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蘇善。”
鹿神并不知道對方來意,但見對方并沒有明顯的惡意,倒是也沒有立刻動手,他輕輕的笑了笑,對著牟青云拱了拱手,道,
“我只是這方天地孕育出的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家伙而已,恰好和那個家伙有些關系,然后就來到了這長安城,順手,在他不在的期間負責這里的安全,閣下,如果是要找蘇善的話,可以稍等,不過,這長安城暫時卻是不能進的。”
“鹿神,你應該讓開。”
就在鹿神的話音落下的時候,牟青云的袖袍之處傳來了一道淡淡的,甚至有些冰冷的聲音,正是那個雷電光團,他閃爍著細微雷霆出現在了鹿神的面前,然后冷聲笑著說道,
“以你剛剛重塑肉身沒多久的這點兒微末本事,連我都攔不住,更別提要攔住這位了,識相的話,就別自討苦吃了。”
“你?”
鹿神見到了雷電光團,這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從光團之上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氣息,還有淡淡的威脅,目光略微閃爍了一瞬間,他便是知曉了對方的來歷,他瞇著眼睛道,
“此世天道,已經淪為他人的走狗嗎?這等天道,還真是可笑,如此可笑可悲之存在,有什么資格在本鹿神面前大放厥詞?”
嗤啦!
雷電光團聽到鹿神的這般赤裸裸的嘲諷,臉龐上的神色頓時變的森然無比,甚至還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冰冷,一絲絲的雷電光團也是以一種十分劇烈的方式,在他周身縈繞了起來,他雖然懼怕牟青云,不如蘇善,但卻并沒有把鹿神這種存在放在眼里。
“當初若不是蘇善從旁協助,你以為,我會讓你重塑肉身?也罷,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你這不人不畜的東西,在本座面前什么都不是!”
雷電光團身上雷電閃爍,周圍開始有著更加狂暴的氣息翻滾,不過,他這氣息剛剛有爆發的跡象,便是突然被那牟青云給按了下去,一切煙消云散,雷電光團抬起頭,臉龐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疑惑,問道,
“你什么意思?”
“你雖未天道,但這里,卻已經不是你的掌控范圍,這座城已經自然一體,已經衍生了它自己的氣息,你在這里,不是他的對手,沒必要以卵擊石。”
牟青云淡淡的看了雷電光團一眼,然后又是有些震驚的看向了那鹿神,以及他身后的那座長安城,隱約之間,這座城池上空,有著黑色的氣息翻滾繚繞,如同是一道墨染的巨龍一般,扭動著龐然大物的身軀,低低的審視著一切。
旁人士看不到這黑色巨龍的,但牟青云卻看的清清楚楚,這是長安城之靈,長安城之勢,長安城之氣,在他千百年的生命之中,即便是在上界那種靈氣充足的地方,他也只是見到了兩處衍生了自己的靈的地方。
那便是佛門和道門的兩大圣地,上界最為巔峰的兩處地方,而那種靈,也是經過了千萬年的沉淀積累,經過了無數代的弟子和佛門道門強者的孕育,才在那一方天地之間形成的,其中艱難,不可想象!
如今,在這下界的一座城池里,竟然也形成了這種靈,這種一城之勢,他有些不敢相信。
這座城,是什么樣的城?
建造這座城的人,住在這座城里的人,又是什么樣的人?
“我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你別……”
然而,雷電光團似乎卻并不相信牟青云的話,他那雷電臉龐上閃爍著冰冷和猙獰想要證明自己,但是,他的話音還沒落下,就突然聽到了一道低沉的龍吟之聲,那聲音方服自遠古洪荒而來,崢嶸浩瀚,直接震的他零魂深處都轟鳴一片。
而那周身所凝聚的雷電,也是瞬間消散,他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長安城,有些震駭,甚至是呆滯,怎么會這樣?
“現在你相信了?這只是對你的警告,如果你再敢往前一步的話,我感覺,這座城會直接讓你這個所謂的天道,煙消云散,或許,你都會成為它最大的補品,而這座城,那便就會變的更加不一樣了!”
