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亮面無表情看向嚴三郎:“你是不是想死?”
嚴三郎愣住。
他已經猜到原亮的身份,可是……這是你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啊,下官遇到上官,不是禮貌拜見,而是問我是不是想死?
嚴三郎沉著臉:“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你大爺也跟我無關。”
山丫拿過來白色長袍:“公子。”
原亮回看一眼:“我想洗洗再換上。”說著話扯掉身上的不知道是誰的舊軍服。
“刀鞘。”山丫給黑刀上鞘。
原亮轉身跟臧近說話:“多謝。”
臧近趕忙擺手:“是我連累了大人。”
原亮沉默片刻,看向身前的六具尸體:“能找到是誰殺的么?”
按道理是找不到的,一堆人亂打成一片,那么多人受傷,誰知道是誰殺的?
可原亮手下傷兵被攔在后面,總有那么幾個眼神好的,指向二十幾米外說話:“那個光頭!拿大刀那個。”
原亮望過去,又高又壯一個軍漢,看賣相,比襲擊威武多了。
笑著往前走:“你這樣的人,怎么可以剃光頭呢?”
光頭大漢愣了一下,想要往后退,可身后都是人,略一猶豫,跨步走出來:“你想做什么?”
“你殺了人,我要殺你。”
“你還殺人了呢。”
“對啊,我就是這么不講道理,你喜歡么?”原亮微笑停步。
嚴三郎大喊:“原亮!你給我過來!”
原亮笑著回頭:“你是真想死啊?”
當著太多太多士兵的面,原亮跟金吾大將軍如此說話,行南大營的士兵都傻眼了,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吾大將軍是個榮耀稱號,某些軍中將領軍功未到,可資歷到了、或是關系到了、又或是皇上心情好了,就會封個金吾大將軍。
現存的大概還有五六個金吾大將軍,從這點來說,嚴三郎也算是簡在帝心。
可是現在,這個瘋狂的小光頭竟然冷著臉罵金吾大將軍是不是想死?
嚴三郎面色越發陰沉,好像能滴出水一般,抽出腰間寶劍:“你再說一遍。”
原亮的表情竟然是有些意外?
皺著眉頭看看嚴三郎,再看向面前這個大漢,轉頭說話:“臧大人。”
“在。”
“幫我把令州府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詳細記下來,然后快馬送去大都;你可以給皇上上折子吧?”
“可以。”
“行了。”原亮慢慢抽出黑刀,丟掉刀鞘,抬手輕輕觸摸這把一直沒開刃的黑刀:“我給你機會重說一次。”說完這句話,黑刀輕輕一揮,那個更高更壯更威武的光頭漢子脖頸射出一道血箭……又殺一人,而且是當著金吾大將軍及上千士兵的面、光明正大的肆無忌憚的將之殺死。
殺了人,原亮轉身看向嚴三郎:“你要是沒什么想說的話,那我就走了?”
嚴三郎要瘋了,是被氣的。
老子活了這么久,見過相爺、王爺,哪怕皇上也沒這樣跟自己說過話……對,皇上,嚴三郎大聲說話:“我是皇上欽封的金吾大將軍,你當著我的面隨意殺我部下,你當本將軍是什么,你又當皇上是什么?”
原亮冷笑一聲:“趕緊走吧,我怕我一個忍不住會弄死你。”轉身說話:“準備清水。”
臧近指著右側一個大院子說話:“那間院子是給原大人準備的,大人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臧大人太客氣了。”原亮又看了嚴三郎一眼,撿起刀鞘:“收拾收拾,準備去牛頭縣。”
“公子,咱們那些兄弟的尸身……”
“帶上,人在外面,咱們去哪,他們也要去哪。”
“是。”
臧近看嚴三郎一眼,猶豫一下問話:“原大人,我可以一起么?”
“這里怎么辦?”
“有嚴將軍和他的兩萬將士,不會有事的。”
原亮琢磨琢磨:“行。”轉身走去那間院子。
這就走了?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啊?嚴三郎很想發飆,可是啊可是啊……哼,沒必要跟一個小破縣官斗氣……
他是這么想的,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是,畢竟活著才最重要不是?
可身邊忽然沖出來兩名將官,一刀一劍,凌空跳起,全力攻擊原亮。
總有人覺得自己更厲害,總有人不信邪。
原亮慢慢走著,甚至沒回頭。
鐵牛揮動大刀,刷的一下,只一刀,跳在空中的兩個人變成四段落到地上,鮮血飛濺到處都是。
原亮還是沒回頭,穩穩走著。鐵牛有點不滿意,大聲喊話:“還有么?”
嚴三郎都看傻了,這是真殺啊!哪怕是自己在場,他也這么殺?
