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鈞浮想聯翩時,任鴻重新拾起凈世天劍。
統合九大真火屬性的凈世天火,潛力無限。若給它成長空間,縱然破滅宇宙也可做得。
輕輕一彈劍身,任鴻輕聲道:“這把劍中藏著兩道靈神。”
“是董朱和凰公主。”紀清媛道:“當日太初對董朱二人下手,齊瑤擔心他二人出事,便故意留在昆侖。想來在太初祭煉天劍時,齊瑤設法護持二人靈神吧?”
不錯,齊瑤早前讓他們服用瑤池甘露,護持一靈不昧。只要解封天劍,就可把二人喚醒。
任鴻陷入沉思。
解封凈世天劍有可能釋放凈世天火,對天地造成破壞。不如稍后去四海之地再做嘗試?
但宿鈞搶先一步奪過天劍,直接將兩道靈神釋放。
他滿臉不愉快:“還耽擱什么?再拖下去,他倆在劍內怕是撐不住了。”
看到任鴻淡定的神情,宿鈞暗中一嘆。
果然是這具肉身的問題。數千年天皇神力洗禮,導致現在的他,已經快走到“天本位”。
以天為本,代天行道,天地世界猶在眾生之前。
這便是忘情之后的天皇大道。
失去情根的任鴻,距離太上忘情只差一步。
若是真能跨出去,大羅道果反手可得。
宿鈞以太一紫氣解封天劍,瞬間純白凈火從劍身溢出。
任鴻屈指一彈,一縷縷天皇神力化作煙霞,將這團團凈火重新鎖入劍內。而兩道靈神順利逃脫。
董朱化虹現身,急忙道:“任鴻,齊瑤,快,凰公主她情況不對。”
另一道靈神脫困后,凰公主并未現身,而是猶如一團散滅不定的火焰漂浮在空中。
任鴻瞥去一眼:“她是上界離母化身。雖誕生靈性,但無根浮萍難以久持。如今被凈世天火灼燒,本我已然不存。”
換言之,沒救了。
“什么?”董朱臉色大變。
原本在空中觀望的弇妃娘娘匆忙趕來:“弟弟,你說凰公主沒救了?”
任鴻看了看她,又望向空中其他探視的道君。
他們之所以在蓮花山駐留,主要是擔心太初再弄什么幺蛾子。
任鴻掐指推演天命,緩緩道:“先用招魂之術,點化其真靈,或許能支撐幾年。但她靈神破滅,想要招魂怕是不容易。”
“此事簡單。”一位老翁飄然而至:“我太陰一脈有‘太陰凝神秘術’,我又有姻緣紅線。只要為她牽引紅線姻緣,扇動一絲情火萌發,便能恢復一點意識。然后,再由愛人喚其真名,即可固定靈神。只是她的道君業位,是廢了。”
董朱:“能活下來便是。請月老人速速施法。”
弇妃也連忙點頭。
董朱和凰公主的姻緣本就是她一力撮合。此刻更是推出董朱來牽引紅繩。
月老甩出一絲紅線圍著董朱纏繞三圈后另一頭牽引空中散滅不定的離火。
“董朱,你喚她真名將她破碎靈神喚醒。”
真名?
董朱突然一怔。
“鳳……鳳凰?”
凰公主常年避居炎谷外人對她的公主稱呼,是從南離老母而來將她視作鳳凰一族的小公主。
但要說名字,即便是齊瑤、弇妃這等親友都鮮少聽聞。
董朱和凰公主情誼深厚曾聽她提及自己名字簡單就是使用鳳凰這個種族來稱呼。
但要說真名……
董朱忐忑不安看著紅線,當他念出“鳳凰”后,靈神毫無反應。
宿鈞皺著眉頭:“喂,你倆不是道侶嗎?你連她真名都不知曉?”
“不是。我倆只是普通朋友只是關系有些好。“董朱臉一紅連忙擺手。“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呵……連看雙修書都害羞,量你倆也沒什么進展。
紀清媛翻白眼,然后和弇妃一起,努力回憶凰公主的真名。
真名是修士最大隱秘,知道真名就可以施展各種巫咒。這一點作為南昆侖傳人的董朱深有見解。
所以凰公主沒有對外人透露真名,的確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但現在沒有真名不是抓瞎了嗎?