牟青云輕輕的拍了拍雷電光團那僵硬的身子,笑著說道,他的話音落下,然后也是沒有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直接將他給收回到了袖袍之中,然后朝著鹿神走了兩步,他很是認真的拱了拱手,行君子之禮,道,
“我并非惡意,只想來這里找一個人,交蘇善的人,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要去城內看看,因為這件事情對于我來說關系重大,我不相信任何人,希望你能諒解,我可以向你保證,我進城之后,不會有任何破壞!”
話音說到這里,牟青云又是看向了那天空之上環繞的巨大的黑龍,低聲道,
“我若有違背,你們可隨時動手,我相信……”
牟青云的話還沒說完,黑色的氤氳翻滾著,又是發出了一道低沉的咆哮,而同時這鹿神也是輕輕的笑出了聲,他揮手道,
“并非我不相信你,但是,這座城不一般,它既然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你就不能進去。”
“你看到了!”
鹿神指向了這蒼穹之上,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已經感受到了牟青云的強大,也不想和這家伙動手的,但是,上面的那家伙卻和蘇善的脾氣一樣,驕傲狂妄,卻并沒有把牟青云放在眼里,鹿神自己也是沒辦法。
為了踐行對蘇善的承諾,對嚴沖的承諾,他只能按那個家伙,或者說是那個家伙所代表著的這座長安城的意愿行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得罪了!”
牟青云看著鹿神,又看了一眼蒼穹之上的那道縈繞的氤氳,臉龐上的神色也是變的凝重了起來,不過,更多的則是有著一些崢嶸和好奇,他也想試試這座城的氣勢,到底如何,與無量宮和佛門的氣勢比起來,又有什么不同。
話音落下的瞬間,牟青云身上的氣勢開始發生變化,他沒有直接動用自己的靈氣,也沒有引動天地之間的靈氣,而是僅僅用了自己最為根本的勢。
所以,這一瞬間,他看起來依舊是平靜無比,甚至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別,就好像一個人來到了長安城之下,然后被這座雄城給震驚了,然后呆滯了下來一般。
不過,在人的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周圍卻已經升騰起了一道青綠色的光暈,那光暈緩緩的升騰著,逐漸在他頭頂之上凝聚成了一道道家仙人的虛影,這虛影面容沉穩祥和,一雙眸子帶著漠然和驕傲,審視著這座城。
給人無法形容的壓迫之感。
“我奉陪!”
鹿神自然是能夠看到那座虛影的,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對方沒有以靈氣碰撞,也沒有表現出破壞這座城,或者傷害什么人的意思,那便是真的只有挑戰,沒有生死之心,他放心了不少,然后笑著往前,站在了牟青云的面前。
三丈之外,他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
“我為長安于此,愿此城長安。”
他這句話慢慢的落下,那長安城的九霄蒼穹之上,傳來了低沉的龍吟,緊接著,一道無形的黑氣便是如同巨龍一般翻滾而下,直接落在了鹿神的身后,黑色的巨龍崢嶸而立,甚至更有著一雙巨大的黑色眸子睜開。
直視牟青云身后的那道門仙人虛影。
兩相對峙,雖然所有人都看不到,但是這天地之間的氣勢依舊是發生了變化,明亮的光線開始變的暗淡,一抹陰云出現,偶爾還有著淡淡的雷鳴聲從遠處傳來,給這座長安城帶來了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之感。
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腳步,有人好奇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互相看著彼此的鹿神和牟青云,臉上露出了不屑的意味,這兩個蠢貨,都要是下雨了還在這里發呆,難道是傻子不成?
“你畢竟是出現的時間太短,好像,攔不住我。”
隨著天空之上的陰云越來越濃郁,那雷鳴之聲也是越來越響,同時,天地之間刮起了有些冰冷的風,大地之上也卷起了灰塵,不少百姓們忙著回家,眼看著就是要有一場暴風雨降臨,那牟青云抬起頭,微微的笑出了聲。
“好像而已,最終能不能攔住,誰說的準呢?”
