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游勒住了韁繩,停止前進。
兩百米外,高大的門樓下熙熙攘攘,人多貨雜。卻沒有出現擁堵情況,因為柱槍佩刀的士兵根本就不檢查。
吊橋橫跨一百多米寬的護城河,入口無人守護,倒是在旁邊的涼棚內見到了幾個差役正在悠閑喝茶。
鱗次櫛比的棚戶取代了官道兩旁的楊柳,小生意做得那叫一個熱鬧。
董淑敏也停下了,解釋道:
“這幾天趕上春試,各地往來的人特別多。假如一一檢查路引和貨物,城門口就會堵塞。護城河連接瀟水,在西門外專門有個碼頭。順流而下,可以進入云夢澤。”
信天游道:
“你們到前面等我。”
董淑敏二話不說,率領小香、小蘭、趙甲徑直前行。
即使信天游不講,她也準備走前面。如果又要看銅壺滴漏,自己可沒有本事讓他登上白沙城樓。東張西望,敲敲摸摸還好辦。萬一用牙齒去咬墻磚,好一把攔住。
不可不防呀!
在棲云郡城,董小姐真見過信天游干這事,口味還特別挑剔。挑出最老的磚頭咬,說是通過燒制時間,可以判斷城池的年齡。
鬼才信!
如果讓他得逞的話,簡直丟人丟到了姥姥家。
王城對董淑敏而言,真的是姥姥家。可惜華氏王族衰落,白沙城也日薄西山了。
信天游微微皺眉,凝視前方。
由神念凝聚而成的龍形,到底是個什么鬼?轉眼又消失,是不是陷入了沉睡?
可以肯定,衰弱至極的龍影并無惡意,仿佛風中殘燭的老人。即使發難,它凝聚成形需要時間,也維持不了多久。而自己警覺后,不會愚蠢地讓它鎖定。
這種情形,挺像強大修行者的元神出竅。
但曾周華三國,只有一個出神修士,瀟水劍派的宗主丹丘生。那廝才進階不久,鬧不出這么大威勢。
城門就在前方的兩百米外,必須進。
十五年前的初夏,夏星一家子從這里倉惶逃離,向南而去。襁褓中的兩個嬰兒,有一個正是自己……
模糊的龍吟“你終于回來了”,是什么意思?
難道那條虛幻的龍,當初看著自己離開?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來,打斷了信天游的遐想。馬蹄聲有點快,夾雜著車輪碾壓地面的悶響。
噫,一輛馬車到了城門口,居然還不緩行,難道有緊急事?
見到身前的行人亂哄哄跟遇到了老虎一般,匆忙閃避,驚恐回望。
信天游明白了。
靠,身后那貨只怕跋扈慣了。
反正他是靠邊站著的,又沒有擋路,懶得挪動。
一輛華麗的馬車駛過來,車夫冷笑,一鞭抽向了道路旁傻不愣登的游俠兒。
官道很寬敞,確實沒擋路。可人人退縮,他偏偏大刺刺地不讓開,掃了公子爺的面子,得好好教一教做人的道理。
唰……
馬鞭破空而至,少年一晃。鞭子竟沒打著人,反抽到了拉車的馬。
馬兒一驚,猛地加速。
眼看要錯身而過,車夫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松開了韁繩,運鞭橫掃。
少年依舊沒扭頭看,左手一抬,抓住了鞭梢。
好大的膽子!車夫一愣,運力回奪。
趕車的大鞭用生牛皮浸水后絞成,堅韌無比。
那廝拽不動少年郎,也拽不斷鞭子。而馬車又正在前行,一時間竟不曉得撒手,只曉得“唉唉唉”亂叫,被硬生生拖下了座位。
兩匹拉車的馬本來只是小跑,冤枉挨了一鞭,韁繩又松了,立即狂奔,越來越快……
車廂劇烈顛簸,里面傳出了女子的驚叫和男子的呵斥,怎么回事?
吊橋前面本來擠了好一大堆人的,見驚馬奔至,嚇得飛鳥一般朝兩邊躲閃。
道路中央孤零零站立著一個五六歲女童,小手指含在嘴里,呆呆望向飛馳的馬車,竟被嚇傻了。
人群中一個少婦擠了出來,惶急地朝前撲去,嘴里驚叫著,囡囡,囡囡快跑……
眾人疾呼,停車,快停車!
定睛一看,直娘賊,天殺的駕手座位上居然沒人。
從馬車前室里鉆出一條大漢,彎下腰拼命去夠拖在地上的韁繩,卻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