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杉磯圣莫妮卡市出發,沿著加州一號公路向西行駛二十多公里,便能夠到達馬里布。
八十年代正值美國房地產行業發展的一個巔峰時期,風景宜人的馬里布不可避免地成為很多房地產公司的重點關注目標。正是這段時期沿著馬里布海岸線陸續修建起來的無數豪宅別墅,使得這座小城逐漸成為好萊塢巨星名流云集的風水寶地。
不過,1986年的現在,馬里布甚至還沒有正式確認為洛杉磯縣名下的一個市。整個馬里布區域,東起圣莫妮卡,西至文圖拉,漫長的40公里海岸線上總計也只有不到8000常住居民。
馬里布區域正中央的尖角地帶,便是大名鼎鼎的杜梅岬公園。杜梅岬兩側的海邊懸崖上,坐落著馬里布區域最奢華的一批海景豪宅。
時間已經過了凌晨11點鐘,杜梅岬公園東側的一棟懸崖別墅里依舊亮著燈光。
剛剛在市區參加完一個派對回來,珍妮特·約翰斯頓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穿著輕薄的睡袍從浴室里出來。
客廳里,凱瑟琳卻依舊是參加派對時那一套襯衫長褲的裝扮,正坐在沙發上翻看血尸夜的全新拍攝預算表。由于這部電影的投資方財務狀況進一步惡化,影片預算從600萬美元降低到了500萬美元,凱瑟琳今晚剛剛在派對上從制片人那里拿到了全新的預算表,此時正在皺眉翻看。
珍妮特望著沙發上的凱瑟琳習慣性地挺直脊背,渾身上下透著一種安靜而克制的氣息,下意識就放輕腳步。
貓一樣挪到凱瑟琳身邊,一雙小爪子即將伸到女人腰上,凱瑟琳才側頭,表情無奈地瞪了她一眼。珍妮特嘻嘻笑了下,絲毫沒有想要惡作劇被發現的自覺,很沒形象地在凱瑟琳身邊坐下。
抓著凱瑟琳一縷長發把玩著,珍妮特道:“凱特,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家伙呢,你以后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好不好?”
凱瑟琳把手中的預算表翻了一頁,道:“吉姆是一個不錯的人啊,而且,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珍妮特撇了撇嘴:“你當我是瞎子啊,今晚的派對上,鬼都看得出來他在向你獻殷勤。最過分的是,他可是有老婆的。”
聽到珍妮特這么說,凱瑟琳動作也頓了下,目光依舊落在預算表上,眼神卻有些游離。片刻后,女人才輕聲道:“珍妮,我明白的。”
感受到凱瑟琳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珍妮特身體歪了歪,又歪了歪,不知不覺躺了下來,頭卻是枕在凱瑟琳腿上,眨著眼睛望向自己上方的女人,道:“凱特,其實我們倆就這么一直住在一起也不錯啊,完全不需要一個男人嘛。”
凱瑟琳把預算表拿開,臉上露出微笑,道:“珍妮,你又開始說胡話了。”
“才沒有,”珍妮特扭著頭朝凱瑟琳身上貼了貼,道:“我這可是在正式向你表白哦,如果你不同意,我會傷心的。”
凱瑟琳輕輕摸了摸珍妮特白皙的臉龐,道:“傷心的話就去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嗚,你這個薄情的女人,我恨你。”
看著小鼠一樣抱著自己手指啃咬的珍妮特,凱瑟琳笑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找一個男朋友嗎?”
“我的要求太高了啊,找不到。”
凱瑟琳卻好奇起來,道:“我一直都還不知道你找男朋友的要求呢,說說?”
“嗯,”珍妮特沉吟了下,道:“首先,必須要帥氣啊,男朋友不好看可是很影響心情的。其次,年齡一定要比我小,十八歲也可以嘛,我才不要陪著某個家伙一起變老,那太恐怖了。再次,嗯,不能太正常,最好比我瘋一點。電影里一個瘋子肯定是要被主角干掉的,兩個瘋子才能毀滅世界啊。最后,為了毀滅世界,他的才華肯定是要比我高那么一點點的。”
聽珍妮特這么不著調地說著,凱瑟琳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等她說完,道:“我好像認識這樣一個人呢,完全就是上帝為你量身定制的。”
“西蒙·維斯特洛嗎?”珍妮特翻了個白眼:“呸,才不是。”
凱瑟琳依舊笑著,道:“西蒙完全符合你的四點要求啊,怎么會不是?”
