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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六節 白人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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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菠蘿、甘蔗、蘿卜、甜菜、稻米……現在剛好是本年度的最后一個種植季節,尤其是從甲四十三帶來的多季稻,以目前島上的耕種面積計算,正常收獲量可以滿足兩萬名野蠻人的年度消耗。

  兔子與野蠻人之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前者被后者大肆捕殺,一時間吃不完就制成兔肉干。兔子擁有強大的繁殖能力,盡管島上失去了一半以上的綠地,剩下的森林仍能滿足兔子的生活所需。很遺憾,野蠻人很快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們把森林團團圍住,以高效的圍捕急劇縮減龐大的兔群。等到新開墾的土地上播下種子,第二波雨水開始了天然灌溉,兔群終于失去了對濟州島的絕對統治地位,被迫讓位給這些滿腦子都是食物概念的外來者。

  蛇被殺光了,獅子早就失去了蹤影,最后一頭獵豹成為搜索隊上個星期的戰果,除此而外,就是各種不同類型的鳥,它們的肉很好吃,蛋也美味……(想歪的人自己面壁)

  只要愿意吃,這個世界遲早要在舌頭和牙齒面前屈膝俯首,磕頭下跪。

  在北方蠻族看來,生存最大的意義就是為了食物。

  濟州城南面被曲齒劃為港口和船塢的建設區域。這里有非常不錯的臨岸深水區,稍加建設就是良港。船塢位置偏向東面,這里取石方便,易于搭建船臺。

  得益于紙張的運用,包括正江在內的所有船長均被要求按時書寫航海日志。在磐石城,對水手和高級海員的培訓班已經開辦了四期。教育模式很簡單,分為船務和文化課程,前者由經驗豐富的老水手和現任船長主講,后者由祭司負責。天浩從未想要讓這些野蠻人通過學習掌握多么高深的科學文化知識,但他們必須會寫自己的名字,能把自己在海上的經歷和經驗用筆寫下來,留給后人。

  按照體量與實際用途,磐石城船塢目前制造的大型海船分為三種類型。首先是與“大毒蛇號”相同的貨船,內艙空間大,船體堅固,載重量(非排水量)約為一千五百噸。

  第二種是漁船。野蠻人工匠以“大毒蛇號”為藍本,在不改變基礎龍骨的前提下,減少了一根船用主桅,騰出更多的船上空間用于安裝捕魚器械,比如拖網、拋網、滑輪式簡易起重機、長桿和捕鯨炮……這些雙桅漁船載重量為一千噸左右,不考慮高強度風暴情況下,甚至可以進行長距離跨海航行,是真正的遠洋漁船。

  第三種是戰船,目前沒有造成實物,只是躺在紙面上的設計圖。一方面是天浩對戰船的要求較高,他認為可以通過大量制造民用船只的方法積累經驗,以后的戰船技術可以直接升級為鐵甲艦。那是模仿文明時期大航海時代西方國家的做法,在大型三桅戰艦表面蒙上一層鋼板,可以起到良好的防彈效果。

  以濟州島為出發地,新的海上漁場讓人們充滿了希望。固定區域內的無序捕撈的確會對環境造成影響,磐石城漁村附近海域漁獲量比起最初有所減少,雖說目前的狀況遠遠達不到文明時代國內沿海漁場那種近乎枯竭的資源匱乏程度,但就長遠來看,遠洋捕撈是未來的趨勢,必須未雨綢繆。

  曲齒在島上劃定了軍事專用試驗區。得益于天浩超越時代的經驗,曲齒在粉末狀火藥的基礎上開始研發顆粒狀黑火藥。全鋼鑄造的火炮和火槍研發進程令人滿意,目前以發射實心彈丸為主,第二研究分項為鏈彈。

  膛線是火器研發歷史上的一項偉大成果。天浩交給曲齒的超前資料剛好達到這個程度。事實上,第一次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曲齒無法理解膛線與彈丸高速旋轉之間的推動平衡關系。天浩沒有要求他在規定時間內必須做出成果,反正只是一種啟發性的資料儲備,具體做到什么程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段時間,天浩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看望躺在病床上的博納爾。

