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元件在這位神秘人的幫助下做成了。不僅如此,圍繞那種元件和相關材料的研究也讓我名下的實驗室得到了好幾項專利。它使我多少挽回了信用與聲譽,更重要的是資金周轉。從那時起我涉入了醫療器械的經營領域,同時也著手制作第二個元件。這回我在研究上變得更激進,因為我心知倘若真到了探索的死路,這位神秘人多半仍會向我展示它的神奇力量。不過,這一次的進展較為順利,因為第二個元件是用于架設和調控第一個元件的,它在實際構造上要簡單得多。我很快就成功了,沒有勞煩發件人出手,還從中發現了一些有趣的功能。我很快就找到了借助這些技術來盈利的門路。不過同樣是出于謹慎,我只把它在相當有限的范圍內公開,以此吸引更多的投資人。現在有了足夠的信心、經驗和資金流,我很快擴大了項目的規模,組織了更多的工作小組和實驗室群組,以便同時制作數個乃至于十數個元件。”
“投入這項挑戰對當時的我是件激動人心的事,可如今看來它其實也不值一提,所以我不想再浪費口舌去解釋那些按部就班的經營工作。但有一個事實我必須要指出來:即便考慮到我本身自帶的資源與那些圖紙帶來的便利,我發跡的速度仍然很不正常。才花了不到三年的時間,我手頭的資源已多得令自己也感到吃驚。它們分布于世界各地,盡管其中許多在名義上并非我所有,卻不影響它們在大多數時間里為我所用。這種架構有多重的考慮,效率和本土利益是一部分。于我個人而言,當時的我既無精力獨自運轉如此巨量的資源,也不希望把事情做得太出格……我感到自己快要過界了,查德,如果不盡量把這些資源和我自身拆開,早晚有一天我會引起某些政府部門的注意。”
“這是否太夸張了些?”查德維克說,“我們的政府朋友們并非沒有應付過跨國集團……”
客人用指頭點點自己的臉:“他們應付過這個嗎,查德?”
“好吧,我想這個可能還沒有。”
“我現在能向你展示的不過冰山一角。但所有的這些成就,與其說是我奮力博得的——當然,我也并非沒有在其中傾注心血——倒更像是命運送到我手中的。在那短暫的幾年里,我做什么事都異常順利,簡直是如有神助。”
“是那個神秘的發件人幫了你?”
“我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它沒有再把東西放進你的實驗室里?”
“有三四次,是的。可絕大部分時候并不會這么簡單。除了第一次主動向我顯示威能以外,我們這位發件人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公平標準,用以判斷哪些時候我可以得到幫助,哪些時候則應該讓我自己去解決。有很多次我度過難關或贏得獎賞的辦法是從看似偶然的幸運中來的:跟一位絕對無辜的路人攀談,碰巧得知一樁可以運用我手頭資源的投機生意;在酒會上聽見一首小提琴曲,從它的創作背景聯想到了一種可以用來解決實驗室問題的病菌……站在風口上的人往往過高估計自己的才能,而否認是時機和位置把他們送到了巔峰。我身上也是有這種毛病的,因此最初我還可以把它解釋為我自身急智的發揮,是我廣泛涉獵與高度專注所激起的信息反饋——可是它出現的頻率太高了。一個人宣稱是純靠運氣連中了十回彩票頭獎,難道這不令人生疑嗎?而我所得到的命運眷顧一點也不比這個例子中的少。到了第三年時,每回碰到這樣的事,我都會盡己所能地去調查一番,去確認那些觸發我靈感巧思的人事是真的發自偶然,還是被某人精心安排而成。我找不到任何人為安排的痕跡,只有概率告訴我事出蹊蹺,仿佛一位能夠操縱命運的神靈正施恩于我,或者,一個擁有遠超常識認知的技術能力的人,足以把考題和答案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遞到我面前來。直到今天,我不能肯定哪一種答案是對的。
“你……”查德維克猶豫著說,“沒有試著去問過那個人?你應該有它的郵箱地址。”
