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喜歡肉干。”
天狂喃喃著繼續伸手向前,親眼看到的變化給了他更多信心和膽量。終于,指尖顫抖著觸摸到迅猛龍體表鱗片的一剎那,天狂清清楚楚感受到這頭食人巨獸輕微抖動了一下,它沒有張口攻擊自己,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閃身離開。
它低下頭,默默注視著自己,就像文明時代相親男女見面,充滿了審視與挑剔。
“扶住它的背,騎上去。”天浩在旁邊鼓勵。他知道迅猛龍會接受自己這樣的動作,但無法確定它們是否會接受天狂。
這很重要。
這是一個野蠻瘋狂的時代,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立足,掌控更大的權力,就需要同樣野蠻瘋狂的想法和計劃。
馬為什么能騎 這是文明時代生物學家絞盡腦汁也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
在全世界毀滅背景下自動激活的冷凍精子庫再造了人類,基因得到全面改良的北方蠻族早已適應了輻射環境。他們可以自由進入這片區域,只要確定有辦法馴服變異恐龍,磐石寨的實際控制區就能成倍擴大。
打造一支以變異迅猛龍為基礎的騎兵。這種肉食怪獸在戰場上將所向披靡。
還有變異三角龍,天浩同樣將它們列入了計劃。基地所有車間盡毀,造不出槍炮,造不出子彈,但我可以建立一支“生物坦克”部隊。體量超過二十米的三角龍,它們足以碾壓一切。
天狂終于騎在了迅猛龍背上。整個過程與其說是“騎”,不如說是“爬”。沒有鞍韉,他的動作顯得極其笨拙。離開地面數米的高度使他有些眩暈,雙手緊緊抱住迅猛龍細長的脖頸,確保不會掉下來。
“感覺怎么樣”天浩的心情比剛才好多了。
“神靈在上,我竟然騎著一頭怪獸”天狂狠狠掐了一下大腿,確定這不是在做夢。
“你可能是這個世界的上第一位龍騎士。”天浩認真地說。
“什么是龍騎士”天狂有些疑惑。
天浩一陣語塞。
在文明世界,龍騎士是個意義豐富的詞。某些相貌特殊的妹紙被稱之為“恐龍”,與她們有著超乎友誼親密關系的男人就是龍騎士。
“它們不是馬。剛才你也看見了,它們吃肉。”天浩覺得自己的思維方式需要改變,隨口敷衍著,尋找適用的解釋字句。
天狂雖然粗豪,卻不是傻瓜。他輕輕拍了一下迅猛龍的脖頸“老三,你為什么把它們稱之為龍”
“它們不是龍。”天浩想也不想就張口否認“至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龍。”
天狂更疑惑了“龍是什么東西”
“一種偉大的神靈,一種必須崇拜的圖騰。”天浩回答得異常堅定“它有牛族的臂膀,鹿族的角,獅族的鬃毛,虎族的爪子,鷹族的眼睛,豕族的鼻子總有一天,所有人,整個世界,都將匍匐在龍的腳下。”
鹿族領地,牡鹿城。
很少有人僅從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座城市。作為必不可少的防御性建筑,牡鹿城的城墻很糟糕,沒有磚,也沒有石頭,從城頭到墻基,所有一切都是用木模干燥后的土塊建成。為了增加墻體堅固指數,人們在土塊里添加了稻草莖稈,整個城墻看上去很粗糙,毫無美感可言。
相比之下,位于牡鹿族領地外圍的流云城情況就好得多,有著磚石結構的高大城墻。這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族群統治者的意志與思維脈絡如果連防守嚴密的外圍城寨都被敵人攻陷,位于領地核心的族群首都也就失去了存在價值。
有限的資源要用在刀刃上。
族長鹿慶元焦躁地走來走去,憤怒的面孔看上去無比猙獰。他雙手互相絞著,大拇指在虎口中央旋轉著拔出,又以更加強烈的力度狠插進去。
潛伏在雷角城的探子發回消息蒙香寨的覆滅是雷牛族所為。詳細計劃與攻擊路線暫不明確,但牛族軍隊的出發位置已經探明,就是已經廢棄的青龍寨。
王座位于議事廳正中,兩邊順序擺著十多把椅子。除了三個兒子,有資格進入這個房間的人不是牡鹿族長老,就是身份尊貴的統領。
次子鹿慶南性子暴躁“父親,讓我帶兵出征吧必須讓雷牛部的人血債血償。”
