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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情動與無情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玉虛天尊

  錯愕后,任鴻馬上祭出六合天象珠。

  五色神劍環繞自己飛行,勾陳珠在頭頂升起白芒,將他團團護住。

  風黎咬著牙,強忍著道傷,催動無當寶輪在頭頂旋轉,道道上清仙光在身邊交織飛舞,防備可能存在的敵人。

  噗嗤——

  瞬息間,風黎身上又出現五道傷口,鮮血直流。

  “竟然是從上清仙光內部,將她擊傷。”

  任鴻面帶異色,更加小心起來。

  從內部重創,女仙嬌軀顫動,不小心從天路玉階摔下。

  天路玉階十分陡峭,每一大階有三千階梯。風黎這一摔,便要從三千階梯滾下去。

  任鴻二話不說,一把拉住風黎將其抱在懷中,自己墊在下面甩向下方天路。

  “劍來!”五劍在身下化作光盾,裹著自己二人,墜落下面的休息區。

  下墜的同時,任鴻將玉清法力度給風黎,為懷中女仙療傷。

  天皇境,顓臾:“就是這個,當年我遇見的,也是這種突然出現的傷口。”

  不久前,宿鈞重傷逃離,也是在這里受傷。甚至,他們都找不到敵人在哪。

  “你不要大意。這看不見的敵人,最好用先天大道護體,然后直接沖過去——”

  “不,我看到了。”

  嘭——

  任鴻摔在地上,沖擊力迫使他連打了幾個滾,他緊緊護著風黎。

  然后,重新爬起來。

  遙望上方空蕩蕩的無人玉階。

  在墜落的剎那,任鴻看到無數微小的光點在風中起舞。

  那是一種形似鸞鳥的生命體,它們的羽翅振動大道,形成一道道無形攻擊。

  對風黎這種道君而言,一切后天五行的攻擊都難傷害道體。唯有大道靈韻,先天之力才能擊傷。

  而先天大道,正是道君和非道君最明確的界限。

  “那是一種與道君生命本質類似的大道靈鳥,操控先天罡風。剛才我們正站在鳥群正中央,所以被它們打傷。”

  “甚至,它們是不是生命體還要兩說。”

  任鴻檢查風黎的傷勢,外傷已經愈合。但先天大道造成的道痕,需要風黎默默調息,將身上的九天罡風煉化。

  把她安置在休息區,任鴻拍拍身上的灰塵,打算再度上去觀察。

  “等等——”

  任鴻衣角被人拉扯,他扭頭看著睜開眼睛的風黎,她虛弱道:“你去哪?”

  “我去上面看看那種靈鳥。而且我在黎姐姐身邊,姐姐也不方便療傷吧?”

  任鴻蹲下,他的手緩緩貼在風黎身上,把玉清法力化作清微仙光,幫風黎化去體內的九天罡勁。

  這混蛋轉世后修行仙法,竟也是最精純,最高等的玉清法力。

  她輕聲道:“一會兒我去找你。”

  任鴻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起身望著玉階,任鴻笑容馬上收斂。

  獨自走上臺階,任鴻對顓臾道:“我把視野分享給你。看到了嗎,那片青色光霧。”

  顓臾分享任鴻的視野,先是疑惑,然后迷茫,最后凝重。

  “我看不到,我從你眼中所見的景象,僅僅是一片平靜的玉階,連所謂的霧氣都看不到。”

  “你連霧氣都看不到?這一路走來,不是遍地彩霧——”

  任鴻一怔,在兩千階時停下來。

  顓臾也想到一個可能——非人。

  要說任鴻和顓臾最大的區別,就是在女媧廟上香時,那位老婆婆能看見他,卻看不見任鴻。

  “非人的視野和人的視野竟有這么大的差異?”顓臾當即:“你把你的記憶傳給我,我也把我的記憶轉給你。”

  任鴻和識海中的殘靈交換天路記憶,當讀取對方的記憶后,他倆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難怪天路詭異,難怪那些逃過紫色漩渦的驪山女仙被無形之物所害。

