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死寂一片。
明亮的光線閃耀下來,落在了蘇善的臉龐上,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小玉兒卑微的跪在地上,低著頭,臉蛋兒上的失落也是格外的明顯。
“事情,本督一直都知道。”
沉默少許,蘇善輕輕的將茶杯放在了嘴邊,抿了一口,然后深吸一口氣,將茶杯放在了面前幾案上,又起身來到了小玉兒的面前,他沒有用靈氣,只是像一個普通人般將小玉兒給攙扶了起來,然后看著那淚眼盈盈的眸子,以從沒有過的聲音,道,
“本督從未在意。”
“本督說過,只讓你一人陪在身邊,便只有你一人。”
“可是督主……”
小玉兒的心頭在這一瞬間涌上了濃濃的感激,但她自小便是生活在這大魏朝,子嗣血脈的事情,對她來說也是根深蒂固的,她一時間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張開嘴還想要說些什么,卻是被蘇善給打住了,
“你若是真的糾結,也未嘗沒有解決辦法。”
“本督可以重塑肉身,你也可以,九轉涅槃金身可以傳給你,本督以前也想過這種可能,不過,你畢竟沒有本督的條件,短時間內想要修煉成功,很難。”
“還有一個辦法,本督如今已經半步破天門,若是可以真正的踏過天門,去往另外一個世界,或許會有更多的辦法,應該也能夠幫你重塑肉身。”
“總歸是有辦法,何必急于一時?”
“何必耿耿于懷?”
“督主……”
小玉兒聽著蘇善的話,臉蛋兒上的感動之色更加的濃郁,她含情脈脈的看著蘇善那張棱角分明,帶著罕見溫柔的臉龐,眼睛發紅,然后撲在了后者的懷里。
這一刻,她是真的真的很慶幸,當年能夠遇到蘇善,能夠為他去死,然后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也有如今的一切。
“好了,這件事便是過去,不需要再提了。”
蘇善輕輕的拍了拍小玉兒的后背,心情也是恢復了一些平靜,然后笑著道,
“當務之急,是先把阿伯利雪原的事情解決掉。”
“遼東都護府的形勢遠比草原上更復雜,雪原野人,高句麗,女真族,這三個地方都存在著不少的隱患,高句麗和女真族可以交給遼東軍,但雪原上的野人,本督必須先給他們解決掉,至少讓他們幾十年內都不敢輕舉妄動。”
“讓遼東軍能有機會鎮壓女真和高句麗。”
“奴婢明白。”
小玉兒這時候也是恢復了平靜,她從蘇善的懷中抬起頭來,然后低聲道,
“雪原那邊兒,麗景樓的探子大概三兩日就能把消息送回來,到時候咱們就能動手了。”
“對了督主,遼東軍那邊兒也是送來了消息,他們準備過兩日將高句麗的君主,當著所有遼東軍將士的面,給砍了腦袋,以慰軍心。”
“袁天志想問問您的意見,要不要過去看看?”
“呵,殺一個沒用的皇帝而已,本督沒有興趣,讓他們自己看著來就好。”
蘇善聞言,輕輕的笑了笑,一臉的無所謂。
高句麗,原本在大魏朝面前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彈丸之地,之所以如今給遼東軍造成了一些威脅,完全是因為遼東軍自己出現了一些麻煩而已,自始至終,蘇善,大魏朝,都沒有把這種地方當做敵人。
他們,還不配。
“那督主這幾日好生休息,奴婢也專心準備雪原之行了。”
小玉兒知曉了蘇善的意思,心里也有了計量,恭敬的欠身行禮,說道,而說完的時候,她便是準備轉身離開,不過,卻是突然被蘇善給抓住了手腕,蘇善注視著后者的柔媚臉頰,目光里帶著些許的笑意,道,
“雪原上的事情,交給下面的人便可以了,你還有你的事情要做。”
“是不是有些日子沒有伺候本督了?”