“那個地址是不存在的,只有它發送郵件給我時才會出現。我們這位發件人貫徹的是單向聯系原則,在它需要時可以隨時找到我,但卻不允許我用任何方法聯系它。盡管如此,我時不時就能察覺它的存在——在各種各樣變相的測試里。當我的工程項目逐漸步入正軌,越來越少地遇到需要天賦與學識去破解的技術性障礙,而更多只是重復性與機械性工作時,它就開始改變方法來測試我,比如把某種材料的合成公式藏在戰亂地區的博物館里,看我能否想辦法在它被銷毀前設法取得;或者它會使得項目中本來健康正常的某個人突然在關鍵時刻缺席,叫我必須在極短時限內想出一種應對策略,否則便有性命之虞……這樣的事不止一兩次,頻率最高的幾個月內我每隔幾天就會遇到,以至于我不得不需要服用某些藥物來減少睡眠和提高精力。當然,我依然無法通過事后的調查來解釋這些偶然,只能從概率知道它不正常。在那短暫的幾年里,極端的厄運與好運就這樣在我身邊反復交替著出現,迫使我以最高效、最極端的方式加速項目。這些層出不窮的測試,從才智、學識、毅力、組織力、判斷力……發件人不斷地改變著它挑戰我的方法,或許是為了更進一步觀察我。可是對于這個人,我卻近乎一無所知。”
“我只能從各種側面去揣測它的意志與個性,而這種揣測不見得會比一顆麥子忖度它的耕種者更準確。不過我并沒有徹底放棄嘗試。在這三年里,除了為制造機器所做的種種工作,我盡量在其中穿插進自己的安排。我試著從各方面提高我所擁有的實驗室的安全性,找到一種避免為發件人監控的方法——這條路最終是失敗的,不過并非全無意義,因為至少它將安東尼·肯特先生擋在了事件之外。我也并未忘記這一切是從何開始的,那就是我決意要解開我妹妹死亡的謎團。如果我真的造出了那臺發信器,那當然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可前提是發件人并沒有在它的功能上撒謊,而這就要求我盡量對此人的信用作出正確評估。或者,我需要更多的備用方案。”
“這兩個選項是彼此關聯的,查德。我現在說起來可能顯得千頭萬緒,但當年實際發生的事卻簡單明了。之前我提過,針對我妹妹的畫冊所進行的調查,最終落在了兩個號稱具備超自然感官的女人身上。在我收到那封匿名郵件以前,我正設法要和她們更進一步地聯絡。然而,就在我的項目步入穩定,而我也預備著要抽出精力重新踏入這條路線時,當年為我的畫冊提供文字注解的女人失蹤了,而曾經為我聯絡上“紫姆娘”的那名手下——他的住所與他自己都消失在一場突兀的火災事故中。事故的表面原因是電路老化,可我懷疑我還在醞釀的調查行動要為此負責。我在這方面的線索自此就徹底中斷了,出于對相關方的保護意圖我也不再貿然行動。”
“正是這件事使我重新審視起我們這位神秘發件人。它的無所不知、它的無所不能,還有它的殘暴無情……假如它是一位施惠于我的神靈,它也是《舊約》里的老上帝,對一切異教與不虔誠者都會予以毫不留情的打擊。那么如果我足夠虔誠呢?它是否真的會給予我事先承諾的獎賞?或者是一個魔鬼式的騙局?我沒有足夠的信息從它的個性——假定它的確有這樣的東西吧——來進行推論,可是我有它提供給我的最神秘最吸引人的知識。”
“我已向你闡述過‘導論’的大致內容。假定這種機器真的存在,并且數量已經多到可以進行分級的程度,我們早該發現它存在的跡象了,其道理跟費米悖論與時間旅行悖論是相似的,除非法則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復雜,而這種復雜在‘導論’中又確有痕跡。之前我提過的三級以上機器具備的審查功能,足以對任何下級機器制造出的影響加以控制,而四級機器的存在又能兼容多臺三級機器之間的角力。這可能會導致許多看似簡單的任務,譬如說,讓我們這顆星球上一個微小如塵埃的生命復活,在實際實施層面卻變得超脫預想——你想想這不正是‘導論’中所描述的最典型的模型脫離現象?我并不知道過去是否有人曾對一臺四級機器發出指令,要求所有的死者都不能在可被觀測的宇宙中復活。而且請別忘記,這種機器本身還可以跨越時間線,從我們不可望盡的未來追溯到或然存在的歷史起點。既然時間軸已被拉到如此不可估測的長度,而整個系統的復雜性也超脫了認知的極限,任何看似最無意義的微小變動都會產生難以預知的后果。”
