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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項考武生 廣武王舒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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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苑城里,於年初的時候,修建了一座大的校武場。

  此場,專用做“武舉”的考試場地;不舉行考試的時候,則供以戍衛部隊日常的訓練。

  莘邇“武舉”的建議,在督府右司馬唐艾地積極推進下,於去年秋末時,已著手施行。

  具體的程序上,由低到高,武舉分為三級。

  先在縣里選拔,繼而郡中選拔;最后,新設的沙州那邊,郡中選拔得以通過的,在州治集合,統一來王城谷陰,其余的郡,分別自來,便在谷陰這個新建的校武場上,進行最終的考核。

  縣、郡的選拔結束於去年底,考慮到天氣寒冷,不宜遠行,如果再遇上一場大雪,道路將會更加難行,因是,莘邇把最后一步的考核放在了今年春天,日子就定在仲春。

  這一天,校武場上,匯聚了來自全國十余郡的數百考生,開始進行考試。

  莘邇、督府右長史張僧誠、唐艾等督府的大吏,悉數到場。

  令狐樂對這件事非常感興趣,奈何他上午有課,左氏在這方面管得很嚴,不給他假,他沒法親自來湊熱鬧,遂派了張道將代替,叫張道將細細地觀瞧,回去后詳細地稟報他知。

  張道將恭立在莘邇等人的身后,微微含笑,寡言少語,不怎么說話,只用心地看場中。

  考試的科目共有遠射、騎射、步射、馬槊、負重、材貌、言語七項。

  考試的成績有優、上、中、下四種。

  材貌、言語兩項,算是軟性的考試內容。

  材貌一條,要求身過六尺者為上,六尺以下者為中。言語一條,要求答辯時有神彩,堪統領者為上,無者為中。所謂“答辯”,就是考官問考生一些有關兵法、帶兵知識的問題。

  遠射等五項,是實打實的對舉子本人武藝的考核。

  整個的校武場,被劃分成了六個區域。

  遠射等五項各占一區。材貌、言語兩項占一區。

  應是出於安全的考量,射、槊都項離閱兵臺都較遠,離閱兵臺最近的是負重區。

  負重區的布置很簡單,或者可以說,根本就沒什么布置。

  就如后世的賽跑跑道,只規劃出了一片平整的地面,地上畫了一條東西向的橫線,作為起步線。起步線向北,畫了十條直線,每條線有二十步遠,“五尺為步”,即約百尺的長度距離。

  起步線外,堆了十個布袋,袋中裝滿了泥土,每個袋皆五斗重,六十余斤。

  考生擐甲,持步槊,配刀、弓矢,全副披掛以后,負一袋,走夠二十步為合格。

  這是最基礎的要求。

  有那力大的考生,若是覺得這點考試不痛不癢,那么可以“進階”。

  在負重區的側邊有一小片地方,擺放了兩根長各一丈七尺、徑三寸半的“翹關”。

  “關”,指城門之栓;翹關,就是把城栓舉起來。早在春秋時期,翹關就是練力的方法之一。據說“孔子力勁,舉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孔夫子大概就做過翹關這項運動。

  不過,放到考試上,卻非是僅舉一次即可,而是要求舉十次。

  當然了,若做不到十次,也不打緊,十次為優,五次為上。

  只要能舉起五次,已是力士。

  此回參加考試的考生們,大多出自富農以上的家庭,日常營養不錯,力士是頗有一些的,但能把翹關舉起十次的不多,只有十幾人做到了。

  舉起十次的十多人中,基本都是身過八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力大雄渾的。

  唯有一人,只七尺出頭,觀其體貌,也非十分雄壯,卻亦把門關舉起了十次。

  此人吸引住了莘邇、唐艾、張僧誠,包括張道將的注意。

  唐艾奇道:“八尺武夫,十舉門關,倒也尋常;此子誰也?貌不驚人,竟有神力。”

  陪從的下吏有認識此人的,答道:“此人名叫王舒望,是下官的郡里人。”

  唐艾“哦”了一聲。

  莘邇轉顧那下吏,說道:“你家是廣武郡的,對么?”

  這個下吏是都督府的吏員。

  莘邇作為上官,如今對督府的吏員們都很熟悉了,不僅知他們的姓名、出身、特長,并且他們的籍貫等等,也早暗記在心。

  下吏答道:“是。”

  莘邇笑道:“想來此人在你郡中,應是有些勇名。”

  下吏答道:“長史英明。此人在下官郡中,的確頗有名聲。

  “長史知道,鄙郡西、北多鮮卑部,東、南多戎人部。這些胡虜,平時尚老實,一旦遇到寒冬,養的羊馬被凍死太多的時候,次年春,他們必然就會騷擾咱唐人的鄉野。

  “四年前,鄙郡,王舒望家在的里落就遭到了一次鮮卑胡虜的侵掠。胡虜有數百騎之眾,趁夜入掠,平明逃竄,郡中不及遣兵。王舒望糾合同鄉少年三二十,待虜退后,尾隨追蹤,夜襲之,手刃胡騎十余,斬其小率,奪其所獲而還,把奪回的東西,悉數還給了鄉人。

  “下官郡中,至今還有人不時會提起此事。”

  唐艾說道:“避敵之銳,候敵意泄,然后擊敵之虛,此智勇兼備之士!”