“督主……”
小玉兒面色陡然紅暈,而下一刻,這大殿的門也是被一股狂風卷動,轟的一聲關閉了下來。
數日后,東臨城。
碧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烏云,明亮的陽光從這蒼穹上傾灑了下來,給人一種十分耀眼的感覺,而順著這有些蒼茫的原野看過去,此時此刻,有著無數的兵馬,匯聚在了東臨城之下,浩浩蕩蕩的,就好似一片汪洋。
這是幾乎所有的遼東軍。
騎兵,重盾甲兵,步兵,火炮營,弓弩,火槍營等等,還有后備后勤,都是匯聚在了一起,經過這些日子的整頓,他們已經從那些損失和悲痛之中恢復了過來,此時此刻,重新編制,重新整頓,宛如新生。
最主要的還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勢,濃烈的殺氣,還有那種無法形容的兇悍,幾乎是將這天地都影響了,讓的這原本有些溫暖明媚的天地都變的暗沉壓抑起來。
而此時此刻,在這東臨城的城墻上,則是站著遼東軍的幾位主要的將領,袁天志在前,趙玉卓,羅鳴等人在左右,他們目光灼灼的看著下面的這近二十萬的遼東軍,這整齊排列,殺氣崢嶸的遼東軍,面龐上的神色也是格外崢嶸。
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師。
“帶高句麗國君上來。”
死寂之中,袁天志大手一揮,目光灼灼的喊道。
“是!”
隨著那一聲同樣冷冽的咆哮,數十名刀斧手蜂擁而過,很快的功夫,便是已經將那位狼狽不堪的高句麗國君給抓到了城墻之上,然后,硬生生的將他給按住,放在了城墻的邊緣之處,并讓他面對著城墻下面的無數遼東軍將士。
“不要……不要……”
高句麗的這位國君被嚇的驚恐無比,哆哆嗦嗦著,臉色蒼白的囁嚅著,而他視線掃了一眼那城墻下方之后,更是打了個哆嗦,一股子尿液從著褲襠里流淌了出來,順著城墻流淌了下去,看起來顯得有些悲涼。
“廢物。”
袁天志看著這一幕,臉上的不屑之色更濃,忍不住輕哼出聲,隨后,他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往前兩步來到了這城墻之前,視線,掃過下方無數的遼東軍將士,他猛地抽出了手中的寶刀,然后懸在了那高句麗國君的頭頂。
唰唰唰!
一瞬間的功夫,幾乎所有的遼東軍將士們都是抬起了頭,然后視線里帶著濃濃的炙熱,還有掩飾不住的冷冽,看向了這城墻之上。
目光灼灼,氣息凜然。
“東臨城一戰,我遼東軍損失數萬!”
“一面,損失在高句麗的西北統御軍手中,一面,損失在阿伯利的野人手中。”
“雖然大勝,但此仇此恨,我遼東軍,我袁天志,絕不能忘。”
袁天志的刀,反射著冰冷刺眼的寒光,聲音如同是滾滾的浪潮般在這天地之間響徹,
“今日,我便親手砍了這高句麗國君的腦袋,先告慰我遼東軍死去的英靈!”
“另外,我袁天志在此下令。”
“日后前往高句麗,接受高句麗國土子民,遼東軍將士,可不守軍規,可隨意殺戮掠奪,可將你們失去的,損失掉的,全部在高句麗的國土之內,子民之上,給拿回來!”
“我遼東軍,哪怕是這次留下罵名,也要讓這彈丸之地的烏合之眾,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虎狼的逆鱗,他不得逆!”
“殺!”
“殺!”
“殺!”
下方的遼東軍將士們聽聞了袁天志的這番話,臉龐上都是露出了濃濃的冷冽,還有掩飾不住的崢嶸,齊齊的喝聲帶著無法形容的森冷,從這大地之上席卷擴散而出,帶著無法形容的意味,涌入了九霄之上。
一瞬間,好像整個天地都是被震蕩的暗淡了下來,低沉了下來。
“別殺我!”
“別殺我……”
高句麗的君主不知道這時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的驚恐卻是依舊顯而易見的,他打著哆嗦,嘴里一遍遍的呢喃著,求饒著,看起來格外的凄涼,而那張都不敢抬起來的臉龐上,也是早已經蒼白到了極點,甚至有著絕望的淚水滑落。
袁天志的刀,重重的落了下去,直接是將這位君王的脖頸給砍斷,觸目驚心的殷紅濺射了出來,而那顆腦袋也是咕嚕一下子從這城墻上滾落下去,片刻后,落在了這城墻之下,只聽得砰一聲悶響,便是徹底的碎裂。
殷紅滿地,更加的觸目驚心。
隨后,袁天志又是一腳踹在了這位君王尸體的身上,然后直接將他給踹下了城墻,這尸體也是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然后化作了一灘血肉,鮮血,逐漸的染紅了地面。
“殺!”
