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母女倆就要喪生于馬蹄與車輪之下,平地雷鳴。
白虹一道閃過,一條人影憑空出現在驚馬前。兩只胳膊猶如拴馬的鐵樁,手一伸便抓住了轡頭。單足一跺,地面顫抖,腳下立即出現了一個凹坑。
兩匹肌肉鼓脹,正瘋狂前奔的高頭大馬被硬生生拽倒,八個蹄子亂刨,塵土飛揚。
但馬車卻停不下,直撞上來。
那人松開雙手,右腳抵住坑沿,左腳蹬向車架的下部,身形前俯如弓。
嘭……
馬車巨震,幾乎散架。
車廂內傳出女子潑天般尖叫與叮鈴哐啷哎呦聲……
隨后,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是誰?是誰攔車?麻辣隔壁,潑了老子的葡萄酒,磕壞了老子的水晶杯和牙齒……好大的狗膽!老子要打斷你的腿,活剝了你的皮!”
少婦瑟縮著抱緊孩子,低聲道:“恩公,快走。是王城三虎,惹不得……”。
正說著,她見到馬車前室的簾子一掀,又有人要鉆出來。嚇得抱起孩子,一路小跑躲回人群中了。
眾人看清楚了,力攔驚馬的那人穿一身素錦玄衣,戴一頂銀邊小紗帽,腰圍蹀躞,赫然正是一個游俠兒。
此起彼伏的喊聲響起。
“少俠,跑,快跑呀……”
力氣大有什么用?攔得了驚馬,未必攔得住人。人家府上高手如云,連法師都海了去,殺人跟殺雞一樣。
少年游俠卻不跑,一閃退后兩丈。
頭顱低垂,身體微曲,雙手自然下垂貼于兩側,靜靜站立在道路中央。
這少年是傻了,還是怎么啦?
橋頭那些人見狀,急得直跳腳,大叫起來。
一把長長的劍鞘斜刺里伸出,將他們撥得東倒西歪。
“喂喂喂,讓開!”
董淑敏快要上橋了的,準備在城門前等信天游。聞聲趕緊撥馬往回走,一臉興奮狀。倒不是想幫忙,而是要占據一個看熱鬧的有利地形。
王城的紈绔,連她都惹不起。能夠免費看到那幫飛揚跋扈的鳥人挨揍,不失為一件賞心悅目的快事,豈可錯過?
滾落于地的車夫氣喘吁吁跑上來,惡人先告狀,喊道:“公子,這個賊胚奪了俺鞭子,馬才受驚的。”
車廂后的簾子拉開,一個青衣小廝先跳下。五體投地,狗一般熟練趴下了。
一對云紋高底靴從后車門探出,踩在了小廝的脊背。落地時竟一滑,差點摔跤,二話不說抬腿便踢。
小廝才十一二歲年齡,被狠狠踢中腰肋,痛得從牙縫里“咝”出了一聲,面無人色地磕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不該驚了公子爺……”
二十多歲的錦衣男子悶哼一聲,站穩了。
只見他手抓錦帕,嘴唇滑稽地腫起了一大塊,胸前一攤觸目驚心的殷紅。一邊朝車前走,一邊迫不及待吼叫。
“給老子,打死那個攔車的!”
圍觀的人群聒噪起來。
“人家幫你攔了驚馬……”
“不攔馬,就要踩死人了……”
“還講不講理……”
男子站住,輕蔑地指點著人群,罵道:
“誰?誰他媽的在說話?你們這幫賤胚,有種給老子站出來。”
囂張氣勢,可比棲云郡典史之子高了不止一籌。想李化那廝只敢在自家一畝三分地的賭館橫,關起門冒充大尾巴狼。這兒可是王城門口,眾目睽睽。
眾人一噤,大聲的說話立刻消失,竊竊低語卻杜絕不了。近百聲音匯聚一起,嗡嗡的,如一群野蜂盤旋。
原本守候在橋頭旁涼棚里喝茶的一干差役,此際竟神奇遁走了。遠遠的城門口,兵丁們也立即收隊,向后轉。
沒法子,這件事他們一旦管,別說飯碗保不住,說不定連性命也保不了。可不管的話,又要被人戳脊梁骨。
男子怒氣沖沖前行。
董淑敏從馬車標志認出了這個人,嘴角一勾,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知道這貨要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自從三年前天啟王的身體不好,時常不能上朝。王后周媚垂簾聽政,急劇培養外戚勢力,一手遮天。如今的白沙城,她的話比華王還好使。
猖狂到什么程度?
她本身無子,便在兩年前把侄兒從周國接來,封為平安侯,還公然在朝堂上流露立儲君的意思。辛虧以郭春海相國為首的一幫文官死頂,才沒有得逞。
但頂得了一時,頂不了一世。
所有人都明白,延綿一千二百多年的華國,要變天了。
周媚出自周國宗室,而瀟水劍派早就有讓周國一統曾、華二國的意思。十大長老里,七個出自周國,其中四個還是王族。宗主丹丘生,更是當今周王的親叔叔。
之所以遲遲不讓強盛的周國南下吞并,礙于瀟水劍派當年取白沙城時與華氏的約定。
王族不絕,華國不滅。
平安侯周平,仗著姐姐的勢力胡作非為。麾下有三虎,兵部尚書之子徐亮,刑部尚書之子馬濤,戶部尚書之子劉飛。
今天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劉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