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纂此人必然有鬼!”
“但他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連他自己的親人閉門戶,他親爹都要把他逐出家門,長安雖大,卻無他一寸容身之地!”
東市里,一群年輕的世家子弟聚在酒樓中,高談闊論。
至于他們為什么不去常去的花街柳巷,自是因為昨日一戰殺得太過慘烈,據說結丹真人就隕落了兩位,余下通法十數。
如今花街各樓早已閉了門戶,擔心招惹那殺神再來。
“那件事究竟是是不是他做的?”
“應該不是,傳言有世家大族重金請人來占卜,卻只見到占卜師頭顱掉落,如今市面上已經無人再敢占卜其中的隱秘,據說楊家有一位大人物出手,以靈龜占卜,但久久不言,只說若非自己惡業淺薄,此番也恐回不來了!亦是讓族中弟子不可去尋那李休纂……”
“昨日韋家堵住了他,卻被他殺了韋倦,韋家已經放出話,定會追究!”
“但韋倦是不是施展了魔功?”
“還想要堵住李休纂的嘴,李休纂分明直說,這件事和韋家脫不了干系!”
“不止韋家,李休纂殺了韋倦直向皇城去了,我看到鮮卑胡部已經按耐不住,他們這次死了很多人,都是跟隨宗王禧的貴種,二十多人,沒有一個能回來。”
“前日城門口群馬急奔,上面死相最慘的都是鮮卑人。”
“昨夜在皇城外,應是殺了一夜!”
“我看到今日鮮卑貴族許多人家門口都吊起了孝布……并非是為群馬急奔的死人獻祭,而是在悼念昨夜死的人!”
“李二郎瘋了?如此下殺手,難道他沒有父母兄弟?”
“李家人前天就被送走,據說是回敦煌了!”
“看來李家也知道這回惹出了大事,他家從侄亦死在了大前日……也不知道為何他們不肯把這件事說清楚?寧可逐出一名家中子弟,亦要守口如瓶!”
“只能說這件事水很深,曹六郎也派人出宮,要尋李休纂問個清楚!”
酒樓之中,消息最為靈通的世家子弟們紛紛交頭接耳,談論起這驚駭一時的大事來。
縱然是不久前六皇子丹成一品的消息,也被這驚悚的話題蓋過。
畢竟前日,黑馬群行,托著一個個身份貴重,血脈不凡的死人從長安最熱鬧的城門前奔走而過。
無數鬼影騎馬伴隨!
已是驚動了長安無數人,待到那些死人的身份一個個證實,便是朝堂之上也能聽到討論了。
加上薛家上門的那一鬧。
這樁混雜著桃色,兇殺,驚悚,恐怖,鬼神,慘案等種種要素的一個案子,著實焦聚了長安人的目光。
“最新消息,朱雀門前血流成河!”
“這一夜,至少五十名禁軍身死,他們俱都披甲帶弩,結陣而戰,但昨夜朱雀門卻并未有出城的記錄,應該是有人暗中調動禁軍前去圍殺什么人,卻被反殺!”
“羽獵曹的人去看過了,他們有一半人是被長槍,長刀和神雀金胎弓的赤烏破法箭所殺,應該是李休纂下的手。”
“但奇怪的是,另一半人或是在圍殺時身死,而且死的無聲無息,似乎是在禁軍圍殺李休纂的時候,有人在側面相助,此人暗殺之術已經涅自絕巔,所殺二十人,面色如常,沒一個能反應過來!”
有愛看熱鬧的長安人今早去了皇城,在那里轉悠一圈,便急忙帶回來最新的消息,連口茶都來不及喝。
茶樓里的閑人都鼓噪起來:“還有人助他!這李家二郎莫非真要鬧翻天?”
“他鬧不了多久了,曹六郎已經表示要嚴查此事,派出了他宮中的總管,那可是陰神大修士,糾集了一眾被李休纂暗害的長安士民親屬,要徹底查出真相!”
“白家也有陰神大修士要出手,但我覺得他應該是看中了李休纂施展的那門道法!”
“李家能眼睜睜看著白家搶走他們家傳的經學?雖然李休纂已被逐出家門,但按照規矩,也不可以大欺小,更不可謀奪他身上的家傳吧!”