  他的恢復狀況很不錯,沒有出現天浩最擔心的強烈排斥導致體內系統崩潰。博納爾的胃口很好,他尤其喜歡面包煎蛋,加上一碗熱乎乎的魚湯。

  孢子植入對博納爾大腦產生了決定性影響,他開始對天浩說出更多關于大陸南方的事情。

  我們那里的東西沒有你們這邊大。嗯,可能因為你們是巨人,我們個頭矮小,所以你們喝水的杯子相當于我們的碗,你們的碗相當于我們的盆。你們的女人……算了,還是換個話題,雖然女人是所有男人都感興趣的共同焦點,尤其是臉蛋和身材,可是女巨人……她們實在無法讓我與各種美好的形容詞聯系在一起。

  你們這邊的馬,還有豬,體型都比我們那邊大得多。就說馬吧,我從未見過這么高大的動物,我們那邊的馬至少比這個小四分之一,還有豬和牛,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這不什么秘密。

  “老嬤嬤”說過,這個世界的大部分動物都是電腦制造。小行星撞擊地球導致了漫長的高濃度輻射環境產生,北方蠻族與南方白人之間的體量差異源自文明時代基因計劃。人類早早就未雨綢繆留下大量封閉式精(和諧)子庫,連同物種基因一起,在大災變之后相對“干凈”的低輻射區環境下自動生成新的已毀滅物種。

  人類是這樣產生的,豬馬牛羊也不例外。到了今天,大陸南北的同類物種之所以對比如此強烈,原因在于鎖龍關。

  “我們那兒一直有這樣的傳說:鎖龍關是擋住惡魔的一扇門,從那兒往北就是地獄。那里有巨人,他們把我們當做食物,喜歡擰下腦袋喝新鮮的血,還會砍下整棵的樹,削尖以后從我們嘴里穿進去,一直穿透屁股,像肉串那樣架在火上烤著吃。”

  “早在很多年前,圣主就降下神諭,禁止人們穿越鎖龍關,前往北方。但有些人不相信,尤其是那些背棄圣主的褻瀆者,他們越過封鎖和障礙前往北面,至今杳無音信。”

  “《圣諭福音》上說,北方所有的巨人都是魔鬼。”

  同類物種在不同區域內的體量差異,天浩從博納爾話里感受到難以形容的震驚。

  他一直以為大陸南北的動物都這樣,有著超越文明時代的巨大體型。巨角鹿、獠齒豬、暴鬃熊、黑嚎狼……可是現在聽博納爾話里的意思,自己顯然想錯了。

  鎖龍關是擋住惡魔的一扇門。

  這句話是否具有雙重意義?

  以此為線,是兩個世界?

  單純從動物體量方面來看,似乎沒錯。

  可是從生物學角度來看,這完全沒有道理。

  動物不是植物,它們會移動,會翻越山脈,越過平原,在本能驅使下向新的食物來源地遷移。想要把一整塊連接的大陸分為兩部分,除非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深不可測的天塹,或者是動物們無法靠近的死亡威脅。

  就像文明時代的有袋類動物之生長的澳大利亞,茫茫大海隔絕了它們向其它陸地繁衍的可能。

  來到這個野蠻的時代后,天浩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去鎖龍關走一趟,看看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植入孢子后的博納爾臉上絲毫沒有戒備,他從眼眸深處釋放出崇信者的狂熱,以及深深的思索:“主人,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天浩把思緒從遙遠的地方收回,看了一眼矮小的白人追隨者:“說吧!”