“太老成了,一點銳氣都沒有嘛,”珍妮特纖細的手指在空中畫著圈,道:“還自稱什么精神病院出來的,我看是養老院出來的。脾氣還那么軟,我甚至懷疑他從小到大有沒有打過架,我可不希望我的男朋友明明比我小,卻像個長輩一樣哄著我。”
凱瑟琳想著與西蒙相處時的情形,忍不住反駁道:“西蒙是個紳士呢,才不是沒有脾氣。而且,這樣不是很好嗎?難道你還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打你啊。”
“當然,”珍妮特卻是點頭,一副無可救藥的期盼模樣,道:“只要他真的愛我,每個月偶爾家暴那么一兩次也是可以的啊。”
凱瑟琳感覺有些崩壞,很沒底氣地反駁道:“真正相愛的人是不會傷害對方的。”
珍妮特立刻道:“才不是,只有相互之間完全沒有了任何感情的兩個人才不屑于去傷害對方。”
“好吧,”凱瑟琳徹底敗下陣來,搖頭道:“我還是不要和你聊天了,再聊下去,我的世界觀可能就要被你帶歪了。”
珍妮特得意地嘻嘻笑了幾聲,隨即卻又一臉嚴肅地拉住凱瑟琳的手,道:“凱特,我可是認真的呢。其實啊,單身的時候怎么樣都行,但如果結婚了,女人還是不要太強勢,要不然結果會很糟糕的。很多時候,你其實就是太強勢了。”
凱瑟琳認真聽著,隨后卻又開玩笑地推了推還賴在自己腿上的珍妮特,道:“起來吧,我可不要聽一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家伙教我這些。”
“你這是偏見,”珍妮特頓時不滿起來,道:“誰說沒有談過戀愛就不能感同身受了,我對這種事情簡直是刻骨銘心呢。”
凱瑟琳望著珍妮特的模樣,恍然道:“我突然明白了,怪不得你這么抗拒找男朋友,原來是有陰影啊。”
雖然這么說,凱瑟琳卻是很自覺地沒有追問。
珍妮特也突然安靜了下來,目光定定地望向客廳天花板上昂貴的水晶吊燈,水晶棱角分割出來的密集光點猶如來自往昔的記憶碎片。
這么安靜了片刻,客廳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珍妮特立刻扭了扭身子,抱怨道:“唔,真討厭,這么晚了,凱特,我們不接好不好?”
凱瑟琳猶豫了下,點點頭,道:”好啊,反正更可能是找你的。”
于是。
堅持了片刻,珍妮特還是道:“好啦好啦,幫我拿過來。”
凱瑟琳笑著隨手拿起旁邊茶幾上的電話,將話筒遞給珍妮特。
不過,只是聽對面說了句,珍妮特就氣呼呼地將話筒遞回來:“明明是找你的嘛。”
凱瑟琳有些疑惑,這個時候會有什么人找自己。
將電話放在耳邊,應了一聲,那邊就開始說著些什么。
本來有些心不在焉地珍妮特發現凱瑟琳身體逐漸緊繃起來,意識到什么,頓時坐起身,將耳朵貼過來。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聽到什么內容,凱瑟琳就已經道:“好的,我會盡快趕過去,UCLA醫療中心,第15街那家,對嗎……嗯,那么,再見。”
掛掉電話,凱瑟琳看了看目光中帶著關切和好奇的珍妮特,表情中多了幾分意味不明,道:“西蒙和人打架,被警察抓到,現在人在醫院里。”
珍妮特眼睛眨了眨,隨即很是嫌棄地撇撇嘴,道:“真沒用。”
雖然這么說,看著凱瑟琳起身,珍妮特還是匆匆換了衣服,兩個女人一起開車趕往圣莫妮卡市區的UCLA醫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