之前說話的人有些不屑,輕蔑的轉過頭去,頗有一種我們都說到這里了,你還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的感覺。
旁邊的人笑著解釋道:“說的不是李家的《射虎真經》,而是這幾日李二郎突然施展出來的那門真言絕學。”
“相傳華光寺的法炎大師曾經親耳聽過那六字真言,只聽到第三個字便面色大變,直言這是不遜于佛門六字真言的一樁絕學,于精神修持一道上幾近無敵!”
“那門真言李二郎從未施展過,那日血案之后就突然會了!難道還能與之無關?”
“那些惡少應是闖入了長安之中的某個秘境,發生意外死在了里面,盡數化為厲鬼,唯有李休纂帶著這門真言出來了!甚至出來的是不是李休纂還難說……”
“那門真言的確厲害,李二郎仗之可敵上品金丹,殺了許多修為遠在其上的人。”
“就是聽起來有些刺耳,動不動就笑,那一個‘樂’字,雖得了佛門大樂不動的真諦,‘典’字據說亦能接引前輩所傳無窮經典的力量,‘崩’字一出,便是驚天動地,‘急’這個字得了道門急急如律令的真諦,加持速度也十分厲害。但‘孝’、‘贏’兩個字未免也太刺耳了!”
“那李休纂出口便是六字真言,惹得人十分火大……”
“可不能火大啊!不然他就會說你一聲‘急了?’能擾亂修道人對于天時的感知,許多人便是敗在這一招之下!”
旁邊包房里的寧青宸掩著嘴看向錢晨,觀察他是否有半點‘繃不住’的跡象,卻不料錢晨一直很淡定。
寧師妹才正色道:“師兄,這所謂羅天六字真言,應該是你編出來騙李家二郎的吧!總不能仙秦正有此法?”
錢晨嘆息一聲:“原來是!”
“但不久前,他一路贏,我卻發現竟然有一股真實不虛的力量加持了上去,我百般查探,才發現這股力量來自于‘太乙’……”
錢晨抿了一口茶:“這意味著這條路走下去,真的能證道元神,‘贏’竟是一種可以共鳴太乙之中無數可能,將其力量傳遞而來的大道。”
“這小子真讓他蒙對了啊!”
“來自洪荒正史的東西,果然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現象!”
“如今就算沒有真幻道果的加持,這也已經是一門不錯的道法了……”
寧師妹這才詫異道:“那師兄你為何還一副盡在把握的樣子,不怕這門道法傳了下去,損害你的形象?”
錢晨淡淡道:“‘樂’乃是正統修持,‘典’無人能得其真意,‘急’卻和道門令咒相合,‘崩’亦不過積蓄力量的竅門,‘贏’雖為閉環大道,但有我真幻道種的力量混在其中,管叫他自己都難辨真假,一旦被動搖‘贏’學,那‘樂’不能持,距離敗亡也就不遠了。”
“唯有‘孝’字,乃有真正超越我所設限的力量!”
“畢竟此真言秉承一個孝字,只要孝的人足夠強,加持之下,持咒者亦不可限量。”
錢晨嘆息一聲:“而且這個字特別合李家的命格,最可怕的是,它專克一切束縛,禁制和血脈壓制,甚至能突破皇朝龍氣和儒家銘刻之天理大道的壓制,乃是子篡父,臣弒君,民殺神,人逆天的先天反骨大道。”
“我創出這個字的時候,下意識的參考了大天魔秘箓……如今看來,可能會流毒無窮啊!”
寧師妹卻是知道地仙界未來的洪荒正史的,她驚呼一聲:“那不就成了玄武門?”
“師兄,你罪大惡極啊!”
錢晨忽而笑道:“沒事,為了防止有悖孝道,有被孝到,我又創出了克制這羅天六字真言的一字,就算六字真言練成閉環贏學,亦可破之!”
“此字名為——‘唐’!”
“秉李家正統大道,借未來一位誤道破贏學的人物之名,定可克制羅天六字真言!”
“都給他唐完了!”