  “你們這兒的土豆和玉米味道很怪。我吃了一些蒸出來的那種玉米面包,還有用魚摻在一起煮的土豆泥,感覺有股很淡的苦味,沒有我們那邊的好吃。”

  玉米面混合少量面粉,捏成拳頭大小的團子,從底部按出凹陷的空洞,這是窩窩頭的標準做法。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玉米面沉實,整個蒸透的話很費火,中空捏薄的做法能節省燃料;再有就是很早以前糧食不足,窩頭吃起來雖少,可看起來很大,窮人吃起來也就自我安慰“今天吃了兩大個窩頭”,屬于缺糧時候自欺欺人,空氣哄肚皮的典型做法。

  南方白人的字典里沒有“窩窩頭”這個詞,博納爾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認為這是一種在屜鍋里蒸熟的“玉米面包”。

  “苦?”天浩重復了一遍這個字,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接受過孢子植入手術且沒有產生排斥反應的人,在自己面前不會保留秘密,更不會諂媚奉承故作秘密,夸大其詞。

  博納爾既然這樣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玉米應該很甜,在我們那里甚至可以用來熬制糖漿,只是甜味沒有蜂蜜那么濃。我很喜歡吃土豆,這東西是平民的日常主糧,吃法很多,烤的、煮的、燜熟……什么都有,但我從未吃過味道如此特別的土豆。哪怕跟魚湯煮在一塊兒,也無法掩蓋那股很淡的苦味。”

  博納爾臉上全是誠實。

  天浩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某種重要的東西,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他冥思苦想了很久,把門外值守的衛兵叫進房間,吩咐拿來一袋玉米面和一袋土豆顆粒。

  這是從獅族那邊換來的東西。泥炭換糧食,已經成為磐石領與獅族之間重要的貿易項目。

  同時被喚來的還有兩個婦人,她們按照天浩的要求,從口袋里分別倒出少量玉米面和土豆顆粒,一個摻水和面,一個用溫水把淘洗干燥的土豆顆粒,然后把面盆端到隔壁廚房……沒多久,熱氣騰騰的窩窩頭和魚湯燉土豆擺在桌子上,香氣四溢。

  正常情況下,土豆顆粒必須用水浸泡很久,等到徹底發開才能下鍋燉煮,魚湯會變得很稠,黏糊糊的所有內容物混在一起。擺在天浩面前的這盆燉菜要清爽得多,他用勺子舀起一塊土豆送進嘴里,慢慢嚼著,感覺味道與平時沒什么區別。

  窩頭也是一樣。

  兩樣東西博納爾都嘗了一下,他臉上露出小心謹慎的表情:“還是那個味兒,有點兒苦,不是很好吃。”

  被捕獲的“黑曜石號”船艙里,儲糧只有面包和咸肉。為了便于保存,它們幾乎沒有任何水分,硬得像石頭。一時間,天浩無法找到來自南方白人世界同類物種進行對比。

  他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博納爾的肩膀,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正常:“你先休息,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博納爾彎下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天浩一秒鐘也沒有耽誤,他帶著衛隊立刻出發,離開漁村,趕往磐石城。

  碎齒下令封存兩只布袋里沒有用完的玉米面和土豆顆粒,他另外安排兩名親衛分別攜帶沒有吃完的窩頭和那盆燉菜。后者只能裝在罐子里,封緊罐口,用繩索牢牢固定在馬背上。一路顛簸,等到了磐石城的時候,已經徹底冷透。

  天浩帶著衛隊直接來到城中監獄。他走得很快,平靜表情下面掩蓋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具體為何物的焦躁。眼前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墻,直至此時此刻,他才感覺摸到了平滑墻面上的某個凹陷,可能是打開墻壁的機關,也可能是存在時間久了,歲月留下的一點擦痕。

  現在是凌晨,距離天亮還早。

  師勇躺在床上酣睡,從沉睡中被突然叫醒的感覺很糟糕,他揉著惺忪睡眼,強忍著身體的極度不適感,側著身子,用左手擋住火把釋放出的刺眼光線,帶著幾分惱怒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天浩,冷冷地發出譏諷:“怎么,終于想通了,迫不及待的現在就想殺了我?”

  他不認為這個時間把自己從床上揪起來是一種善意表現。

  “臨時想到點兒事情,情況緊急,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息。”天浩情緒變得相對平緩,他已經冷靜下來,轉身示意衛兵把窩頭和裝有燉菜的罐子放在桌子上,認真地說:“我做了點兒吃的,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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