  原來,差別真的這么大啊。

  顓臾眼中的天路玉階,和宿鈞、風黎以及一眾驪山女仙一樣。他們眼中的天路很干凈。或者說單調。

  華麗的玉階從后山地表一直延伸到虛空,一望無際的玉階看不到盡頭。

  但——僅此而已。

  可任鴻眼中的玉階,在許多層玉階周邊冒著色彩斑斕的仙霧、道光,讓整個天路看起來更加玄奇。

  僅僅是這一點變化,讓驪山派女仙們到死都沒明白,真正的災害到底是什么。

  “不用去了。”顓臾:“我明白了。驪山派打通的這條天路,已經脫離世界內側,通達世界之外。和天淵一樣,已經觸及真正的虛空。”

  “而天路引發的災害,是她們從天外引下來的大道異種。這是和本世界迥異的存在。所以,本界眾生無法認知這種存在。”

  驪山派女仙們無法認知,無法看見這種隱藏在大道之中,徘徊于法則之間的怪物。所以昆侖鏡照映下,她們仿佛被無形所殺。

  然而任鴻不被驪山派認可,被視作“非人之物”。他反而可以看到旁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么說,從一開始你看到的驪山派就跟我們不同?”

  顓臾沉吟問:“那么,在驪山勝境之外,甚至在你小時候,你眼中看到的景象真的是我們所見的人間嗎?”

  任鴻沉默。

  非人之物,與眾生不同。

  顓臾的話,觸及他兒時最深刻的一段回憶。

  從懂事以來,他對周邊人哪怕包括父母,都有一種怪異的疏離。他不明白,他們的表情為什么和自己所見不同。

  明明是自己的一位世叔,正跟自己的父親說笑逗樂。但是,為什么自己從他身上看出恨意和嫉妒。

  明明家人死了,為什么一個孝子在哭泣的同時,自己能看到他隱藏在背后的笑臉。

  為什么在笑的同時,能夠在暗中咒罵。

  為什么在哭的同時,還能夠在心中竊喜。

  為什么受傷了,就需要哭。

  為什么得到別人的禮物,必須回以笑顏。

對于人的種種表情以及情緒,年少早熟的任鴻根本  他喜歡和齊瑤、董朱玩,因為他們的表情和情緒是表里如一。

  但他們,無法消解任鴻心中的迷惑。

  從一開始,他就能感覺到,自己和這些人類的區別。

  他好像可以辨別善惡,感應到一個人內心的最本質情緒。

  為此,他苦惱過,害怕過……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告訴他。

  “父親說過,人從生下來開始就帶上了面具。喜怒哀樂,不過是這張面具所反映的情緒。而內心的情感,是大家想要隱瞞,不想被其他人看見的秘密。”

  “所以,只要扮作大人們喜歡的樣子就可以了。”

  “受傷了,就要哭出來,喊人來治療。”

  “碰見高興——不,是理應讓正常人高興的事,只要笑一笑就可以了。”

  “而碰到悲傷的事,雖然心里不悲傷,但是可以做出悲傷的表情。”

  “只要按照倫理道德進行判斷,作出相應的表情就可以了。”

  從那天開始,他就成了大人們口中的“好孩子”。

  而這種觀看他人內心的怪異能力,也隨著任鴻長大,漸漸消失。

  當一場高燒后,他甚至忘掉了自己小時候的不愉快。

  但今天,顓臾的話再度讓任鴻回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和一般人的不同。

  打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與人、與妖,與這九天十地眾生所不同的異類。

  因為他靈魂有缺,天生情感淡薄。

  雖然有喜怒哀樂種種情緒,但這些情緒十分淡薄,無法促使任鴻本能反應,做出相應動作。

  他必須經過大腦思考,才會表現出來。

  什么時候該哭,什么時候該笑,都要由他自己來判斷。

  今天是我生日,我應該高興,所以要笑出來。

  今天祖父不在了,大家都在哭,所以我也應該哭。

  “天嵐!”

