么好心與閑情,浪費珍貴的炎精為敵人處理后事,而是要毀滅干凈惰性珠存在的痕跡。
五名真人,只冒出三個圣胎,一組三尸。最早被白鶴砸扁的伙計,狡猾狡猾的,早溜了。不過失去了肉身的圣胎,沒啥實力,也活不長。在妖怪的眼中就是一坨小鮮肉,能不能跑回清涼山大成問題。
另外,他在華國的公開身份是佛宗護國金剛。故意念道咒施道法,布下疑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草原上散落的人統統變成了泥塑,沒有一個敢動彈。除了一個又蹦又跳的女孩子,越國小公主玉玲瓏。
這一次聰明多了,不跑過來,不亂喊“姐夫”。反正蹦蹦跳跳的,別人也不知道她在表達歡喜呢,還是憤怒。
草原入口處,刀槍密布,旌旗招展。
當先兩騎湊到了一起,一位錦袍玉帶的中年人,一名頂盔摜甲的青年人,正嘰嘰咕咕地緊張商討。
這種時候,處境最尷尬的當屬越侯與大將軍玉烈了。他們上,是送死。不上,事后肯定挨天臺宗懲罰。
信天游舒展筋骨,心道,那兩貨果然趕來了,倒省得我去尋找。
拔除外門,洗劫珍寶,還宰掉五名真人。順路殺了越侯與玉烈,猶如打獵途中踩死兩只螞蟻。將沒人相信他們才是必殺目標,從而懷疑到越王玉君奇的身上。
呔,灑家去也……
一聲叱咤,震徹原野。
平地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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