一個身材高大的統領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對鹿慶元躬身行了一禮“大王,二王子說得對,這次我們必須從牛族人那里討要說法。兩族相鄰幾百年了,他們總是越過邊界襲擊我們的領地。以前只是小打小鬧,偶爾幾個人口數量少的寨子也就罷了。但是這次他們竟然對蒙香寨下手,那可是足足三千人啊如果這次我們沒有反應,還是像以前那樣不為所動,那么下一次,他們的目標就會是流云城。”
對面,身穿黑色棉袍的部族大巫冷哼了一聲“嘴上說得好聽,我們拿什么打牛族人善戰,他們掌握著最精湛的鍛造技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說過,雷牛部必定是我們牡鹿部的大敵,必須早做準備。可是你們有誰把我的話真正聽進去他們需要布匹,用武器與咱們交換是筆雙方都能受益的好買賣。只要達成供需協議,我們就能與牛族和平相處,還可以通過供應布料的方式源源不斷獲得武器和盔甲。可你們呢德耀,你一直反對我們與牛族人交易,每年產出的布料大部分用來與南邊的獅族人交換糧食。現在好了,牛族人打到了咱們眼皮子底下。你倒是給我說說,倉庫里那些腐朽生銹的刀槍,還有破破爛爛的盔甲,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要與牛族人開戰的底氣嗎”
“巫智,你什么意思”德耀是擁有姓氏的牡鹿部貴族,掌管著多達上萬的軍隊。他臉色微微有些發紅,惱羞成怒抬手指著對面厲聲叫道“我們的土地要種棉花,用布匹換糧是大王的意思。二十年如果每年都把布匹換給牛族人,我們要那么多的盔甲和武器做什么我們要的是糧食,糧食”
“哼除了嘴上說得好聽,你還能干什么”巫智用嘲笑的目光看著對面“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年從獅族換回來的糧食有很大一部分被你截留下來用于釀酒,真正分發到各個城寨的部分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我們需要鹽”鹿德耀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用酒才能從豕族那里換到鹽。”
巫智的冷笑聲更大了“我只看到一枚一枚的銀幣裝進你的口袋。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那是獅族搞出來的玩意兒,你把它們當做寶貝一樣藏起來,究竟是能吃,還是能穿”
“夠了”煩躁不已的鹿慶元爆發出怒吼“現在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要吵架就給我滾出去”
每一個統治者都會面臨各種麻煩,鹿慶元也不例外。
他在心里計較得失。
制定族群政策很難,目光超卓的偉大領袖終究是鳳毛麟角。不要說是二十年,就算五年,甚至兩、三年后的變化也很大。其實巫智和鹿德耀之間的爭論孰是孰非并不重要,那就是一鍋稀里糊涂的爛米粥,無法分清上下輕重。
鹿族需要糧食,需要鐵器,需要鹽,需要各種各樣的生活物資。尤其是牡鹿部,剛好夾在幾大部族之間,領地面積就這么大,每年種植棉花或糧食都有定數。這種多了,那種自然就少。更糟糕的是牡鹿部無法拓展領地面積,被迫限制人口數量。
鹿慶元從未想過要與牛族人全面開戰。那樣做是自尋死路。就算戰爭規模限制在雷牛部與牡鹿部之間,自己仍然不是對手。
難道就這樣算了 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長子鹿慶東離開座位,在眾人注視下走上王座臺階,他湊到很近的位置,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語“父親,我們可以仿照雷牛部的做法,攻擊他們邊境上的某個寨子。”
鹿慶元在沉默中緩緩抬起眼皮,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鹿慶東。