鹿神感受著天地之間的陰云密布,看著那風雨欲來的情形,臉上卻并沒有多少擔心的,他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因為與長安城的勢融合在了一起的緣故,這一刻,他感受到了長安城內的情形,也看到了很多往常看不到的東西。
“要下雨了,快些回家。”
街道上的人們被這突然出現的風雨之勢逼迫的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有人忙著收拾攤位,有人忙著回家收拾衣服,還有人開始扛著肩膀上的貨物,也加快了腳步。
噗通!
在一處街角的地方,一個老人因為腿腳不靈便的緣故,摔倒在了地上,不等她說話,周圍那些忙碌的人們都是停了下來,小販放下了自己的攤位,路人沒有遲疑,紛紛的跑到了老人身邊,七手八腳的將其攙扶了起來。
有人給他撐傘,有人攙扶著,有人緊張的詢問,一起送他離開。
希律律。
更遠處的地方,或許是某個富家子弟的車輛在街道上疾馳而過,馬蹄聲踩踏著那青石板嗒嗒作響,就在他們在一個轉角的地方拐彎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孩童們嬉戲的聲音,趕車的馬夫臉色大變,不顧一切的勒緊了韁繩。
希律律!
馬車調轉,硬生生的朝著旁邊的墻壁上沖了過去,雖然在關鍵時刻停下,但那馬夫還有車廂里的那位公子也是因為慣性被甩了出來,重重的砸在了遠處的地上,不過,兩人爬起來卻并沒有顧的上自己,先是看向了那些孩子。
他們并沒有受到傷害或者影響,依舊是笑著跑向遠處。
“好險。”
馬夫長出一口氣。
“以后這馬車能不能穩點,能不能慢點?撞到人怎么辦?信不信我扣你薪水?”
那位少爺用力的拍在了馬夫的肩膀上,怒氣沖沖的吼道,馬夫訕訕的笑了笑,一個勁兒的賠不是,但是,那眼睛里卻并沒有多少擔憂的,他明白,自己的少爺是在國子監里讀書的,是個很好的人,這么怒氣沖沖,也是為了提醒自己。
絕對不會真的扣錢的。
“快下雨了啊。”
更遠的地方,在那長安城的某處府衙之內,這里,是管理著整個長安城甚至整個大魏朝百姓戶籍的戶部,同時也是負責著天下錢糧的地方,一位面容有些蒼老,須發皆白的老者,站在那窗戶之前,看著這漫天烏云,自言自語的道,
“這時候,正是收成莊稼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給周圍的百姓們造成影響,得找人去調查調查,如果受到影響,今年的賦稅政策,也得適當的調整一下,大魏朝如今,倒是不怎么缺他們那幾口糧食。”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朗朗讀書聲,從長安城最中央的那座國子監內傳來,順著這聲音看過去,陰云翻滾,狂風大作,但是這座國子監之內,卻平靜異常,從四五歲到七八歲,到十幾歲的孩子們,整齊如一的坐在那明亮的教師之內。
他們手里握著書本,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面的夫子,搖頭晃腦,吟唱著那一篇據說是督主大人寫下來的千字文,聲音清脆稚嫩,但是,卻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驕傲,還有勃勃的生機,隨著他們的吟誦,緩緩蔓延。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最后一段話,沒有人知道具體是什么意思,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中國是什么意思,但是隨著那與國無疆四個字的落下,所有少年的眼睛,都更加明亮。
國子監之上,有一抹縱橫的書生意氣,如劍刺向蒼穹。
黑云開,刺眼的陽光慢慢灑下。
長安城內,有尊老之氣,有愛幼之氣,有光明,有慷慨,有正義,有驕傲,有無所畏懼,有舍我其誰,有愛民如子,有無數道氣息,如刀如劍,隨著國子監里的氣息,一起,升騰上了天空。
所有的黑云,霎那間盡散。
光明重現,溫暖重新灑在這座城市之內,一切和之前沒有什么區別,人們臉上的神色也沒有什么區別,熱鬧和繁華,又重新出現。
“這狗日的天氣。”
有人罵了一句。
長安城門下,傲然而立的牟青云,面色陡然慘白,身后的那座道家虛影,也是轟然潰散。
他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看到了鹿神那云淡風輕的臉龐,也聽到了這座城上空,那黑色巨龍的咆哮。
他心神震顫,無法言語。
“長安城,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