“我只求答案,查德。如今我可以這樣說。但你要是問我當時是否也全心全意地這樣想,我卻不能做到衾影無慚。幸而對‘導論’的研究使得我具備了最基本的理智,在那三年間我也不斷地思索著:發信器的接收終端果真是一臺萬能機器嗎?它果真能夠為我所用,而又不需要付出任何不可接受的代價?如果‘導論’的內容是真的,這即將為我所用的又是處于哪一層級的機器?我的疑問無窮無盡,連在睡夢里也不曾有片刻停息,可我仍然在不斷地推進項目,即便我對發件人正產生越來越多的質疑和警覺……我開始采取一些在當時看來很像過度反應的措施,比如嘗試建立一套代號系統,使整個組織從數據層面變得更加難以被鉆透和關聯;我也拆分了手頭的資源,把它們盡可能分散地托付給我眼中值得信任的對象,最終形成了一個有實卻無名的董事會,以防有人冒我的名義行事;第三個措施在當時的我看來最無意義,實際上卻幾乎是唯一起了點作用的舉措,那就是在盡量不牽涉其他人的前提下——不委托、不告知、不約談,甚至有些關鍵人物我連名字都不敢去確認,以防他們會因此遭到發件人的針對,我在這種極為不便的前提下艱難地重回舊路,去探索我妹妹那個奇特的預言能力,還有她的死究竟有何意義。”
“數年的沉淀雖然折磨了我的精神,卻令我的眼界更加寬廣,思維更加開放。而既然我都接受了一種承認萬能機器存在的理論,許多昔時我以為荒唐可笑的事也并非全無可能了。我重拾了對精神病學與腦醫學方面的興趣,實則是重新關注起了當年那位對于人腦的預知能力做過研究的腦科專家。他的家庭故事有一些不同尋常之處——具體情況我不愿再多說。這件事已不會再有影響了,因為與之關聯最密切的當事人已死亡。總而言之,我在看似漫無邊際的信息搜集里逐漸構建出一種朦朧的印象,那就是我們的發件人并不止在我一個人身上運用它的力量。我的遭遇不過是巨大圖景中的一小塊拼圖碎片,而我也快要找到另外的幾塊碎片了。看起來我即將在發件人的掌控外掌握更多的情報,接觸到那個謎題的核心……接著情況便急轉直下了。”
“我的私人調查并沒有引起麻煩。如我強調的,在這種調查里我幾乎不牽涉任何人。即便是看見了我感興趣的信息,我也絕不會把這種興趣表露在書面和口頭,甚至連臉上都不露。為了能知道那位腦科專家的一點私事,我是假裝對他當年參與過的某個項目好奇,把一整個項目小組的主要成員都研究了一遍。這就像是把一整張報紙從頭讀到了尾,除非那位發件人真能讀取我的思想,否則就無法知道我到底是對哪篇文章感興趣。這種調查方法盡管安全卻很低效,以至于當我在這頭初見端倪時,我的發信器工程卻已臨近一個重要階段。查德,我在這里先提前向你透露,我最終并未成功地把這個裝置制作出來,因此對于它后期可能會遇到的障礙缺乏實際認知,對于我當時所處的進度也可能估計得太樂觀了。但光從成功制造和確定能夠造出來的元件數量上判斷,我已經完成了整個工程的三分之二。到了這個時期,我對整部機器的理解可以說勝于當時的任何一位團隊專家,因為他們被分配的任務只是局部,而我卻擁有完整的設計圖。許多我在最開始未能理解的描述逐漸顯露出它真正的意義,很多在我看來功能奇特且根本不必要的元件也終于被證明是必要的。其中我想要說的那一個,冥冥中被我選中的第一個,那個能夠產生特殊磁場的‘造夢元件’,當我理解了它在組裝階段扮演的角色后,真正的噩夢才剛開始。”
“發信器的完整組裝需要輸入一組特別的數字,在設計圖上被稱為‘坐標’。而就如這個名稱所暗示的,它本身是動態的,跟我們在整個宇宙中所處的位置和時間密切相關。為了獲取這個坐標,我需要先將發信器的第一部分組裝出來,以此形成一名可以測算出正確數字的觀測者。當我第一次讀到這部分附文時,我自然地認為這里的‘觀測者’是對某種智能系統的擬人化稱呼。可等到我終于把第一部分需要的所有元件都鉆研透徹,充分確認了它們各自所發揮的功能后,我頓時明白自己大錯特錯。查德,現在我可以向你揭曉那個懸念了:‘造夢元件’在這個系統中必不可少,因為獲取坐標需要的‘觀察者’必須是一個會做夢的活人。通過長期暴露在‘造夢元件’制造的強烈電磁場中,人的腦部會發生某種病變,最終效果應該會讓暴露者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一個能夠通過夢境來鎖定坐標的‘觀測者’。通過病變一個活人的大腦,我才能得到通往萬能機器的道路……”
“這個病變者最終會怎樣?”查德維克問,“這種變化能夠在獲取坐標后逆轉回來嗎?”
