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輕紗,吐出燦爛的晨光,迎來了新的一天。
開封府的城門打開,城門外早已等候多時的百姓商賈自覺依照次序排著隊,挨著挨著接受檢查后步入城中。
“做什么的。”
“大夫。”
“背著什么。”
“吃的,還有藥。”
“進去吧。”
歐陽鋒通過檢查后,走入這天下第一城。
腳下是十丈寬的青石板鋪就而成的街道,兩旁的商鋪大多已經開門,有客棧、館子、牙行、雜貨鋪、當鋪、錢莊等。
遠遠眺望,這條街道的盡頭便是金碧輝煌的皇宮。
如此建設,便是為了傳訊的使者入城后能以最快的速度達到皇宮。
行人皆自覺的在道路兩旁行走,中間來來往往的是驢車和馬車。
好幾個進城的車隊,在第四個口子處,往右邊轉去,那里應該是什么坊市之類的。
仙經,也就是九(yin)真經存放在大宋皇宮的傳說,是白駝山莊祖祖輩輩傳下來的。
但皇宮此刻就在歐陽鋒正前方,歐陽鋒突然不知道該干嘛了。
總不能光天化(ri)強闖吧,那跟找死沒什么區別。
歐陽鋒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邊,心中思量著計策。
路邊永運牙行分鋪內,洪七正坐在柜臺查著賬。
越翻賬本,越是眉頭緊皺,“汪二,最近牙行的生意不景氣啊。”
分鋪掌柜汪二嘆氣道:“洪舵主,開封宅子的價錢漲了十幾年,好多人都買了數(tào)乃至數十(tào)宅院,寧愿空著,就等價高的時候賣個好價錢。
可是從去年開始,價錢就在不停下跌,大家都想盡快出手。
可買主都想著降多點再買。
如此一來,牙行的生意不好做啊。
那些達官貴人,買得起宅子的,哪個沒有地方住。
沒有宅子住的,哪怕降價了,他還是買不起。”
洪七聞言,點了點頭道:“你倒是看得通透。”
隨即眼神從街道瞟過,一眼就從人群中發現了歐陽鋒。
“生意來了。”洪七站起(shēn),指著歐陽鋒的位置道。
掌柜汪二順著目光看過去,不解道:“看面相是個西域人,衣服臟兮兮的,如此不修邊幅,他能有錢買宅子?”
洪七耐心說道:“來大宋的西域人,不是前來游玩,就是走南闖北的商人。
這兩種,都是有錢人。
而這位,應該是來游玩的。
你想想,西域到這里何止千里,哪怕徒步走來,一路的開銷又需要多少。
你再看他的脖子,露出的那一小截紅繩。
依我多年經驗,那是吊墜的紅繩。
此人雖衣袍滿是灰塵泥土,可衣袍的作料,乃是上等的絲綢。
他那頂圓帽上面,也是貨真價實的貂毛。
你要知道,許多有錢人家的子弟,就喜歡扮窮,人家那叫什么,叫體驗生活。
再說了,此人一路走來,不扮的窮一點,那不是招惹禍事嘛。”
“嘶,洪舵主果真是高,汪某佩服,我這就去向那客人推薦推薦咱們的宅子。”汪二不著痕跡的拍了個馬(pi)。
洪七伸手將汪二攔住,“不必了,反正今(ri)無事,還是讓我親自去,學著點。”
說罷,臉上露出職業微笑,大步走向人群中的歐陽鋒。
“兄臺請留步。”
(shēn)后傳來洪七的聲音,歐陽鋒聞言轉過(shēn),看了看,疑惑道:“這位兄臺可是叫我。”
“沒錯,敢問兄臺貴姓,是否是第一次來開封。”洪七拱手問道。
“歐陽鋒,第一次來。”歐陽鋒倒是言簡意賅,不喜廢話。
洪七微微一笑道:“在下洪七,鋒兄是否對你現在的處境感到迷茫。”
歐陽鋒想了想,對于取九(yin)真經一事,確實感到有點迷茫,隨即點了點頭。
洪七一臉低落道:“哎,當年洪某剛來開封府時與鋒兄一樣,感覺諾大的開封府與自己格格不入,總覺得缺了什么。
直到后來,洪某才知曉缺的到底是什么。”
旁邊裝作行人的汪二心中大呼高明,洪舵主這一招感同(shēn)受用的恰到好處,不但拉進與客人之間的距離,更是設置懸念,引起客人的好奇心。
“缺的是什么。”歐陽鋒果然上(tào),好奇道。
洪七眼神變得微微深沉,輕聲吐出一個字:“家。”
歐陽鋒有點搞不懂了,對著洪七回道:“在下是有家的,在西遼白駝山莊。”
“鋒兄父母可健在。”
歐陽鋒眼神微微黯淡。
洪七繼續道:“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原本的家,也就不算家了。
鋒兄婚配與否。”
歐陽鋒平靜的搖了搖頭。
洪七心中暗喜,沉吟道:“男子漢大丈夫當要成家立業。
這成家就是娶妻。
可要娶妻,總得有個房子吧。
不然哪家的姑娘愿意下嫁于你。”
歐陽鋒卻沒什么反應,洪七心道,這家伙難道不喜歡女人。
隨即繼續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鋒兄想想你將來的兒子……”
歐陽鋒的眼神變得孺慕,更含帶著絲絲回憶。
這個西域人莫不是已經有兒子了吧,負心漢?
