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果兒豁出去了,干脆站起來喊:“二百兩!”
見到拍師身子前俯,好像沒有聽清楚,急忙連舉兩次手。
這個戰術,是正確的。
因為她只有二百兩黃金,假如報一百九十兩的話,隔壁的惡人再加十兩搶占制高點,自己就只能抓瞎了。
拍師廖明大喜,急忙道:
“二百兩整,這位小姐巾幗不讓須眉……”
見下方暫時沒有動靜,側身指向桌旁侍女手中展開的畫卷,道:
“大家看,女子的衣帶都可以飄飛起來了,鸚鵡的翎毛歷歷可數,可謂精品中的精品……二百兩第一次……二百兩第二次……二百兩第三次……”
少女的心跳到嗓子眼,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悠長,心里狂喊,趕緊拍,趕緊拍下去呀!
就在廖明抓起醒木,將拍未拍之時,一只手舉了起來,二百一十兩!
蘇果兒眼前一黑,身子癱軟了下去。
信天游趕緊伸手往她的后腰一扶,生怕摔倒。少女坐穩后,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上,嚶嚶哭了起來。
隔壁傳來一個猖狂的聲音。
“果兒小妞,還跟不跟爺斗呀,玩死你!哈哈,才二百兩黃金,小事一樁。只要乖乖順從了爺,就把這幅畫送給你……小黑子,剛才不是很牛逼的嘛,怎么不英雄救美了?夠膽就舉手拍呀,爺陪你玩……”
信天游瞟了陽河一眼,俯身在蘇果兒耳畔道:
“你快坐好,繼續拍。”
少女搖了搖頭,嗚咽道:
“我……我沒錢了……”
聽到拍師已經在進行第三次報價了,信天游來不及多想,舉起了右手。
陽河一愣,繼續加價。
誰知少年的手臂根本就沒有放下,中指朝天空一彈,立住。這個姿勢,拍師廖明居然看懂了。
陽河再加。
中指瞬間再彈。
價格上升到了二百六十兩黃金,不顯山不露水的侍女鸚鵡圖竟然溢價了兩倍多,眾人紛紛朝后看。
“咦,那不是陽大人家的公子嗎?”
“陽谷靠俸祿,他家公子哪里能夠拿得出這么多錢?”
“哈哈,老兄,你真懂還是假懂。這官不在大,能貪就行……”
“依我看,陽河搞不贏旁邊那位少公子。他加一次價都要掂量掂量,人家的手根本就不放下,氣勢如虹……”
陽河的面皮青一陣白一陣,咬牙再次舉手。
信天游的中指“嗖”地彈直,還特意轉向陽河彎了彎,似乎作輕蔑地勾引。
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十兩黃金一巴掌,正著打,反著打,噼里啪啦打……
陽大公子終于頂不住,熄火了。
繼續加,也加得出。可瞧信天游的那股架勢,會直奔五百兩去。萬一他拍著拍著,突然撂擔子,自己可不就成了五百兩黃金買回一張廢紙的蠢貨?紈绔的錢,那也是錢呀!
至于賴賬,對誰都可以賴,唯獨不能賴珍寶閣,會整得你欲仙欲死!
面子暫時是丟了,等拍重寶的時候,再大大地找回。老子上不封頂,看誰敢斗!
蘇果兒淚眼婆娑,望見少年豎起的中指勾了勾,“噗嗤”竟笑出了聲。
覺得這個姿勢,簡直帥呆了!
先祖遺作落入陽河手里,是羊入虎口。在信公子手里,貌似還可以商量。大不了家族再借八十兩黃金,苦熬幾年。
她思緒飄忽,回憶少年早知道自己叫“果兒”,又問住址又問年齡……蒼白的小臉漸漸變紅了,燙得很。
一個青衣侍者來到信天游身側,躬身登記了號牌,又悄無聲息退下了。
信天游猛醒,拍賣一般都是要作現場交割的。可瞅滿屋子人,也不像有誰攜帶了幾百幾千兩黃金的樣子,怎么回事?
這里并沒有要求預交大筆保證金,以防止惡意哄抬,事后棄標,背景絕對強硬。但等拍賣完畢,再一戶戶去收錢,不是最蠢的做法嗎?
他越想越覺得古怪,偏過頭問蘇果兒。
“蘇小姐,金銀沉甸甸的不方便,呆會兒怎么交割?”
少女一呆,神情忸怩。
心想,你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像奔著圖畫而來。那就是,就是……完全為了我而拍的了……
“信公子,你以前沒來過白沙城吧……我們先把金子存在白沙禪寺,換成金票。倘若是銀子,就換成銀票。存錢進去,寺廟收一天萬分之一的保管費。倘若沒錢去借,寺廟就收每月十分的息。
“等下子交割,得按照金票上存錢的時間多付一筆保管費給珍寶閣。像我這樣,上午才存的二百兩黃金,只需二百文錢,很便宜。不過,金票和銀票一般只在白沙城通用,其它地方還是覺得金銀踏實……”
信天游聽了,目瞪口呆。
天殺的和尚,居然超前辦起了銀行,厲害!
不過,也不奇怪。遠古時,最早的金融機構也是由寺廟先搞起來。唐代洛陽珈藍記說,開元年間,逼得朝廷下令限制放貸,規定每月取利不超過六分。
白沙禪寺每月十分的利息,意味著借一百兩銀子,一年后得還它二百二十兩。
這是高利貸中的高利貸!
普渡眾生的和尚,其實并不仁慈!
信天游樂壞了,覺得有了樂游坊這個小荷包,還需要白沙禪寺這樣一個大褡褳。
“蘇小姐,待會兒交割,可不可以先留下憑證,回頭再拿錢給珍寶閣?”
蘇果兒一聽,呆住了。
“啊,我不知道呀……你沒帶錢,想必值錢的寶貝可以抵一抵吧。”
“我沒有寶貝,連一塊銅板都沒有。”
少女一聽,差點暈倒。
隔壁的陽河郁悶得差點一口鮮血噴出,隨即又幸災樂禍起來。鄉巴佬,敢來珍寶閣搗亂,不曉得馬王爺長了幾只眼睛!
蘇果兒急忙道:
“可以先不取畫,我抵押二百兩金票在這里,叫家里再借一百兩金子過來。信公子,你把畫轉給我好不好,二十兩謝儀……”
信天游不等她說完,道:
“不,這幅畫我送給你。也不是白送,附帶一個條件。”
蘇果兒低下了頭,含羞帶怯,道:“公子請說。”
她心如鹿撞,慌亂得不行。萬一,萬一,他講這幅畫是聘禮怎么辦……
信天游哪曉得少女奇妙的心思,道:
“我家的遠房親戚辦了一個義學,正巧缺畫師和繡工教小孩子。這幅畫只是聘請訂金,薪俸另外計算……”
蘇果兒懵了。
覺得不可能,偏偏又相信他,心里還隱隱失落……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隔壁的陽河冷哼一聲,高高昂起下巴。
咱們紈绔泡妞,要不靠權勢逼人,要不用金錢砸人,最沒品的也甜言蜜語哄人。而信天游這小子,居然信口雌黃騙人,實乃吾輩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