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他們真的看了電影,連看了三四部,都是些傻氣的恐怖片和懸疑片,假得都能把人逗笑。俞曉絨一連喝掉三大罐冰啤酒,還不知什么時候學會了啃雞架子。中途她很不體面地對著滿屏幕的尸體和血漿指指點點,要跟羅彬瀚打賭接下來哪個鏡頭會死人。羅彬瀚威脅會把她又喝又賭的劣跡報告給家長,她就隔著桌子蹬他。
他們誰都沒有問太敏感的問題,至少沒有去深究。俞曉絨問他的傷是怎么搞的,羅彬瀚只說是出差路上的事故;羅彬瀚也問她怎么會突然抱著菲娜出門,她說只是想帶菲娜出去轉轉。
“你有小秘密了呀。”羅彬瀚說。可這時電影已經開始了,他也想讓這一天最后的幾個小時消停過去。于是他改口問她把臥室里的藥盒放哪兒去了。
俞曉絨想了會兒說:“在我的房間。衣柜底下的抽屜里。”
“你拿這個做什么?”
“我上星期有點感冒,找藥的時候順手放的。”
“你感冒了?”
俞曉絨不耐煩地點點頭,叫他別耽誤電影開始。羅彬瀚也就把事情丟開了。藥盒失蹤并非下午那件事的主因,他自己才是。不過今夜他不想把時間徒耗在悔恨中,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沒怎么陪俞曉絨。她不可能長久待在這里,終究要回到她自己的故鄉去。再然后呢?她很快會長大的,從她父母的家庭里獨立出去,擁有她自己的生活。如今夜這樣相聚的光陰終將難以尋覓。
他們一直鬧到了凌晨三點多。最后俞曉絨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伴著電影主角們的聲聲慘叫安詳睡去。羅彬瀚叫了她幾次沒醒,便先蘸著甜辣醬汁給她抹了個花貓臉,這才關掉電視,悄悄走進自己的房間里收拾東西。
石頎的事是個教訓。他重新檢查了私人物品,把當初所有從寂靜號上帶來的東西都過了一遍。衣物沒有問題,而大部分紀念品他都沒從船上拿走,譬如那只愛胡說八道的鴿子標本、宓谷拉留給他的永生花、藍鵲送他的那盆回音花(很可怕,直到他到離開前仍不知該如何叫它靜音),莫莫羅給他織的一堆毛線玩偶(更可怕,里頭有長頸鹿和阿薩巴姆)、荊璜丟給他的那本厚厚的許愿機入門教材……這些東西都很占地方,不好藏匿,也不像他該擺在家里的。可如今想來他當時的決定太草率了,到幾十年后他絕對會開始想念這些東西,恨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全搬進某個倉庫里。
或者他就應該什么都不拿。從那些要命的糖果到雅萊麗伽給他的彎刀,甚至是菲娜、米菲和李理,他全都應該留在寂靜號上,這才是明智果斷之人的做法。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防身的武器,因為法克和荊璜都覺得他在這里很安全——現在他有點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他們這個鄉下地方突然變得有多隱蔽,只不過這里有周雨,有高深莫測的帕阇彌耶與他的神秘組織。雖然周雨并不是他的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周溫行也早有一萬個機會可以直接把他的腦袋揪下來,可好像沒有人真的把這當一回事,連他自己也沒當回事……