他其實并不喜歡這個兒子。首次成為人父的喜悅隨著次子和三子接連降生被沖淡了許多。“愛到三歲恨到老”,文明時代的諺語經歷了漫長時間考驗。鹿慶元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而且上了年紀,永遠不可能成為傳說中被無數人敬仰的部族領袖。每天看著水面倒影里蒼老的面容,撫摸著白色頭發,他心里總會生出說不出的恐懼。
長子從年輕時代就表現出部族首領應有的諸多特質。他聰明,對很多事情有著特殊見解,與部族各方面勢力都有交集,優秀公平的處理方式得到所有人一致認可但越是這樣,鹿慶元對長子的戒備就越深。
干掉親生父親取而代之不是什么新聞。現在的獅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起兵造反,攻入部族主城,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下他父親的頭顱,將上任獅王的尸體分給所有降臣,逼迫著他們當場吃掉。
這是蠻族統治者證明實力的一種方式。
鹿慶元無法保證長子不會效仿年輕的獅王,突然在某一天把同樣方法用在自己身上。
他更信任次子鹿慶南,還有三子鹿慶西。尤其是次子,從小就很聽話,不像長子那么叛逆。
“你想進攻哪個牛族村寨”其實長子的意見正是鹿慶元內心所想。可越是這樣,他對這個兒子就越是忌憚。
“暫時還沒有具體目標,這只是我的一點想法。是否可行,還需要父王您拿主意。”鹿慶東半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鹿慶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緩步回到王座前坐下。他對站在側面的貼身近侍使了個眼色,跟隨多年深知他心意的后者點點頭,轉身離開幾分鐘后,近侍拿著一卷獸皮返回。他將獸皮在鹿慶元面前的木桌上攤開,分別用沉重的物件壓住邊角。
這是牡鹿部周邊區域的。繪制得很粗糙,很多地方線條模糊,只能大概看出以輪廓形式存在的部族邊界。
“你們都來看看。”鹿慶元用低沉的嗓音對所有人發布命令“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必須向雷牛部討一個說法。”
議事廳里所有位高權重的人紛紛圍攏過來。
巫智站在最前面,他用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王,不無憂慮地問“大王您的意思,是打一場小規模的仗”
鹿慶元沒有否認“牛族不會承認蒙香寨的事情是他們干的。就算我們把狀告到部族聯盟那邊也不會有結果。我知道牛族人不好打,但我需要牛族人的腦袋。”
鹿德耀立刻朝前邁了一大步“屬下愿為大王分憂。”
鹿慶元仿佛沒有看見他的存在,視線直接從鹿德耀身上掠過,落到了次子鹿慶南身上。他抬起手,朝著那個方向招了招“阿南,準備一下,這次就由你領兵出征。”
鹿慶南有些驚訝,他本能地偏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大哥鹿慶東,然后轉過頭“父王,這個大哥他”
“我說了這次由你領兵出征”鹿慶元有些惱火,加重了音量和說話語氣“沒讓你向牛族人全面開戰,只要攻下邊境上的幾個寨子就行他們抓我們的人不外乎是為了織布,我們同樣可以抓他們的人過來煉鐵。”
鹿慶東半低著頭,默默無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鹿慶南不停地偏頭看著兄長,結結巴巴地回答父親“那個我我”
他很想說“讓大哥去吧”
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是被鹿慶南強迫著咽了下去。他知道父親的脾氣,這樣做只會越發觸怒,后果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周圍一片安靜。
鹿慶元內心的怒火略微消退。他抬手在獸皮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用手指在中間用力點了幾下“就這片位置。章浦寨、磐石寨,還有慶元寨本王全部都要。能抓多少是多少,不愿意投降的統統殺掉,燒光他們的寨子,夷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