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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4 踟躕影國之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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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羅彬瀚驗證了自己并無催眠術的天賦,他并不為此感到特別的失望。一切全在意料當中,他甚至不能說阿薩巴姆錯誤解讀了他的表情那甚至可以說是直穿本質,看清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盡管如此,他開始堅持擺出白塔指導書中所要求的“穩定”、“持續”的微笑,因為那至少能叫阿薩巴姆更不舒服一點。

  他在阿薩巴姆緊繃的目光里找到了些許無聊的安慰,但并沒忘記這事的本質有多么危險。當羅彬瀚厭倦了這種假裝要摸老虎屁股的游戲后,他又開始思考書上那兩幅插圖的意義。

  倘若他對那本書上的文字沒有任何誤讀,那兩張意義難解的插圖他稱之為“地底迷宮圖”和“樹下老人圖”暗示著阿薩巴姆喜歡的人、事或者物。可無論是那兩張畫還是旁邊的小詩都叫他摸不著頭腦。影子,矮星客當然是影子,那和阿薩巴姆的喜好又有什么關系呢?這是個難以解開的謎團。羅彬瀚苦苦思索了幾個小時,有各種各樣的猜測,但卻沒有一個能叫他自己信服。他自認不擅長猜謎,況且提供他的信息又是那么有限。

  叫他郁悶的是邦邦對這件事卻有很濃的興趣。這外賓對那本自殺指導書的危險性毫無警醒,似乎相信只要羅彬瀚操作得當,哪怕他們以七宗重罪和連環謀殺為開始,最后也肯定能用一樁世紀婚禮作為結局。因此他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精神抖擻,時常在羅彬瀚身邊來去,用眼神和動作向后者表達他對這件事的真知灼見。那當然導致了他們之間絕大部分的交流都是單方面揣測,不過羅彬瀚也并不為此感到可惜。鑒于邦邦甚至還不清楚阿薩巴姆叫什么,羅彬瀚對他解讀那兩幅畫的成功概率十分悲觀。更別提他們的成功目標可遠不止是弄清楚阿薩巴姆喜歡什么。弄清這件事對他們的逃生計劃確有幫助嗎?羅彬瀚也說不好。他曾經看過一個童話,當主角叫出妖精的真名時便能將它生生嚇死,可他以為即便是在童話里,也斷沒有因為被人識破了喜好而活活嚇死的角色。

  至于羅彬瀚自己,盡管他對第一幅圖毫無頭緒,那張柳樹下的無面老人卻隱隱約約勾起了他的一點想法。在所有的矮星客中,他只知道三個名字,其中有兩個是荊璜告訴他的,而最新的一個出自阿薩巴姆口中。如果羅彬瀚的判斷無錯,他在夢中所見的翅膀腦袋正是那位名頭響亮的維他命賭賭賭泡泡卷,或者差不多的意思。它顯然不得阿薩巴姆的鐘愛,也不是畫中的吹笛老人。

  但他還知道另一個矮星客,至少得算是矮星客的同黨。當羅彬瀚在心中回憶著“徼绤橐”這個名字時,他不禁后悔沒向荊璜問清楚這位經紀人的長相。這不是他第一次吃這種虧了不是嗎?假如荊璜當初提起“凍結”時不是隨便說了些毫無參考性的評價,而是直接拿出一張高清照片,他完全可以在看到周溫行第一眼時轉身就跑。而現在他看到了一張細節豐富的畫像,盡管沒有臉部也足以作為重要的參考,可他卻一點也不曉得“大宗師”長的什么樣。阿薩巴姆會喜歡她這位神秘的首領嗎?那也不無可能。既然她愿意忠誠于他,而迄今為止羅彬瀚還沒見她拿到任何一分錢的工資,那似乎就更加可能了。

  對于矮星客薪酬水平與人事關系的觀察始終沒有任何收獲,因此羅彬瀚也只好暫記一筆,等著日后有機會去向荊璜打聽。而為了還能擁有這樣的機會,他轉而考慮起如何在無法逃離阿薩巴姆的情況下讓荊璜找到他。

  他首先需要掌握的信息是阿薩巴姆的目的地。那倒沒什么難猜,因為她早已明言要追趕維生素賭泡泡糖。如果她找到了翅膀腦袋會怎么做?她無疑想殺了它,至少得是戰勝它后采取某種行動。可她有那樣的把握嗎?就在不久以前她還是一根掛在天上的短接椎骨魔杖,那難道不是她曾經戰敗的證明?

  這件事引發了羅彬瀚更多的疑問。他感到事情千頭萬緒,簡直問都問不完。比如維他奶巴比倫是如何把阿薩巴姆弄成了那副樣子?它又為何不直接殺死她?它為何跟阿薩巴姆產生沖突?那是某種派系之間的爭斗,還是意味著他們中的一個已經背叛了矮星客的行列?倘若如此,敵人的敵人未嘗不能成為他的助力。可如果維京巴特勒已經背叛了矮星客,它為何仍要引走宇普西隆呢?

  這一系列的問題,全賴于阿薩巴姆的回答。而由此延伸的,對于羅彬瀚而言最關鍵的問題則是:他自己得在這場追逐里扮演什么角色?阿薩巴姆沒殺他,甚至還把他的匕首還給了他。那顯然不是一次臨時起意的慈善行動。她想把他用在這場追獵行動上,可那又要怎么實行?他唯一的用處不過就是能使用一把會冒火的魔法短匕彎刀,威力尚可,而射程十分有限。難不成阿薩巴姆計劃讓他拿著匕首,再把他綁在影子的末端,像流星錘那樣甩來甩去?

  羅彬瀚反覆考慮著這一切,最終認定他沒法在不發聲的情況下解決任何問題。他必須得和阿薩巴姆交涉,哪怕她會扭斷邦邦的每一條腿。這個念頭迫使他更加小心謹慎,一遍遍地在肚子里打著草稿阿薩巴姆并不是一個字都不允許他說。如果他能在十個字內就引起她的興趣,沒準他們能進行一些奴隸主和奴隸之間的合理交涉。只要他把第一個問題說對。

  他竊竊地謀劃著這整件事,并在心里挑選了很多他認為阿薩巴姆可能會重視的話題。每一個看起來都可能奏效,但又都充滿了風險。當又一次阿薩巴姆停下腳步時,羅彬瀚終于決定要采取行動。他趁著阿薩巴姆仍在聆聽陰影時走到邦邦身邊,認真地拍拍他的脖頸。

  “我得道歉。”他說,”如果接下來發生點啥的話。”

  邦邦疑惑地盯著他。羅彬瀚心情沉重,感到難以解釋。而這時阿薩巴姆恰好轉過頭來,因為他過于響亮的聲音而冷冷地盯著他。羅彬瀚對此毫不畏懼,而是把邦邦推到自己前面,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對她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邦邦扭過頭,充滿納悶地望著他。那困惑的眼光叫羅彬瀚覺得有點內疚,可他決定要繼續行動下去。阿薩巴姆沒什么反應地盯著他們兩個,看來沒打算動手羅彬瀚甚至覺得她的目光里透著一點詫異。那讓他受到了鼓舞,于是他繼續說:“他是個從外地不小心掉進這里來的。他來找他的授師芬拉坦。但芬拉坦被一顆星星殺了,如果你帶著我繼續走下去,我會是下一個。”

  他感到邦邦的皮膚在他掌心下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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