他感覺自己有點醉了,想法也著實是亂七八糟,于是晃晃腦袋,靠著床柱歇了一會兒,順手抓起他剛找出來的兩樣特殊物品:一塊淡紅色鑲彩石的圓形小鏡片,還有一個太陽形狀的金質懷表。
剛回到老家時,他把它們丟到了床底某個裝零碎雜物的盒子里,和多余的數據線、一堆舊游戲卡帶與光碟,以及遠方親戚的小孩們送他的各種古怪玩意擱在一處。他這么干是因為這兩樣東西似乎沒什么危害,體積又小,長得也和玩具差不多,和馬爾科姆送他的那堆手工紀念品渾然一體。不過今天以后他不會再如此輕慢了。這些東西還是得謹慎保存。
小鏡片在燈光下似乎比昔年黯淡許多。羅彬瀚想拿到眼前看一看,可突然又沒有了勇氣。他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用它的經驗,莫莫羅告訴他這是七色書千里鏡,可以查看各種物品的百科信息;同樣在那個港口,他還知道了簡易四象儀的用法。可笑的是這兩樣理應實用的新手裝備完全是被浪費了,他在寂靜號上根本沒怎么好好地使用過。大多數時間莫莫羅就是他的活百科,而他通常也不是很想知道眼前的地方和自己的老家有多大不同。
如今這兩樣東西也沒用處了。他不太想知道天外的人是如何給他老家的生物做編號和說明的,可以想見這地方所有東西大約都是“危害極低”,除了周雨和李理。于是他把小鏡片放下,又打開四象儀的表蓋看了看,此時四個表盤上的數字全是零。他正身處自己的故鄉,歷史、生物、宙象和超凡四個指標都沒有絲毫偏差。這個小儀器今后也沒有用了。他把它也塞進口袋,想著明天帶去周雨那里暫存——或者他最終會改變主意,把它們留下做紀念。留這兩樣東西總不會像違禁糖果一樣惹禍吧?他甚至沒把那個胡椒瓶手槍形狀的空間存儲器從船上帶走,就因為那東西的造型太容易招小孩喜歡了。俞曉絨要是見獵心喜玩上一玩,很難說會不會把什么東西倒出來。
雜物盤點結束以后,他終于安心地倒在床上睡著了。本來他預期這也會是噩夢不斷的一覺,結果情況反倒還好。他醒來時都快中午十一點了,還是被菲娜用尾巴拍醒的。他睜開眼納悶地瞧著它:“你想要什么?”
菲娜爬到門口催他起來,等他出去后又到冰箱前等著——真不知道俞曉絨這段時間都教了它什么。羅彬瀚終于搞懂它是餓了,于是打開冷凍層,見俞曉絨早就把生肉按分量切好分裝了。他拿出一份放到熱水里化凍,然后才注意到冰箱門上貼著便簽,寫的是種特別生疏,像簡筆畫般硬描出來的中文字:出門逛街,晚上回家。
他去玄關看過鞋柜,果然發現俞曉絨又出去了。這丫頭有點形跡可疑,不過今天暫時沒工夫管了。他用一個裝領帶扣的小木盒子裝好四象儀、千里鏡和那四顆剩下的糖果,連同武器掛袋和帶卡片的黑匣子一起裝進背包里。把這所有外來物都打包好以后,他又瞄了眼埋頭用餐的菲娜,決定還是叫它在家里待著。出門前他也拿起筆,在俞曉絨的便簽上添了一行字:出門見朋友,晚歸。
今天他打算開車去洞云路206號。鑒于李理已經出逃了一整天,她肯定早就和周雨溝通了情況,還串好了供,他現在早去晚去都沒什么區別。于是他并不急著往工業園的方向走,而是掉頭往反方向開,先晾一晾這兩個人,隨他們鬼鬼祟祟地商量去吧。
他當然也不準備去公司,而是去了花鳥市場。自從跟石頎約會以后,他就沒再往這里來過了。今天是個工作日,他不指望能在這附近看到她,只不過是一時起興想來走走。眼下的天氣就很適合在外頭閑逛:基本是晴天,但漫空都是隨風緩游的薄云,因此日頭不是很毒。陣陣大風吹得花鳥市場那座冰藍色的塑料頂棚震顫不已,不知從何處啪嗒啪嗒地響個不停,仿佛有一群隱形鳥正繞著頂棚盤旋。