行南大營上千士兵也看傻了,看見沒,人家那是真的不給面子啊,你敢出來挑事兒,人家就直接動手。
有很多人心中憋著一口氣,想要發泄,想要沖出來殺死這個小光頭……可就在眼前,橫著三四百具尸首,都是他們的袍澤、戰友,只是跳出來太快,喊的最兇、沖的最兇……死的也很兇。
原亮當所有人是空氣,慢慢走進院子。
山枝等人跟進去,伺候老大洗澡更衣。
臧近看著一地尸體,又看向嚴三郎,輕聲說話:“原亮帶著他的人,在令州府大戰兩次,牛頭縣大戰三次,牛尾縣大戰一次,鵝頭縣大戰一次,斃敵十萬余,僅戰死六十人,你們真是鬼迷了心竅,竟然在打他的主意。”
冷笑一聲又說:“看看人家陳建將軍多聰明,根本就不進城。”說完轉身離開。
聽到臧近這些話,士兵們哪有不震驚的?斃敵十萬余,應該有些夸大,可即便是只殺了四五萬、五六萬,他的士兵只戰死六十人?
這該是一支多么強悍的軍隊啊!
士兵們想的跟軍官想的不一樣,連續都是大勝,都是大勝啊!要是沒這么貪心,好好跟原亮相處,未必不能分潤一點功勞……可惜了。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收殮戰友尸體……不是跟敵人拼命而死,反是因為一點利益主動挑釁而找死?
這個笑話啊……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跟著而來的是街上堆滿馬車。
臧近去城外找來陳建,把留存在庫房里的戰利品再勻出一部分給陳建,麻煩他將屬于臧近的東西運去牛頭縣。
如此,行南大營的士兵還有知事大人,眼睜睜看著臧近在收拾東西。
跟著,陳建登門道別,說戰事已了,要回防堡寨。
在這種忙碌的情況之下,城門守兵報來消息,說外面來了一支車隊和萬余士兵。
駱余元趕忙登城墻。
是原亮的部下。
看著這樣一支軍隊,竟然歸屬于一個小小知縣管轄?
駱余元嘆氣,腦中生出個念頭,如果這些人想要進城,要不要放行?
嚴三郎也帶人來看,看著那些兇悍的、滿身殺氣的強悍士兵,到底是嘆息一聲,轉身回府。
不多時,有五千兵陳在城門前,讓守兵開城門。
在這個時候,不論知事還是各級將領,全走了,誰也不想留在這里丟人。
職責所在,城門守將猶豫了猶豫,開門。
你可以不開,但人家攻城怎么辦?
五千人魚貫入城,收拾東西、裝好馬車,便是出城而去。
如果沒有嚴三郎這些白癡搞事,原亮根本不需要把戰利品、糧食等物運來運去。
防備一下小人吧,原亮寧愿稍稍麻煩一些。
臨出城前,原亮部下幾乎買空了令州府的蔬菜、肉類。
又晚上一些時候,原亮等人出門,去往牛頭縣。
陳建已經回去堡寨,廣開大門,連堡寨外面滿是機關、陷阱的道路也收拾平整。
漫長車隊再次上路,穿營而過。
車馬到底還是有些稀缺,派人去四郎山找回運送糧食的馬車……
不過還好,這些事情都是瑣事,用不到拼命。
整支定南軍難得的好好的休息了五天。
五天后,陳建陪著一員大將來見原亮。
天御山防線吃緊,除去原亮、原明之外,再無任何亮點。
原明有守土之責,況兵力不足。
原亮是外來的,還有大批強悍精銳。
陳建早講令州府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回報上去。
木阿有些不信,也是在猶豫要不要緝拿原亮,畢竟曾擅殺駐守堡寨的路將軍。
召陳建去大營問話,陳建更加詳實的說明曾經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如何不給金吾大將軍嚴三郎面子。
木阿有傷在身,星南國四皇子跟狗皮膏藥一樣追著他打,有兩次差點掛掉。
在現在這個時候,木阿急需援軍,也是急需一場勝利。
有謀士出主意:“召原亮。”
只要原亮肯幫忙,路將軍死就死吧,你做的所有錯事也都可以當沒發生過。
木阿覺得是個辦法,并且認為自己很重視原亮,讓手下第一大將,也是他的副帥親自去請原亮。
這個時候的原亮看著六十個鐵罐發呆。
南方天熱,實在沒有辦法保存尸體。
盡管原亮想了很多辦法保存尸體,比如掏空身體……
山民不肯,山神的信仰不允許他們的身體變成這樣,只得焚燒火化。
在過去的這幾天,全軍上下都在休息,連值守士兵都不留一個。
也不用進入牛頭縣城,全軍住進搶來的北大營。
原亮有太多戰利品,戰馬就有三千多匹,其中有近兩千的龍甲馬。
還有很多很多上好武器、鑄材。
整理戰利品這些事情由山妃帶著親兵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