“我已將此真言傳授李沖,但凡這小子有父慈子孝的逆骨,其父便可一手鎮之,如壓在塔下……”
寧青宸卻并沒聽出錢晨的狹促,反而正經道:“以仙秦正統的所在‘贏’為根基,或許還有太古五皇‘贏’皇的道統所在,這羅天六字果然潛力無窮。而師兄從未來借了一個‘唐’字,以唐克贏,卻是一記妙招!”
“羅天六字真言雖是我一時狹促,但其契合真幻大道,能夠接引真幻道果加持,甚至助力已經圓滿的真幻道果更近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絲,代表宇宙間關于真幻的道理進一步完善!”
“師妹要不要修這么一手,好牽動我的道果,讓關鍵時刻,我能加持法力于你?”
寧青宸卻拼命搖頭。
“師兄,這開創此法的過程從未瞞過我,知道其中道理,我還如何能深信自己一定能‘贏’?”
“這真言以樂為源,但根基還是贏,一旦不信,如何修都是錯的!”
錢晨點了點頭:“也是,但凡真言,無不以信為基礎,不信就廢了大半……”
他起身會鈔結賬:“那就暫且看他如何攪動這長安局勢罷!”
此刻,李休纂已經來到皇城南門,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雀門,若是錢晨得知,一定會讓他走北方的玄武門。
一念之差,氣運大降。
卻不知玄武門的地利,配上此番風云匯聚,家人拋棄的天時,加上一個‘孝’字,能爆發無上威能!
站在朱雀門前,李休纂高聲道:“在下李休纂,求見陛下,這些兩日臣殺弟奪寶之言沸沸揚揚,臣有心跡欲坦明,說清那一日的真相!”
朱雀門上方,一個老太監幽幽嘆息:“李二郎,你走罷!陛下是不會見你的!”
“還望陛下還臣一個清白!”李休纂一臉正氣,仿佛真的懷著滿腹的冤屈:“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不說清楚,只恐天下世家皆有心思,又有魔道小人從中竄動,鬧得我大魏不寧啊!”
實則他只想引著皇帝也被砍一刀,看看還能鬧出多大的樂子……
只要死一個更大的人物,那他的樂子,就會變成全天下的樂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當如是!
但皇帝很冷靜,老太監道:“陛下不想查!”
“世家之間的這等亂子,陛下也不好查……你們自己解決罷!退下!”
一言未定,就有人走到了朱雀門前的廣場上,對著李休纂道:“昨日你能逃,如今你還能逃得了嗎?”
李休纂卻不回頭:“昨日我已經贏了!手下敗將,再無站在我面前的理由!”
一身胡服打扮的拓跋子推暴怒:“殺了我拓跋氏的宗王,兩宮饒不了你,拓跋氏和鮮卑一眾貴種也饒不了你!別以為你父李沖能保得住你。他如今自身難保,縱然將你逐出家門,我等亦不會饒過他!”
李休纂嘆息一聲:“你這是在找死!”
拓跋子推冷道:“昨夜你被我追的上天入地,逃的馬都不要了,今日你再無路可逃,究竟是誰在找死?”
“昨日我的目的是逃,但不是逃你,而是逃更多居心莫測之人,逃過那一夜,等到今天,面見陛下秉承冤情。而你的目的是抓到我!如今我在這里……究竟是誰輸了?”
“昨夜我安然無恙,你抓捕無門,所以,我贏了,你輸了!”
臥槽,好有道理!
拓跋子推不明白,微皺眉頭道:“你已經窮途無路,還計較一時輸贏做甚?”
李休纂平心靜氣,感受那高懸于他之上的氣勢和洞穿一切的絕殺,平靜道:“因為我贏過,你輸了!這是一勝。而我有一勝,你沒有,這是二勝,我連得兩勝,你還一點勝機都沒有,這是三勝……”
“所以,我有十勝,你有十敗!你如何能擋我?”
十勝不是李休纂的極限,而是如今‘贏’字訣加持的極限!
李休纂每屈指一勝。
他的法力和狀態便會驟然拔升一層。
閉環贏學左腳踩右腳,拔地升空,在精神境界上已經超脫了一切銬制!
而拓跋子推此時卻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不懂漢文了!
他環視左右:“他是怎么贏的,你們聽懂了嗎?”