羅彬瀚沿著各色攤位慢慢往前走。他經過當初買魚的店,還有附近的水生植物店。那面掛著各種玻璃瓶水草的墻架如今已稀疏起來,反倒是各色多肉和菊科植物變得隨目可見。看來一切都在自顧自地起變化,并不因為他忙著自己的事就暫停發展,老老實實地定在原地等他。
他漫步穿越了整個市場,又回到當初和石頎敘舊的那間茶室前頭。他沒推門進去,仍然站在外頭琢磨石頎。那時他在這里碰到石頎,她說她在相親,雖然地點并不在茶室,而在附近的餐廳里。附近有許多餐廳都和相親群有合作,估計常常在那些店里辦聯誼活動。那些餐廳他從來沒和石頎去過,不過更早以前倒是和俞曉絨誤入過其中一間。說實話,他覺得真正的情侶去那種地方反倒怪別扭的,因為那兒的氛圍太刻意了。
石頎在相親時到時是怎么想的呢?他不知道,其實他一直懷疑石頎是否真的去過相親會。很可能她一次也沒去,不過就是演給家里人看看,所以他們才能屢屢在花鳥市場里撞見。當時她正處困頓,忙著想工作和治病的事,怎么有耐性在一家情致綿綿的主題餐廳里跟一個陌生人從頭開始認識。你有什么愛好?你在哪里畢業?你家里的情況?最后一個問題尤為致命。那時她就不得不想,這一切真是在浪費時間。
當然,她可以先不說。可以先“裝一裝”,成年人都少不了“裝一裝”的時候。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石頎是個極其較真的人,他甚至都敢說她是個偏執的人。她不能接受的正是一件事開始時的動機不夠純粹,不管那是拯救落難公主的英雄情節,還是絕癥母親拿臨終意愿來推動的婚姻。
當他們初次見面時,她對他到底是怎么看的呢?不管早年的朦朧情感淡化了多少,他覺得石頎畢竟還是比較喜歡他的。但她在某些瞬間也可能動過不大純粹的念頭:這確實會是條兩全其美的路,既可以順應母親免背不孝,又能找個自己還算喜歡的對象。這難道不正是天意成全嗎?可是,現在他確實領悟出來了。他曾覺得石頎有點像俞慶殊,實則不過是隔霧看花。他老媽在必要時可以很有策略,而石頎卻不容許別人做虛假的表演,甚至都不容許她自己做虛假的表演。并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她這樣對待……但她也不會對所有人都這樣嚴苛。
他沿著馬路繼續往前走,想去尋找當初他和俞曉絨誤入的那家咖啡店。他已經不記得店名了,而且直到現在都還關著手機。他主要是不想聽李理勸說他去修復關系,雖然她肯定會把話術用得比之前更漂亮,但他必須完全獨立地審視這件事。今天結束以前,他要細細地把這件事梳理清楚,這不止關乎一段戀情,而是今后他到底打算過什么樣的生活。他要先確定自己的立場,然后才能決定該怎么面對周雨和李理,該對洞云路206號那堆無窮無盡的秘密涉入到什么程度。
咖啡店應該并不難找,因為它離花鳥市場也很近,并且窗外能看見一個帶花壇的小型露天廣場。羅彬瀚沿著附近的街道走了大概十分鐘,果然望見了印象中的小廣場。他沿著草坪間的細路走進廣場內,看見方磚地面的中央有個三米見方的噴泉池,池中漂浮著幾片睡蓮葉,還立著一個笨頭笨腦的烏龜雕像。他不覺走過去細看,發現烏龜雕像左腳下還踩著塊題字漆紅的石頭,寫著“許愿池”。
羅彬瀚探頭往池子里瞧。池底淤泥多積,只有大概七八枚硬幣半露在泥中,似乎很有些年頭了。他不禁沖著烏龜雕像搖搖頭。這得怪你,他心里對烏龜說,會走到這地方許愿的人多半只有情侶,而你卻蹲在這里敗別人的興。