洪七看歐陽鋒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只要在開封買宅子,就能擁有開封的戶籍,將來鋒兄的兒子便可以就讀鼎鼎大名的開封全真私塾。
最重要的是,全真私塾里都是達官貴人的子弟。
這孩子在什么地方長大,可謂重中之重。
鋒兄,民間有句俗話,條條大路通開封,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開封,你可懂。”
“我……我要買宅子,在哪里買。”歐陽鋒鬼使神差的回道。
“這就問對人了,洪某知曉許多要賣的宅子,鋒兄請跟我來。”
洪七說罷,領著歐陽鋒往悅安坊走去。
“不知鋒兄想買個什么價位的宅院。”洪七在一路閑談中,似乎不經意問道。
歐陽鋒一聽,從兜里拿出一個錢袋,將銀錢全部倒在手中,開始數。
“咳咳。”
洪七臉上的笑容略顯僵硬,“鋒兄,這里可是開封,堂堂的大宋國都,這些錢可差得有點遠。”
“可……我只有這些錢。”歐陽鋒聞言,停下了數錢,老老實實的回道。
“沒錢沒什么關系,鋒兄(shēn)上可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也可以抵押在我這,等鋒兄有錢后,贖回去便是。”洪七盯著歐陽鋒的脖子,意有所指道。
“值錢的東西……”歐陽鋒一臉茫然,隨即順著洪七的目光,低頭看了看,恍然大悟。
“這個東西一定很值錢,洪兄你看看。”
趕忙將脖子上佩戴的全真祖師爺玉佩取了下來。
“這是一位長輩送的,說是東瀛的辟邪玉制作而成,這玉佩不但刻著全真祖師爺,還被什么真人開過光,價值連城。”歐陽鋒自顧自的介紹著玉佩。
卻沒看見洪七的臉色變得異常尷尬。
這玉佩,洪七比誰都熟悉。
材料是自個兒買的,人像是自己刻的,開光是自個兒吹出來的……
冤孽啊,算了,給他找個最次的宅院,就當是補償了。
“鋒兄,萬萬不可,這玉佩既然是長輩賜予,怎能拿出來抵押。”洪七義正言辭道。
歐陽鋒一聽,好像是這個理,又想了想,對著洪七說道:“洪兄此言有理,此物不能抵押。
不如這樣吧,洪兄把錢給我,玉佩你不拿,這就不算抵押了。
等我有錢了,再把錢還給你,豈不是兩全其美。”
洪七眼角一陣抽搐,“鋒兄,其實洪某也是非常想慷慨解囊幫助鋒兄。
可惜實在是囊中羞澀,力不從心。
不如這樣,咱們換個便宜一點的宅子,先將就著,等鋒兄有錢了,再買個大的,如何。”
“也行。”歐陽鋒點了點頭,將玉佩重新掛回脖子。
兩人隨后來到城郊的一處破舊小院中。
院中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荒草雜生。
屋子也已朽壞不堪,連門都已經不見了,屋內遍布著蜘蛛網,房頂還有個破洞。
“鋒兄,開封可謂是寸土寸金,你的錢呢,買這個宅院都差得多。
不過咱倆一見如故,剩下的,洪某給你貼上就行了。”
洪七邊說著,邊將掉落在地面的窗戶重新按了上去。
“這會不會太爛了。”
歐陽鋒倒是第一次見這么破的屋子。
洪七搖了搖頭道:“鋒兄,這里只需要打掃一番,還是很不錯滴。
你要知道,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人不能嫌屋破。
這不只是一個屋子,這更是鋒兄你的家。
你得讓你的家變得更好才對,而不是嫌棄它。”
“洪兄此言有理,來,這是錢,對了,這些吃的,洪兄也拿去吧。”歐陽鋒爽快的將錢袋交給洪七,順便在背上的箱子里取出用紙包裹的一坨(肉)食。
“誒,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怎么能要,鋒兄還是留著自個兒品嘗吧。”
洪七拿過錢袋,順便將那一坨不知道什么東西給推了回去。
“洪兄果真大氣。”歐陽鋒衷心的感謝道。
突然,洪七扶著額頭輕聲道:“嘶,好痛。”
“洪兄可是頭痛,小弟精通醫道,讓小弟給你看看吧。”歐陽鋒(rè)心腸道。
“不用了,老毛病了,這天一冷,風一吹,我頭就痛。
大夫說,只需要戴頂帽子就好了,剛才出門時,帽子忘家里了。”洪七捂著額頭,一副難受的表(qing)。
“洪兄,這帽子你拿去戴吧,臟是臟了點,可不要嫌棄。”
洪七立馬將帽子搶了過來,戴在頭上,“這可是鋒兄贈予我的,洪某怎么會嫌棄呢。
多謝鋒兄了,洪某還有些事要辦,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見。”
“洪兄慢走啊。”
歐陽鋒站在門口,目送洪七走遠,忽然喃喃道:“我剛才說送他帽子了嗎?”
搖了搖頭,不再想那么多,捋了捋袖子,開始打掃屬于自個兒的……家。
“這小子,倒是跟大哥一樣,沒什么心眼。”
數里之外,一名中年和尚躺在茂密的樹枝上,望著在院中開始拔草的歐陽鋒,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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