齊瑤僅僅站在遠處,看著遠處眾人也在沉思。
凰兒真名?我怎么從來沒有聽她提及?
“你不過去嗎?”齊瑤身邊憑空多出一位帝袍男子。
齊瑤神色復雜,默默搖頭。
“你擔心他們責怪你?說到底你也是受害者。”
齊瑤苦笑道:“即使重來一次我仍然會這么選。”
“前世我沒有陪他走過最后一程。當我得到消息時,他已經合道隕落。”
“父——陛下,您知道嗎?在那個人自稱‘太初’的時候,我是多么高興?”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丈夫。但即便是他自稱這個名字,我也不可能放下他不管。”
“正如他所言,我自己在騙我自己。我……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人了。”
雖然齊瑤很向往前世,希望自己和太羲轉世再續前緣。
但哪怕她自己,都悲哀的發現。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不是那個為了愛情可以私奔出宮,為了太羲追逐天涯海角的女孩。
她要考慮瑤池仙娥們的安全,要考慮董朱凰公主的生命,更要考慮任鴻和宿鈞的存在。
甚至紀清媛、菡萏……
這些多年相較的朋友,她萬萬不容許因為太初的把戲,而徹底斷送。
所以,她順水推舟來到太初身邊。
情感上,是因為從太初身上尋找風太羲的影子。而理智上,是為了臥底在太初身邊尋找機會。
而在剛才,在焚燒太初的大火中,她的愛情與天真,徹底葬送了。
“所以,這才是長大啊。”農皇看著昔年的小女兒,眼中透露著憐惜。
作為父親,他希望自己女兒能無憂無慮過完一生。
但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人必須要向前看,人必須要成長。
“就如同你不再是當年的孩子,他也不是當年的太羲。如果你真要再續前緣,眼中更應該看到他的今生,而不是前世。”
齊瑤啞然。
她當年就曾經這么勸過自己。
她是姜瑤,但也是齊瑤。應該從今世著手,和任鴻重新相處。
但不知不覺得,她總會試著在任鴻身上尋找太羲的影子。
前世的執念,豈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尤其是任鴻避而不談的態度,更讓她迫切執著于前世。
“我明白。道理我都懂,但真做起來談何容易?”
突然,她看到任鴻提筆寫下一個名字,投入凰公主靈神。然后凰公主靈神復蘇,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凰兒!”齊瑤露出喜色,顧不得農皇就在身邊,趕忙沖過去。
凰公主劫后余生,和撲過來的齊瑤抱成一團,彼此訴說情誼。
董朱看了一會兒,走到任鴻身邊:“你怎么知道她的真名?”
“很難猜嗎?我就是知道啊。”任鴻瞥向宿鈞,宿鈞略略一想,恍然大悟:原來她的名字是“風凰”?那這么說,當年南離給她取名“風氏”,莫非是因為我?
任鴻母親名叫風胥。她寫名字時會因為避諱,刻意將“風”寫成“鳳”。任鴻剛才只是隨便聯想,會不會凰公主的真名是顛倒過來。
于是,隨便試了一下。
沒想到竟然真撞上。
而且……
宿鈞猜測的,他也想到了。
當年南離老母用風姓,怕是因為顓臾之故吧?
三清境,一襲鳳羽霓裳的元君娘娘和一位白衣素裝的狐仙對弈。
突然她心血來潮,掐指算了一卦。
“真讓那廝察覺了?”她面色微紅,但隨后恢復過來,繼續和對面的九尾天狐下棋。
狐仙似有所感,笑問:“我觀你紅鸞星動,莫非又要牽扯什么情緣?”
南離仙子面色羞惱:“什么情緣,不過是當日我斬卻化身時,一并將情緣因果斬落。哪知那化身竟然誕生意識,自己又牽扯了一樁姻緣。”
當初南離仙子和顓臾有一番露水情緣,且顓臾對她有大恩。得道后,她將這份因緣斬掉,本打算日后化身成形,待顓臾轉世回歸后,以化身下嫁。一來了卻姻緣,二來還了往昔恩情,三來助顓臾重修大道。
哪知離火之精自然孕育靈神,成了她“女兒”。
“不過因緣已斷,日后他太上忘情,與我再無瓜葛。”
狐仙還要說話,南離元君立刻反問:“莫說我,你又如何?”