  身后,洪亮的女聲響起,驚醒任鴻的沉思。

  浩瀚無盡的狂風掃滅青霧,將那無數大道青鳥全部殺死。

  風黎一步步走上來:“原來是天外異種。此界視野用久了,的確容易忽略界外,難怪我也吃了虧。”

  風黎雙目呈現紫金色,她開啟天目法眼,注視著整個天路的變化。

  在她的眼睛,看到比任鴻更加清晰的一幕。

  從天路入口開始,五色斑斕的光霧徐徐蕩動,里面有著無數大道異種生命,和此界迥異。

  入口處,一條八爪章魚趴在石碑上。它的觸手延展開來,將整個入口團團圍住。

  自己二人從入口進來時,它正在休眠,所以沒有反應。

  皮人們頭頂金色鳥巢,里面生活著一群披著羽毛的長蛇。它們以皮人為樹林,不斷嬉戲追逐。

  還有剛才自己二人所在的休息區,一顆根系發達的紅色血木完全覆蓋宮殿,樹干冒出一只只眼睛。自己二人剛才的一切行動,都在它的注視下。

  但是,正如風黎原本看不到天外之物。這些天外之物也無法辨別世界內的生靈。

  在它們的感知中,整個世界猶如一體,萬靈眾生不過是世界,是另一種大道的波動頻率。

  它們的攻擊也不具備主觀性,而是在行動的同時引發大道,所衍生而來的影響。

  再往上看,除卻周邊已經被清理妥當的青鳥。

  上面還有各式各樣的天外異種,其中有一尊怪物由無數法則觸手構成,和造化爐之下的外天幾乎一模一樣。

  看到風黎上來,任鴻馬上收拾情緒,擺出笑臉,驚喜地上前:“黎姐姐,你傷勢好了嗎?”

  “明白原理,解決起來很輕松。”風黎:“我嘗試改變自己的意識形態,從宏觀大道角度觀測這條天路。”

  “天路棲息著無數怪物,但在天路禁法的封印下,它們無法脫離天路的束縛。

  不,當它們進入九天十地的正式環境后。第一時間就會引發大道連鎖反噬,只有扛過去才能真正進入九天十地。”

  天外異種離不開天路,進入真正的驪山勝境,反而無法忍受其環境。

  所以,它們只能在這里徘徊。

  但看著石像們旁邊的各種怪物,風黎感嘆:“驪山派之覆滅,是打通天外之路,引下來一眾怪物所害?”

  “罷了,繼續往前走吧。我倒要看看,天路盡頭的宮殿神城到底是什么?”

  一座來自天外的城池,莫非就在天淵之中?

  二人邊走邊動手清理。

  任鴻身邊五劍飛旋,靠近的天外異種被先天五行大道斬斷,化作道韻余波散滅。

  而風黎左手施展上清劍法,右手掐捏驪山手印。

  左側劍光如雨,不論天外異種如何強橫,都逃不過她的通天劍氣。而右側手印如花蝶翻飛,無數手印引動大道靈韻,似翻滾的洪潮碾壓一切異種。

  一番清掃下來,風黎心情暢快。剛才大意受傷的悶氣,橫掃一空。

  “龍在地上爬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蛇。原來天路的謎團就這么簡單。隨便來一個厲害些的道君,就能應付了。”

  但古神道君們轉生入此界,沉淪在輪回間,已經習慣用此界生靈的視角,漸漸忘卻自己曾經的強大。

  “蛇?龍?黎姐姐可別忘了。咱們兩家——不,更正下,咱們前世的老家,可都是崇拜龍蛇,認為龍蛇一體的。”

  風黎淡淡瞥他一眼,繼續前進。

  任鴻對她這不冷不熱的態度,也習以為常,并不以為意,繼續跟著她走。

  前方,任鴻眼中是一片濃厚的紅云。

  但在風黎眼中,是一片糾纏的紅色蛇海。

  “剛說到蛇,這就來了。”

  右手捏“玄女印”,一片云光瞬間展開,在蛇潮中劈出一條道路。

  任鴻看到紅云分開,露出小道,和風黎一前一后行走。

  有道君出手開道就是方便。

  任鴻樂得在后面沾光,任由風黎出手。

  走了一會兒,任鴻身后一片紅云突然脫離,向他飄來。

  在風黎眼中,一條拇指大小的紅色飛蛇正咬向任鴻脖子。

  “太羲小心!”