烏龜依然垮著張苦臉守在原地。這會兒太陽突然從云里出來了,羅彬瀚扶了扶臉上的墨鏡,坐到池邊稍作休息,又繼續想他自己的問題。
昨天的事是一場災難。從短期來說是這樣。石頎對他說的那番話不無道理,而且非常尖銳。他還從沒見過她這么激烈的一面,因此也有點驚詫過度,毫無應變之力。但經過了一夜休息,現在他的精神已從過度消耗的怠倦里恢復過來,她的話音也不再令他如坐針氈。如果冷靜地想一想,石頎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陳述了事實:第一,他回來后始終有點心不在焉,沒把精神放到眼前的生活上;第二,至少在當初表白的一刻,他并不是真的很愛——或者該說很強烈地愛慕她,那只能算是種混雜了欣賞和同情的喜歡,因此才不愿意叫她失望。
這兩點都是事實,她說得一點不錯。可對于事實怎么解讀就是另一回事了。石頎覺得他完全是在逃避,是向往神話而不得,并且永遠都會沉浸在搭救落難公主的浪漫情節里,這部分卻只是她自己的解讀,而且是她在極度驚嚇和激動之后作出的判斷。在那種情況下,把一切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完全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那也不代表這就是她的蓋棺定論。人只是一種由環境塑造的動物——至少這顆星球上的人都還是,那就意味著他們并不存在什么與生俱來、不可變更的本性。如果真有什么東西能算作人的“本性”,那不過就是由一個又一個選擇積累而成的因果。是去還是留?是原則還是利益?僅此而已。他們各自開始的動機也許不夠純粹,可世上本來就有許多事的開頭是巧合使然。有些父母并非因為想要孩子而生育,結果有孩子以后也仍然成為了好父母;有些人在選擇職業時純粹是隨波逐流,到最后竟然也能當作事業去獻身……當然,完全相反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因為,人不能改變一件已經發生的事,他只能基于當前的情況不斷地作出選擇。
他試著去理解昨天那一刻的石頎:她當然很憤怒——差點就被來歷不明的怪異糖果害死了,還有震驚——他初次看見外星人時難道腦袋就清醒嗎?但最重要的是恐懼,因為她甚至把他比作自己那個坐牢的父親。這就是她的心結,她最害怕會重蹈的覆轍,讓她把一切事情都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但她的恐懼也是有道理的,因為他這陣子實在太飄忽了,全是周溫行那個畜生害的。
在石頎眼中事情會變成什么樣呢?如果她昨天不揭破一切,他就會繼續假裝很喜歡她,不辭辛勞為她排憂解難。或許有一天他們會結婚,甚至會有后代,但人不可能虛情假意地表演一輩子,早晚都要暴露出真正的自我。于是總有一天,當他們的生活變得平淡無聊,連一絲奇跡或浪漫的影子都看不見的時候,他就不會再繼續演下去了。他又會去尋找新的刺激,放她獨自面對生活,或者更糟糕——他會后悔當初選擇了過平凡的生活,終日想念天外那個離奇、瘋狂、毫無邊界的國度,然后他就會把一切怪在她頭上:這都是為了救你啊,是為了你的幸福我才犧牲了自己本應萬分精彩的人生。那時她又該怎么辦?
