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哥醒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她印象中自己正在讀書,雖然貴為天命繼子,卻也還在體驗民生疾苦,現在應該睡在宿舍墊了一層棉絮和兩層榻榻米才終于軟和起來的架子床上,怎么跑到了一張大床上?
  而且軟得不像話……
  她是怎么醒的呢?
  也許就是漸漸察覺到了這種差異,卻又沒反應過來,一下驚醒的。
  嘴巴有點苦,口干舌燥。
  想喝水。
  腦子也不是很清醒,喝多了酒睡得沉,醒來卻沒有滿血復活的感覺。
  楠哥將被子裹得緊緊地,只露出一個頭,眨巴著眼思考著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嚷嚷著要和槐序打游戲打一個通宵,周離總想勸她去睡覺,那個人壞,總能想出奇怪的說法,總之她應該是在一點鐘之前就被忽悠到了床上,而此前的事情她有些記不清了。
  又翻身,瞄了眼窗簾。
  楠哥剛剛差點以為現在還是半夜,仔細看了看,才看到窗簾縫隙中透出的亮光。
  “遮光性這么好……”
  楠哥小聲嘀咕著,在枕頭邊摸索著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手機。
  枕頭下的溫度比被子里涼,舒服。
  只摸出一塊手表。
  幸好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
  又在墻壁上摸索,摸到一個開關,輕微的啪嗒一聲,床頭燈開了。楠哥看見床頭柜上放著幾本嶄新的書和一瓶綠茶,綠茶還是新的,她猜是為自己準備的。
  拿起來仰頭就是噸噸噸噸噸……
  一飲而盡,舒坦。
  隨即她拿起表對著光線仔細辨認了下,小聲嘀咕:“居然已經九點過了……”
  她找到自己的鞋子,掀開被子起身,繞到床的另一邊拉開窗簾。早晨是霧的世界,但剎那的光還是讓她虛起了眼睛。片刻后才適應過來。
  外邊很是安靜。
  楠哥并未急著出去,而是扭頭打量起周離的房間,眼睛睜得大大的。
  周離的房間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首先很大。
  其次很整潔,因為東西就不多。
  除了少許裝飾品,墻上干干凈凈,明明電視里男孩子的房間都會貼超級英雄的海報的。
  還有個陽臺。
  陽臺上放著一個小茶幾和一張躺椅,頭頂晾著幾件衣服,茶幾上放著果盤,里面裝著零零散散的袋裝零食和些許干果,此外還有一本書。
  “真會享受……”
  楠哥又扭過身,眼珠子轉著,摁了摁周離的床,果然軟得不像話,應該不便宜。
  她還在床頭柜上發現一根細小的金色手鏈,很簡單的款式,讓她不由嘖嘖出聲——想不到周離平常打扮得干干凈凈的,居然還會私藏這種小首飾。
  “咦”
  好半天,她才收拾好床走出去。
  周離穿著一條寬松的短褲,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雙有些顯舊的人字拖擺在地板上,他正捧著一本似乎是古時候的書,低頭看得認真。
  團子就縮在他腳邊,卻是扭頭盯著窗外大霧彌漫的世界,眼睛里似乎有星辰。
  楠哥悄悄站在門口看著。
  忽的團子收回目光,仰起頭看周離,聲音輕輕細細的,問道:“周離,現在是冬天了嗎?”
  周離也將眼睛從書上移開,轉而看著團子,并分出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當然,都十二月底了。”
  “那怎么不冷啊?”
  “這里就是很少冷的呀。”
  “喔”
  團子又繼續看窗外。
  這時周離才看到楠哥,愣了下:“你醒了啊,偷看什么呢?站那也不吭聲。”
  “……你管我。”
  “早飯想吃什么?有泡面、水餃、宜賓燃面和蔥油餅,我給你放床頭的水你喝了嗎?”周離索性合上書將之扔到一旁。
  “喝了。”
  “吃什么?”
  “吃什么……”楠哥看著周離,無意識的重復著,然后又扣了扣頭,“今早上有課吧?”