侍衛們都搖頭:“感覺很難懂!就是很……”
他們拉著手指,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就很抽象!
“什么亂七八糟的!”
拓跋子推打出一記‘炎陽真武’,帶著幾如太陽真火一般的金焰的武道法相挽弓如月,一擊炎陽氣勁貫穿百丈,在長安氣禁大陣之下猶然如流星一般,射向李休纂心口。
“贏!”
只是一身真言咒令,李休纂的秋水泓刀斬出,真如一泓秋水,熾熱的炎陽氣勁瞬間泯滅,隨著那一刀斬出,拓跋子推的一切變化皆被一刀所破。
猝不及防,他的玄甲,寶馬,神弓全都無用,登時就被一刀斬破了所有護身之物。
戰甲全碎,被刀痕一路貫通到朱雀門上。
整個人靠在城門腦袋一歪,生死不知!
“輸了一次,你就再也贏不過我了!”
看著被贏字訣打上弱者標記,汲取了氣運和精神朝他反饋而來的拓跋子推,李休纂再不看一眼。
生如何,死如何?
一旦輸了,就再也別想贏!
但此時,朱雀門上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又是一個老太監,但卻明顯有胡人的血脈,高鼻深目,發絲發黃,但其修為非但沒有被長安大陣壓制,反而能借背后的皇城陣法的威力。
神念威壓鋪天蓋地,似乎攜帶著龍氣,讓人窒息,李休纂身后的侍衛紛紛跪倒。
李休纂眼珠一轉,剛想要退,背后又有一位白衣人擋住了他的退路。
那白衣人周身沒有威壓,持著一根戒尺,笑盈盈道:“小朋友亂說話就要被打屁股,若是做錯了事,那就要付出代價!”
上方的太監也緩緩道:“李二郎許是見過咱家,六皇子禮賢下士,與二郎也曾交好過,但聽聞這么多人為了六皇子的一件賀禮而死,他雖然還在閉關,卻也不得不遣咱家來問問……二郎究竟為何下此毒手?”
李休纂笑道:“讓他自己來問,遣一家奴來有什么意思?”
太監這才徹底睜開那毒蛇一般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李休纂,陰神之尊的壓力傾瀉而下,讓旁邊的另一個太監不得不開口道:“元公公,以大欺小,這不好吧?”
“咱家可不知道什么是以大欺小,但六皇子交代下來的事情,卻是一定要辦成的。”
“李二郎,隨咱家去見六皇子謝罪去吧!”
老太監將一身法力混合手中的一枚玉印的龍氣,化為一只大手,只是微微牽連皇城大陣,便其勢無匹的橫壓下去。
李休纂剛想開口,卻發現那滔天威勢,逼得他連嘴都張不開,羅天六字真言面對高出兩個境界,甚至還不要臉借助大陣威力的傾軋,卻也難為他掙脫一絲空間。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蹦蹦跳跳的影子飛快的竄過。
然后是一聲尖叫:“爺爺唉!您可不能亂跑。”
金銀童子相互追逐,從朱雀門前跑過。
那老太監擋在路上,看見一金一銀兩個影子撞了過來,頓時避無可避,那只大手被撞了個粉碎,他也猶如被五岳輪流碾過,張口噴出淤血。
“你!”他還要再打出一擊。
但追著金銀童子的元載卻恰時跑來,看著擋在路上的老太監,他只是揮袖,就將他拋起,摔到了朱雀城門下。
“滾!”
元載厲聲一喝,那老太監面無人色,只道了一聲:“是!”
便灰溜溜的走了。
白家陰神大修士凝神一看,才發現李休纂已經逃了個沒影。
不僅僅是他,下一刻,至少五六位陰神拔地而起,一人指著南方道:“他遁術很精妙,往那逃去了!”
“逃?”
“長安城中,哪還有他可以容身的地方?便是李寶也護不住他!”
下一刻,崔氏的府邸便傳來一聲輕喝:“李二郎我保了!爾等敢踏入崔家一步,便是和清河崔氏為難!”
崔綽一金丹,竟呵退數位陰神。
當然除了崔家北朝世家之首的威勢,府邸內崔老太爺的元神氣息,或許也有幾分原因在其中。
越是存稿,越是知道存稿是留不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