“病變是不可逆的。而且在我造出第一個元件之后,對它的相關組件也進行了較多研究和測試,可以確定如果把磁場調整到那樣的強度,對人的健康損壞是極其嚴重的。即便是在這個人離開磁場范圍以后,那個能夠測算坐標的夢境也將持續下去,過量的信息會使這個人的腦力日益枯竭,直到在數年內衰竭而死……我沒有拿任何人做過實驗,查德,我可以向你發誓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使用如此強度的造夢磁場,這一切是我當時的推測,可事后證明這種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換而言之,通往奇跡的門扉需要我做生人活祭。”
查德維克沉默了片刻。“也許,”他非常謹慎地說,“一些絕癥患者會愿意幫助你。他們本來就時日無多,你提供的報酬能減輕他們家庭的負擔。而如果你真的能得到……奇跡,那種奇跡說不定也會反過來拯救他們自己。”
“我想過這種辦法,查德。而且我也想過你不愿意明說出來的那個辦法:調用某些法律薄弱的國家的死刑犯。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并非辦不到。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成為合格的‘觀測者’。這種磁場對成年人的效果是很糟糕的,基本無法形成恰當的病變結構。它需要的是幼兒發育中的大腦。并且,基于非常保守的測試實驗與發件人暗示的信息來看,女性的病變成功率顯著高于男性——當時我猜想這可能是由于前額葉皮層和靜息態功能連接性上的差異導致的,但我沒有機會驗證這個猜想了。現在,你可以看到這一切條件最終指向了什么樣的要求:最佳的‘觀測者’人選是一個年齡介于七歲到十二歲之間的女孩。”
查德維克靜靜地望著客人。在如此漫長的自白之后,那雙眼睛已無法再驚嚇到他,他也大致想明白了那張面孔背后的秘密。回憶和想象幫助他在那層僵硬的人造皮膚上勾勒出故人正常的表情。她正向他無力地微笑著。
“你很難找到符合這樣條件的死刑犯……否則你就得質疑那個國家本身的法律正義性了。至于另一種選擇呢,或許我能從世上眾多的絕癥病人里找到一打符合條件的人,可這不僅關乎病人自己的意愿,還關乎于她們的家人,關乎那種夢境的信息污染會給病人帶來的痛苦。它關乎我自己要怎樣看待這件事。為了弄清楚我妹妹的死亡而踏上旅途,現在我要為了這個答案再獻祭另一個比我妹妹死時更年幼的女孩。我不能做這樣的事,而比個人原則更重要的是,我開始質疑那個向我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如果在通往成功的第一階段上它就敢向我提出這種要求,那么后頭它還會索要什么?我們神秘的發件人完全有能力自己搭建一臺這樣的機器,卻偏把屠刀遞到了我的手里。它要求我無條件地聽從它的指示,就像亞伯拉罕燔祭以撒……也許在我證明忠誠以后,它也能令我妹妹死而復生,不過我對這種美好幻想很懷疑——以撒是在犧牲以前就被山羊替代了,至于虔誠的約伯,查德,上帝從來沒有把死去的子女還給他,而是叫他的妻子生了十個新的。我一直覺得這點很可笑。”
“我不需要一個新的妹妹。我也不需要一個會向我提出如此要求的神。在第三年后緊接著的那個春節,我反復地思考這件事。理智與這些年來付出的心血在我心中反復拉鋸,最瘋狂的時刻我甚至想過由我自己來擔任這個‘觀測者’。是的,我早已經成年了,病變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可也并非絕對不可能。也許我能通過意志和天賦闖過這一關呢?——這種僥幸而瘋狂的念頭在那幾個深夜里出現過不下百次!可是最終,我心里最強烈的那種情感——是我對發件人如此蹉跎我的時間、精力、希望,又自以為可以輕易擺弄我的憤怒!這種憤怒占據了上風,終于讓我決定要把整個項目都叫停。我要解散所有正在運行的項目小組,銷毀每一個已經制造出來的元件,然后刪掉所有的機器圖紙!今后無論這位發郵件的神靈再對我說什么,提出什么樣的誘惑,我都將背轉身軀棄之不顧。”
“就在新年假期結束后的第一天,天色初亮時分我就走出當時的住所,一邊在庭院中散步,一邊思考如何讓項目組成員接受我即將宣布的消息。那時是下雪天,庭院里的風光非常美,就像是個關在水晶球里的琉璃世界。我伸手接住了一小片飛絮般的雪花,它就在我的注視下融化成水滴……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是我來日噩夢中反復出現的素材。因為,查德,在那個瞬間我發現,我失去了對寒冷的感知。我抓了一把雪貼在臉上,仍然沒有感覺到冷,于是又轉身奔回住所,把手放在熱氣蒸騰的湯鍋上方,同樣也沒有感覺到熱。我立刻呼叫了一名信得過的醫生朋友,叫他盡快帶著團隊去體檢中心做準備。最終結論是很多天后才得出的,但是在我打電話給他以前,在雪花于我手心融化的一刻,我已經意識到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位即將遭我背棄的神靈已經知曉我的心意,并且立刻就降下了它的神罰。我因為重視自己的感覺而背棄它,它就直接剝奪我的感知……從那天開始,我生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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