  莘邇從下吏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個重要的方面,他贊道:“將奪回之物,悉數還與鄉人。此子非貪財之徒,是個重義的人。”問那下吏,“殺賊十余,也是一件功勞了,郡中對他可有舉薦?”

  下吏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沒有的原因,不必再問了。

  只能是王舒望在郡中沒人。

  王舒望翹關十次,得優。

  莘邇等人的視線隨著他,轉到了馬槊場上。

  馬槊場上,已有近百考生在進行考試。

  比之負重場,馬槊場的布置多了不少。

  在此場上,壘了十個土墻。

  土墻兩兩相對,中間空出一段距離。

  在土墻的兩邊,各立一個木人。每個木人的頭上,各置放一個方二寸五分的木版。

  馬槊的考試內容是:考生馳馬入兩墻,運槊左右擊木人頭上的木塊。

  考試的要求是:把木塊打落,但木人不能倒地。

  這項考試,大概是全部的考試諸項中難度最大的一個。

  想那馬槊,首先夠長,一丈八尺長,在極短的時間內,左右運槊實屬不易;其次,馬槊的朔尖只比木塊小了一點,木塊二寸五分,槊尖一寸五分,只小了一寸而已;再次,馬槊重八斤,自重已經不輕,加上坐騎飛馳的沖力和雙臂用槊時的力氣,擊出時的力量只會更大。

  綜合三點,要想達到考試的要求,做到只擊落木塊,而不使木人倒地,簡直是困難之極。

  除了考試要求的難度大之外,這一項考試,因為考的是馬槊,一些考生家里不夠富裕,沒馬、沒槊,壓根就沒練過這東西,等於說,此項考試的門檻也很高。

  現下聚於此場的近百考生,大概已是此回考生中,會使馬槊的大部分了。

  王舒望家門第不高,但家里有田有牛,還有徒附,經濟條件不錯,故此,他是練過馬槊的。

  莘邇等人看去。

  王舒望做了登記,領了個號牌,排隊等候。

  排在他前邊的考生們,一一進場。騎的都是他們自己的馬,用的槊則是考場的制式配給。

  近百考生,分別大顯身手。

  有的擊落木版兩個,這個成績可得“中”。有的擊落木版一個,評為“下”。有的一個也沒打倒,反把木人全給戳倒了,只能給個“不入流”的考分。

  亦有擊落三個木版的,考評為“上”。

  把四個木版全打掉而木人不倒,獲“優”之評的,從頭到尾,僅十四五人,無不贏得滿場喝彩。

  王舒望騎的是匹紅馬,他牽馬到雜吏前,領了馬槊,翻身上馬,先試了試馬槊的手感,隨后兜馬在場外轉了幾圈,等馬速提升上來,左手持槊,以腋挾槊柄,撥馬奔入場中。

  馬槊考場因其難度大,自然也就成了整個校武場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之一。

  場外、場內、閱兵臺上,何止二三百人,只要是時下無事的,眼睛都落在了王舒望的身上。

  一馬絕塵,但見馬如游龍,沖近兩墻,王舒望挺坐鞍上,從容運槊,似緩而急,左墻木人頭上的木版墜地。王舒望右手探出,抓住槊身,在坐騎剛剛越過右墻木人之同時,回身刺出,將此木人頭上的木版同樣擊落。馳至墻尾,相似的一幕重演。四個木版盡數落地,木人穩絲不動。

  唐艾拊掌,笑對莘邇說道:“恭喜將軍,得一良材!”

  之前把四個木版打落的那十余人,盡管成績也很好,但比之輕松自如,皆不如王舒望。

  馬槊場內、場外,爆發出不絕的叫好。

  考官大聲說道:“廣武郡考生王舒望,擊落四版,優!”

  耳聞唐艾的祝賀,目視王舒望盤馬舉槊的豪邁氣概,以及校武場上數百健兒的颯爽英姿。

  這喧嘩的氣氛,尚武的精神,讓莘邇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所知的一句話:“天下英雄,盡入吾轂中矣。”

  他旋即自失一笑,心道:“區區數百武子,哪里應得住這句話?”

  天空蔚藍,春陽熙暖。

  一年之始,這是萬物生長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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