  “十點二十的課。”
  “十點二十……”
  “怎么了?還沒醒酒嗎?”周離看著楠哥現在的樣子,覺得有點不太聰明。
  “沒、沒……”
  楠哥連連擺手,又瞄了眼周離。
  她在茶幾上看見了自己的手機,還有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圖。她拿起手機愣了下,連忙將圖也拿起來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周離在旁邊不解的問:“怎么扔了?這可是你花了一小時精心設計出來的坦克,咱們說好今天匿名寄到北方工業去回報祖國的!”
  楠哥狠狠瞪了他一眼。
  剛才的周離終于是她熟悉的樣子了,而之前那幅畫面則太好看,明顯是假的。
  楠哥又扣了扣頭,說:“我吃個泡面就是了,在哪我自己泡。”
  “我給你煮。”
  周離穿上拖鞋站起身往廚房走。
  泡面還剩一種,是雙倍辣的火雞面,周離還煮了十來顆牛肉丸,然后開始煎蛋。在此過程中楠哥就扒在門口偷偷的盯著他。
  煮好九點半。
  吃完再洗好碗,九點五十。
  周離已換好衣服褲子,拿上書和楠哥一起出門。
  他覺得楠哥今天確實不太聰明,遲鈍得很。要是往常,她看見他去推自行車,肯定第一時間就會把自行車搶過去說她載他。
  今天卻沒有。
  周離:“你坐后邊吧。”
  楠哥:“哦哦……”
  看,多不正常!
  于是周離騎上自行車,待得楠哥雙手框柱他的腰,道了一聲‘好了’,便往外騎去。
  “今天多少號了?”楠哥忽然問道。
  “23了啊。”
  “那明天就是平安夜、后天就是圣誕節了唄?”楠哥說完又嘀咕道,“難怪,我看見那個超市門口都放了一窩圣誕樹了。”
  “一窩圣誕樹”
  “咋啦?”
  “噗!”
  “你是不是在笑?”
  “沒有……噗對不起!”
  “一窩咋啦?你不是益州人啊?”楠哥一巴掌拍在周離后腦勺上。
  “誒誒坐穩別動!”
  車身一陣搖晃,周離連忙捏了下剎車,慣性讓楠哥的上半身貼在周離后背上。于是剛剛恢復一丟丟正常的楠哥又變得呆滯起來。
  “哪位同學主動上來做這道題?這可是你們最后的加平時分的機會了。”老師說道,“那些之前有過曠課記錄的同學抓緊。”
  “我。”
  包子舉起了手。
  全班同學都扭頭看向她。
  連老師也笑著說:“又是你啊,王瀟瀟同學,好吧,你上來吧。”
  包子默默起身,走到黑板上。
  刷刷刷……
  輕松將題做出。
  老師看了看答案和解題步驟,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彎下腰在紙上記錄王瀟瀟再加五分,直起身時對包子連連點頭:“你認真聽了課的,可怎么一個學期我都沒注意到你呢?”
  包子不吭聲。
  教室里好多人都盯著她,她也不為所動。她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代課機器。
  不過順手幫雇主賺了點平時分而已。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了。
  包子獨自走出教室,看了看課表。第二節課就在樓上,這是她自己的課了。
  剛一拐角,就遇到周離和楠哥。
  “早啊。”
  包子從容的打著招呼,順便問了句:“昨天晚上還開心嗎?”
  “……”周離窘迫。
  “你這話……”楠哥皺眉。
  “抱歉,我就問問,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包子低頭解釋,“我也沒有想要探知細節。”
  “你皮癢了是嗎?”
  “……對不起。”包子屈服了。
  “你怎么從那邊過來?”周離問道。
  “哦,我昨晚臨時接了一單代課,化工院的,也是微積分。”包子回答。
  “很輕松吧!”
  “還行,也不是很輕松。”
  “多少錢一節?”
  “行情價。”
  20塊的生意周土豪固然看不上,他又不是扣扣搜搜的槐序。但對于普通學生來說,坐一大節課掙20塊錢還是很不錯了,去商業街下頓館子也就人均十幾塊錢。
  走進教室,綿綿和千千二人雞賊的坐到了第一排,很顯眼。
  楠哥從她們身邊路過時,她們就像朵向日葵一樣,目光追隨著楠哥而移動。走在楠哥后邊的周離也沾了點光,被她們看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