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臨時朝會,人員來得非常整齊。
連一直托病在家的戶部尚書馬凱也到了,曉得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躲是躲不掉的。
上午,羅漢弟子信天游與瀟水劍派大長老周無羊之戰,在十一點鐘前就結束了。結局太意外,令許多站錯了隊的人措手不及,腸子都悔青。
誰都不是傻子,細思極恐。
雖然此戰是周無羊的個人行為,瀟水劍派并不參與。但區區一個少年,竟滅了一名圣胎真人,擊敗兩個化丹仙師,背后的底蘊該有多么強大?據說他師兄早抵達白沙城,搶劫了周國使團。
瀟水劍派在華國的統治,恐怕要一去不返了。
勤政殿的王座之后,拉起了一道紗簾。往常是王后周媚坐里面垂簾聽政,今天卻換了一個少年。奇怪的是,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坐著,旁邊并無太監宮女伺候。
郭春海相國主持會議。
不闡述情況,也不介紹少年,開門見山。
第一項議題,是送周媚回周國省親,一切儀仗與用度依舊遵照王后的規制,并為其在家鄉安置行宮。意思很明顯,以后別回來了。
關于這一項,無人有意見。
有人覺得王黨依舊忌憚周國,有人覺得信天游心太軟。還有人卻想到了,殺周后是對天啟王的不敬,如此才最好……
第二項議題一拋出,后黨垮塌的脊梁又挺了起來。王黨則忿忿不平,尤其以欽天監為甚。竟然是與瀟水劍派的關系照舊,一應供奉不可缺少。
吵歸吵,郭春海作為王黨的定海神針,強硬拍了板。
議題很重要,每一項都關乎國運。
但官員們是老油子了,曉得自己只是來打醬油,烘托下氣氛就行,全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了紗簾后的少年身上。
見他剛開始坐得挺端正,漸漸開始扭動,還非常好奇地研究了一陣扶手與椅背。
最后,把頸子努力朝椅背靠,身軀像沒骨頭蟲子似的往下溜,脖子底下全是腿。宮廷座椅又非常寬大,他身軀貼住椅背后,腳便懸空了,晃呀晃的。
這副懶散模樣,簡直讓人眼睛受不了,哪有什么王者儀態。
信天游真不是故意的,很討厭王椅。
盡管雕龍畫鳳,由名貴紫檀木做成。卻又寬又大,梆硬筆直。讓人根本借不上力,只能一本正經地坐著,像個泥菩薩。
坐在右側的武官之首逍遙侯邵子力,露出了輕蔑冷笑。無論誰當華王,不還是得依仗他這位軍神?修士再厲害,也需要有人幫他干活呀。
第三項是裁軍,跟前面兩條比較算小事了,拋出去后石破天驚。
邵力子霍地站起,喝道:
“豈有此理!”
他一開口,旁邊的兵部尚書徐宏云立刻幫腔,道:
“荒唐,這不是自毀長城嗎?試問天下,那個國家的邊境不屯兵?”
兩位大佬定下基調,嘍啰們立刻搖旗吶喊。連素以王黨喉舌著稱的御使們也表示不理解,紛紛勸阻。
紗簾后傳出一聲大大的哈欠,少年走了出來。百官見到他身穿王子服飾,均一凜,不作聲了。
信天游朝王座前一站,居高臨下,笑瞇瞇俯身朝右邊的第一位問:
“你哪疙瘩的?”
如此粗痞的言語竟然出現在朝堂上,還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眾官員大跌眼珠子。
邵子力強忍怒氣,拱手道:
“請問公子是……”
信天游加重了語氣,道:
“是我先問你,得回答,不要反問。再問最后一遍,你哪疙瘩的?”
卲子力感覺到了語氣中的森森殺意,不敢怠慢,道:
“某,華國鎮北大將軍,武威侯邵子力。”
“呵呵,你還曉得自己是華國將軍。不遵命令,咆哮朝堂,該當何罪?”