“我斷得早,人間最后一劫便是情劫。我和顓臾了結情緣,恢復本相,早就沒了因果。”天狐仙子幽幽一嘆:“想不到,太昊帝紀后我沉淪人世,竟被一風氏后裔所救,惹出這場數千年的情孽。”
天狐仙子原是太乙道行的妖仙,時常聆聽上清教主講道。奈何太昊帝紀末年被天皇迫害,淪落女媧界。后來被風太羲于人間所救,二人互生情愫,成就一樁青澀初戀。
但在顓臾時期,這段情緣便徹底了結,回歸三清境。
眼下,她和南離之間的友誼,也是因為二人曾經在人間共同愛上了一個人。
“說來,上清宮那位圣母還沒出關嗎?”
天狐:“無當師姐祭煉大羅道身,進度緩慢。大概在下一劫時,能真正出關,隨我等一起下凡。”
頓了頓,天狐又道:“師姐也斷了人間情緣,恢復無當本相。你說,那人的伴侶最后會是誰?”
風黎,那可是太羲真正愛過的人。如今斷了情分,他還能選誰?莫非,真要孤苦一生嗎?
“怎么,你對他的情緣很好奇?”
“倒不是八卦他的趣聞,而是擔憂他的前程。”天狐憂愁道:“前番我聽聞定海上仙和太上教主詳談。他一魂二分后,星主之靈倒是無礙。可天皇之靈沒有情根,若無情愛牽絆,日后一步忘情合道,豈非再無本我?”
對南離元君和天狐仙子,任鴻和宿鈞都是昔年那冤家。
但宿鈞明顯很正常,而任鴻的狀態很不妙。所以,天狐仙子對他比較掛念。若能有一段情緣,或許能讓他誕生一條情根?
南離元君默然。
在她眼中,任鴻已是將死之人。
而且,這或許也是一個比較圓滿的方案。
宿鈞只要躲起來,等任鴻合道,徹底抹去本我,就可以成為完整的太羲。屆時雙子劫數自然度過,還少了他們倆之間的互斗。至于任鴻,忘情合道不也是他自己的選擇嗎?
但轉念一想,這樣對任鴻又何其不公?
“你說,假如有情絲牽絆,能阻礙他合道。或許那個人是木黎吧?”南離:“當年我便覺得,他二人很般配。”
凰公主醒來,雖然道果散去,甚至壽命不久,但好歹也算存活下來。
見此間事了,道君們紛紛散去。
唯有月老返還太陰星時,宿鈞匆忙上前攔住。
“老仙,問一件事。”
月老回轉身子,略顯恭敬:“閣下請說。”
以宿鈞的天賦,未來大羅可期。他可不愿得罪。
“如果一個人沒有情根,感情漸漸淡化,能不能想辦法補救?”
月老一聽,哂然道:“修仙求道之輩,多視情愛為毒苦,許多仙家修煉到最后,嫌棄情愛為累贅,主動斬斷情絲,消去情根。豈有補救之術?我勸閣下莫要選擇這條路。這等忘情仙家固然修行迅速,一心求道。但求道之后失去情感,如同一個個頑石木頭,又有什么意思?”
老翁盯著宿鈞瞧了瞧:“閣下,我觀你逍遙自在,遠比那位閣下更加有道性。你只要保持這赤子之心,何愁大道不成?”
末了,他還忍不住打趣:“若閣下你動了凡心,不妨來找老倌。屆時,多幫你牽幾樁良緣美事。”
宿鈞無言,拱手謝過,送他離開。
任鴻忘情修仙,對很多仙家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
玉清一脈的清微仙體,原本就會淡化情根,消弭負面情緒,以求一枚清凈心。
只是任鴻的天皇大道比較特殊。忘情之后,很容易將自身和天地同化。到時候真成了一尊天道代言人,不就是另一個天皇。不,比天皇更加無私,更加公正。
昆侖道君們雖然對任鴻狀態有所察覺。但因為玉清一脈的忘情仙家有很多,商議之后大家并未得出一個結論,便自行作罷。
真正為任鴻如今狀況奔走的,除卻宿鈞外也只有菡萏、齊瑤、紀清媛等諸女。
畢竟任鴻瞞得嚴實,任魁、白壽那些小家伙根本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