只有一個辦法能消除她的恐懼。他必須作出選擇,并且可能要花數年乃至是十數年來證明這個選擇,證明她昨天的說法是錯的。誠然,表白的那一刻他沒有那么喜歡她,可人的感情也是由不斷的選擇積累的,并且也不存在什么唯一性,不是說他同情她、欣賞她,被她的故事吸引,與此同時就不可能存在愛情。事實剛好相反,前一種情感會隨著相處時間而轉變成后者。
這個選擇要求他作出取舍。非常明確的取舍。如果數年之后的某一天寂靜號突然從天而降,想帶著他再去星海中遨游一圈,他就要毫不猶豫地拒絕,并且必須是完全自愿地拒絕,絕不能首鼠兩端。他既不能一遇到妖魔鬼怪就嚷嚷著自己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根本不是自愿來冒險;也不能在柴米油鹽的日子里嫌棄生活不夠精彩,恨不得能在凡人堆里做神仙。
他要告訴石頎他自己的心事,正因人沒有什么本性,所以人可以成長。他并不需要靠她來滿足自己做英雄的欲望,因為他也有一個自己的故事。他自己也有一對婚姻失敗的父母,親眼見證過被浪漫故事和生死激情湊在一起的男女是如何被時間和生活腐蝕的。他不會在晚年時突然覺得自己了不起到需要幾個服帖溫存的崇拜者,不會把生活的枯燥和身軀的衰老怪在她身上。因為正像她不愿意重蹈母親的覆轍,他也必須要證明自我選擇比所謂的因緣更重要。他要跨越那個人們覺得他最像的人。因為那個人完全沉迷于粉飾自我,塑造出來的卻是一個最庸俗最虛偽的神,所以他絕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從今以后,他要真誠地、嚴肅地生活,而不是什么無聊乏味的生活。
有兩個人走到了水池邊,將他從思緒中驚醒。他抬頭看了看那兩個人:是一對情侶,正沖烏龜雕像詭異地偷笑。男的作勢要從兜里掏硬幣,被女的拍掌打掉了。他們悶笑著走開,只剩下水面上微微蕩漾的漣漪。羅彬瀚又低下頭繼續想。現在他終于感到心境寧和,滿懷柔愛。
他得去找石頎說明情況,這是早晚的事。昨天他們并沒有把話說死,而且他也不是呆子,石頎仍然非常喜歡他,肉麻點說就是很愛他。難道還需要什么證明嗎?昨天他講了那么多關于外星人和宇宙危機的事,而她剛剛死里逃生,腦袋里想到的頭等問題竟然是他的感情不誠——這樣的女人在恐怖片里哪能活過三集!他不能把她單獨丟給李理,賽博小宣王可不會跟人講究這一套。
總之,石頎早晚會原諒他的,至少他現在很自信。昨天的事從短期來看雖然是場災難,可對于真正的伴侶來說,從沒沖突過的相處才更危險,那只能說明他們只是一起過日子,卻從沒徹底坦露過彼此的價值觀。假如放到幾十年的時間尺度來看,昨天只不過是他們真正理解彼此的必要摩擦,甚至可以說是件好事。固然他有很大的缺點,但也不是沒有優點,比如他很會解悶,再比如他戴著墨鏡的倒影很帥。
可惜今天石頎看不到了。他今天將以墨鏡型男之姿去找周雨清算。可是說實話,這會兒他其實也沒有那么惱周雨了。因為人際交往的基本原則是相通的:一個人如果有極不尋常的優點,那就難免也會有最為罕見的缺陷。既然他認為石頎可以因為他的優點而原諒他的缺陷,那么他也就理應原諒周雨的過失。而且他也不能真的把赤拉濱的事全丟給周雨去解決,因為這整件事實在有太多難以解釋的奇怪之處,他還是得幫周雨盯著點。要等到赤拉濱束手就擒,莫莫羅也從月亮上平安歸來以后,他才會正式向那個永光族告別——不好說是不是真的告別,沒準莫莫羅會要求先主持他和石頎的婚禮。總的來說,故事結局也無非就是這樣了……不過話說回來,那張卡片上究竟為什么會留著洞云路的地址和赤拉濱的名字呢?
羅彬瀚一邊思索這個問題,一邊把手伸向水中的倒影。突然有幾個亮閃閃的東西從旁邊飛過來,先一步撞碎了他的影子。他定睛一看,發現有三枚嶄新的硬幣沉落水中——竟然有人在王八池里連許三個愿望,真是嗜痂之癖——緊接著他看清了第四樣東西。一顆有點眼熟的貓眼彈珠,內中花紋如金紅色的火焰。
他轉頭往旁邊看。在不遠處的桂花蔭下立著一個面帶微笑的少年,身穿白色襯衫,背掛吉他琴盒。是周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