  脫口而出后,風黎本人愣了愣。

  任鴻不慌不忙,他屈指輕彈身前的朱雀劍。

  裹著烈焰的神劍不斷旋轉,撞擊一側的青龍劍。

  而玄武神劍此刻正巧在背后旋轉。青龍劍變道,觸碰玄武劍,飛旋的寶劍馬上改變方向,刺向身后紅云。

  一絲大道波動閃過,扭曲的法則重歸原樣,紅蛇在先天黑水劍意中,已化為烏有。

  然后,任鴻走到沉默不語的風黎跟前,笑嘻嘻做了一個稽首禮:“黎姐姐,多謝。”

  “我剛才說什么了嗎?”

  風黎心中苦笑,到底二人今世相處不多,加上這混蛋刻意用前世稱呼。自己不知不覺間,還真將他視作那人。

  “黎姐姐不承認也沒什么,反正我知道,黎姐姐是喜歡我的。”

  “喜歡?”風黎仿佛聽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嗤笑:“別自作多情,喜歡你?笑話——”

  “喜歡就喜歡唄,反正我一直都很討人喜歡。”

  任鴻捏捏右臉:“我這么帥,這么體貼。就算沒有天魅的蠱惑,也會讓很多人喜歡。”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黎姐姐你哦”

  輕佻的話語,配著他那張笑臉,卻帶著一份別樣的真誠,讓人生不起拒絕之心。

  風黎默默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臉。

  手感依舊,仍似昔年。

  當年,我便是栽在他這張臉上了。

  “你我今生不熟,再亂說,我一劍斬了你。”

  “姐姐喜歡我,你舍不得。”

  任鴻輕輕挪開她的手,主動跳到紅云中間。

  那一瞬間,無數飛蛇感受大道法則的變化,察覺一股奇異的力量出現在自己種群中間,下意識撲去。

  “你——”

  風黎立刻拍出上清仙光,把任鴻整個人保護起來。

  噹——

  無當寶輪在天空炸出雷鳴,轟碎所有飛蛇。

  “你再敢胡來,就從天路滾下去!”

  “我就知道,黎姐姐舍不得我死。”

  任鴻大大方方走到風黎身邊:“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么我們不如……”

  等等……糟糕……戲演過頭了。

  任鴻心中暗暗叫苦,他扮演當年兩人相處,面具待久了有點摘不下來。

  而要是效仿太羲當年的舉動,接下來怕就是……

  看著附近環境,任鴻糾結不已。

  接下來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是不是有點太危險了?

  “郎情妾意?”風黎失笑搖頭:“好吧,我承認。前世我喜歡你,甚至今生,就在剛才你救我時,我也心動。但是,你不喜歡我。”

  她輕輕撫摸任鴻的臉頰。

  任鴻的笑容漸漸僵硬,直直看著她。

  風黎觀察任鴻的笑容,輕輕道:“你的表情神態比當年更假了。”

  當年的太羲,笑容似和煦日光照入心田,讓人心中暖洋洋的。

  但是,這是假象。

  清冷孤高的冬日白陽,在陽光之外,是冰冷的寒冬。

  但現在,風黎甚至連這一縷陽光都感覺不到。

  在笑容背后,是一望無際的冰川。

  “我知道,清微仙體能忘卻諸般煩惱,化去情根。但青玄那廝的情根尚能留著些許,可你的情根為什么全沒了?”

  風黎一語道破任鴻此刻最大的麻煩。

  魂魄不全,感情淡薄所引發的連鎖后遺癥,任鴻從蛻變仙體以來,就不存在情根之說。

  面對風黎的質問,任鴻沉默了。

  風吹過二人衣襟,云飄過二人頭頂。

  良久后,任鴻臉上擠出一個笑臉。

  不過他還沒開口,風黎又道:“當然,我還是心動了。即便知道你無情無義,是一個大混蛋,還是忍不住動心。

  但我今生不打算再為你死一次。也不打算跟你來一場賭命的戀愛。

  所以,我應該怎么做,或者你應該怎么做,才能讓我不對你起殺心?不殺你呢?”

  風黎言外之意很明確。

  我不招惹你,你也別來煩我。

  你若招惹我,我肯定動心。但我不樂意為一個不愛我的人動情,到時候肯定先弄死你!

  天皇境,顓臾苦笑搖頭:所以,你一個感情缺失的人,非要去撩人家,這又是何必呢?

  “任鴻,我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不愛我的人再如何表白,同樣的道路我也不能走兩遍。’”

  “今世,你是玉清仙人,我是碧游元君。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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