殿內安靜得可怕,數息之后,卲子力勉強道:
“某,有罪。”
信天游冷笑,道:
“有罪就得罰,待會再議。為什么他們都站著,你坐著?”
“王后賜某與郭相國,一人一張御凳。”
“郭相國年齡大,尊老是應該的。你明顯年輕他幾歲嘛,坐什么凳子?來人,給我撤了。”
立即跑出一名老太監,從大將軍的屁股底下把凳子掏走了。
邵子力的臉憋成豬肝色,作聲不得。
事情卻沒完,信天游繼續問:
“王殿之上,你帶劍干嘛?”
見問到了劍,邵子力昂首挺胸。心想,這是你老爹賜下的,難道也敢沒收?
“吾王天啟念某薄有微功,特賜此劍,可上殿佩戴。”
少年卻道:
“既然是微功嘛,何必一天到晚掛在身上,累得慌。來人,除劍。”
老太監哧溜又小跑出來,麻利地從大將軍腰間把劍摘走。
邵子力無顏再待下去了,仰天大笑道:
“好好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某辭官,回老家種紅薯……哈哈哈……”
言畢,轉身就走。
“等等。”
邵子力聞言停下,怒道:
“還要怎地?某無官一身輕,豈可站立于朝堂中!何況,你現在還沒有登基,豈可加某的罪?”
信天游笑道:
“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跟你打一個賭。賭你,走不了三步。”
一聽這句話,邵子力猛地想起對方是才殺了圣胎真人的存在。額頭冷汗涔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僵立不動了。
少年掃視了一遍大廳,問道:
“對了,剛才你們討論到哪兒了?對,裁軍,誰有意見?”
誰敢有意見?
現場鴉雀無聲。
撲通……
不曾想積極反對裁軍的兵部尚書徐宏云竟越眾而出,跪下奏道:
“十萬鎮北軍,每年要消耗五百萬兩白銀,早就該裁減了。何況,聽說將官貪污軍餉物資,還縱兵騷擾當地部落,打草谷,民憤極大呀!”
邵子力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指著徐尚書罵道:
“你這條老狗!”
這一幕,是信天游沒料到的,不由得樂了,道:
“我沒興趣跟你們扯來扯去,講道理。來人,將武威侯、兵部徐尚書、刑部馬尚書、戶部劉尚書押下監獄……其實,我對你們根本不了解,什么王黨后黨的也不想摻合。怪只怪你們的兒子名氣太大,坑爹!等三司會審后,有罪就殺,無罪就放。包括你們的兒子,也同樣處理。但是,不誅連家族。”
官員們哪見過此等陣勢,整個不按常理出牌呀!齊齊傻眼,人人自危。
頂盔摜甲的禁衛走入,將三個文官綁起就走。
邵子力卻是開光七重的武道仙師,磅礴氣勢爆發,喝道:“誰敢綁我?”
兩名禁衛一驚,竟攏不了身。
“嘖嘖……”
信天游走下臺階,走到邵子力的身前饒有興趣看著,道:
“我還真忘了,你是武道仙師。華國除了劍圣,誰也打不過你,萬一越獄怎么辦?跑出來打傷了小朋友怎么辦?我有兩個好辦法廢掉武功,效果立竿見影……一個是打斷腰椎,下半身就癱瘓了。另外一個是打斷頸椎,全身癱瘓。不過,后者對手法的要求非常高,一不小心會把人弄死。幫個忙,你選擇一下,看看喜歡哪種。”
邵子力冷笑,把雙手一伸,道:
“某一生光明磊落,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哼,來綁!”
“這不就結了嗎?雖然進監獄后,密偵司肯定會喂像你這樣的高手吃散氣丸。但那玩意只是讓真氣不能凝結,對身體卻沒有什么損害。剛才我還向章統領討了一顆嘗了嘗,味道馬馬虎虎,可以擔保。”
眾人聽得驚駭不已,小鵪鶉似的立著,不敢作聲。
待邵子力被押送離開了,信天游走回紗簾后坐下,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家討論下誰當新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