“殺!”
“殺!”
見著這般情形,遼東軍的這些將士們,臉龐上的神色更加的冷冽,更加的凜然,紛紛的喊叫起來,那聲浪更是呼嘯滔天,有種遏制不住的跡象。
“今日起,我遼東都護府,正式成立!”
“東臨城,便是遼東都護府的首府。”
“以紀念這一戰。”
“以告誡我等,來日,必將此仇血凈,兵臨雪原!”
袁天志舉起帶血的寶刀,臉龐上帶著無法形容的冷冽,更加浩然崢嶸的咆哮出聲。
那聲音在內力的催動之下,帶著無法壓制的勢頭,涌上云霄。
同一時刻!
伊離山脈以南,一片遼闊的荒原之上。
明媚的陽光從這蒼穹上傾灑而下,將這片荒原照耀的有些刺眼,空氣中雖然也是有著寒風呼嘯而過,但是,總體來說給人的感覺卻是有些燥熱。
視線緩緩的朝著遠處望去,只見這一片遼闊中,有著一隊浩浩蕩蕩的隊伍,呼嘯而來,黑甲黑馬,浩然無雙,那種行走間便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更是給了人一種無法想象的壓迫感,還有視覺上的沖擊感。
冷冽非凡。
這支隊伍,便是胡令玉帶過來的關隴軍。
此時此刻,在這隊伍的最前方,胡令玉一身戎裝,目光灼灼,臉龐上的神色更是冷冽異常,雖然他已經年邁,但是卻并沒有任何的頹廢之色,反而在這一身戎裝的映襯下,有種更加讓人覺的不敢直視的威嚴。
轟隆!
轟隆!
無數的兵馬在這天地只見席卷蕩漾而過,煞氣如龍,那奔騰的馬蹄聲也是翻滾如雷,整個大地都是被這般馬蹄踐踏的微微震動,甚至有幾分顫抖的意味,而隱約的還能夠看到一股子蒼茫的灰塵,隨著騎兵的呼嘯而翻滾。
觸目驚心。
希律律!
不過片刻的功夫,這支隊伍便是奔騰過了數十里地,然后來到了伊離山脈唯一的平坦入口之處,然后隨著胡令玉的一聲令下,這無數的將士們紛紛策馬而停,關隴軍的軍風絕對不是說說的,這般停頓,也是做的雷厲風行。
整個隊伍沒有絲毫的混亂。
嘩啦!
胡令玉還有周圍的幾名將領都是紛紛翻身下馬,然后朝著前方走去。
順著他們的方向看去,在不遠處,也是早早有著一支隊伍傲然而立,殷紅的飛魚服,精致的繡春刀,還有那隱約散發出來的冷冽森然之勢,正是東廠無疑。
東廠的最前方,則是那輛象征著蘇善身份的黑色馬車。
這輛馬車的外表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經過了這么多年,加上書院的改造,里面卻已經是完全不同,更加舒適,也更加的保暖,更加的穩重,這時候,蘇善正盤膝坐在那中間的臥榻上,靜靜的等待著胡令玉等人的到來。
“末將參見督主。”
很快的功夫,胡令玉等眾多的將領已經是來到了黑色馬車之前,然后全部都是跟在胡令玉身后,恭敬無比的跪在了這馬車之下,聲勢凜然浩蕩。
“都起來吧。”
小玉兒掀開了黑色馬車的車簾,蘇善一身蟒龍袍從里面走了出來,然后對著眾人揮手,無形的力量落在了人們的身上,陸續將他們給托了起來。
“胡老將軍,好久不見。”
蘇善微微的笑了笑,自馬車上走下來,落在了胡令玉的對面。
他和胡令玉的關系,還是相當的不錯的,尤其是在私交方面,剛剛若不是還有這無數的關隴軍以及那不少的將領在,胡令玉都不需要下跪行禮。
“督主,好久不見!”
胡令玉看著蘇善這般熟悉的面容,也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過了身子,看向了那巍峨浩瀚的伊離山脈,目光里都是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崢嶸,還有冷冽,
“阿伯利雪原,就在眼前!”
“咱們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