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翎想到昨夜相公病了,也不知休息一夜好沒好,就問:“相公,你沒事兒了吧?”
宋元寶見她一臉天真的樣子,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搖頭道:“沒事兒,我體質特殊,泡個冷水澡,再睡上一覺就好了。”
葉翎松口氣,“沒事就好。”
否則這新婚大喜的日子病了,終歸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幾個丫鬟起得挺早,聽到里頭有動靜,就敲門進來,給小兩口送洗漱用具。
香秀要給宋元寶梳頭綰發,宋元寶沒讓,拿眼神去瞧葉翎。
葉翎當即明白過來,笑了笑,吩咐香秀,“你去鋪床吧,姑爺這邊,我來就好了。”
香秀應了聲,走到拔步床邊開始疊被。
雖然知道昨夜不可能圓房,她還是滿懷希冀地特地望了望墊絮上,并沒有看到任何痕跡。
葉翎正在專心致志地給宋元寶梳頭。
宋元寶從銅鏡里看到香秀的舉動,眉梢往上挑了挑。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小兩口梳洗好出了和風小筑,去往前廳。
葉翎今日梳了婦人發髻,玉色襖兒,下系艾青挑線馬面裙,外罩一件月白如意紋褙子,十分素凈的打扮。
小兩口來到青藤居的時候,溫婉和宋巍還在洗漱,陸晏禮坐在方桌旁的圈椅上,耷拉著小腿和進寶一塊兒吃早飯。
玲瓏剛伺候完溫婉,出來倒水見著大少爺和少奶奶,笑道:“夫人才念叨呢,說大少爺和少奶奶新婚頭一天,晚些來也沒什么,她正好瞇會兒。”
宋元寶關切道:“老爺夫人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到府上沒多久。”玲瓏答道:“熬了一宿,瞧著沒什么精神。”
“知道他們累了,可這新婦茶還是得喝。”宋元寶說著看了葉翎一眼。
葉翎點點頭,“一會兒我盡量快些,好讓娘能多睡會兒。”
“睡是不能夠了,頂多打個盹兒。”玲瓏倒了水,端著空盆,“完了還得入宮呢!”
葉翎驚道:“那怎么吃得消?”
玲瓏一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又說:“大少爺,大少奶奶,先去東次間里等著吧,老爺夫人馬上就好了。”
宋元寶點點頭,帶著葉翎去了東次間。
正屋這邊,溫婉剛洗了個冷水臉,還是呵欠連天。
宋巍見她撐不住,便溫聲道:“要不你先睡會兒?”
“不用了。”溫婉又是一個呵欠,她伸手掩了掩唇,“待會兒入宮,我在馬車上能睡半個時辰,眼下還是先去把兒媳婦的茶喝了再說。”
見玲瓏進來,溫婉順嘴問她,“讓人去西院了沒?”
“云彩親自去的。”玲瓏道:“二老爺二太太應該已經到榮安堂了。”
溫婉見宋巍收拾得差不多,就說:“那咱們也走吧,那小兩口估計在外邊兒等著呢!”
讓進寶照顧好舅舅,夫妻倆出了正屋,東次間那邊宋元寶聽到動靜,和葉翎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頭一天正式見公婆,葉翎顯得有些拘束,矮身給宋巍和溫婉行了個禮,“兒媳給爹娘請安。”
溫婉看過來。
小姑娘生得明媚嬌艷,到底是還沒真正做女人,眉眼間仍舊籠著少女的青澀。
溫婉瞧著很是歡喜,“快別多禮,先去榮安堂吧,老太爺老太太在那兒等著呢!”
葉翎輕輕頷首,站起身子,雙手交疊放在腰側。
宋元寶開口:“先前聽玲瓏說,爹娘一會兒還得入宮?”
宋巍頷首,“今日開始為大喪,三日內,每日早晚要哭靈,一會兒新帝要在靈堂外宣讀遺詔,我不去不行。”
宋元寶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幾人朝前走,出了青藤居,不多會兒就到了榮安堂。
宋二郎和二郎媳婦早到了,正在和宋婆子說話,剛進院子就能聽到聲音。
榮安堂的大丫鬟云霞站在外頭,見到幾人,對著里面喊了一聲,“老爺夫人、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
堂屋里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朝著這邊看來。
二郎媳婦早就聽說過元寶的這位小媳婦兒是個出了名的小美人,這會兒見著人,嘖嘖兩聲,“難怪我們元寶日想夜想非她不娶,倒真是個妙人兒。”
上首的宋婆子聽著,掀了掀眼皮,“咱家元寶可是新科狀元郎,那眼光還能差了?”
宋坐在二郎媳婦旁邊的圈椅上,聞言看了看葉翎,撇撇嘴之后垂下眼皮,兩手扯著帕子,什么都沒說。
二郎夫婦坐在左手邊的位置,宋巍夫妻就走到右手邊位置依次坐下。
葉翎在來的路上已經聽宋元寶介紹過,說他們家原本有三房,只不過長房出了意外只留下他一根獨苗,如今府上西院里住的是二房,榮安堂還有老太爺和老太太。
人口不算復雜,葉翎基本都不用問就知道誰是誰。
等云霞端來茶盤,她便從宋老爹開始,一個一個給敬茶。
老太爺老太太輪完就到自家公婆,公婆完了再敬二房。
當輪到宋的時候,葉翎手頓了頓,她不認識。
宋婆子道:“那是你宋妹妹,跟你同輩,不用敬她。”又說:“她頭上還有個姐姐,去年已經嫁出去了。”
宋姣曾經讓人給葉翎送過帖子,葉翎記得她。
聽說宋是宋姣的妹妹,她笑著喊了聲,“二妹妹。”
宋道:“你喊我,我可沒像他們那樣給你準備紅包。”
葉翎正想說什么,就被宋元寶接了話,“沒準備就沒準備,說得委屈巴巴,跟誰逼著你來似的。”
宋小臉一僵,又不敢反駁什么,只得低下頭繼續撕扯帕子。
茶敬完,葉翎收了一堆鼓鼓囊囊的紅包,隨著宋元寶在溫婉他們旁邊的位置坐下,然后聽著宋婆子訓話。
宋婆子說不來文縐縐的,直接告訴葉翎,嫁入宋家,今后就是宋家人,有什么真本事,只管往外頭使,別在宅子里頭勾心斗角弄得烏煙瘴氣,她瞧著眼睛疼。
葉翎的祖母葉老太君雖然性子剛,說話也沒這么直的。
可以說宋婆子是葉翎長這么大所見過的老太太里,說話最直白最扎人的一個。
別人說話,總會顧這顧那,最后出口的,大多是明面兒上好聽,實則意有所指,宋老太太就厲害了,直接扯開遮羞布,把人最不敢說最不樂意說也最不樂意聽的那部分大喇喇地剖出來。
葉翎不了解宋婆子,第一印象覺得他們家老太太好嚴厲的樣子,嚇得大氣不敢喘。
宋元寶低聲告訴她,“我奶奶平時就這么個性子,日子久了,你習慣就好,她對誰都是一個樣兒。”
葉翎覺得相公是在安慰自己。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還真不是安慰,因為老太太不管是對婆婆,還是對二伯娘,說話的語氣,跟對她完全是一樣的,并沒有因為婆婆是正四品官夫人就偏疼。
葉翎呆了一呆,隨即暗暗好笑,看來是她誤會了,宋家老太太不是嚴厲容不得人,而是有個性,太有個性了!
趕著入宮,榮安堂這邊的敬茶就沒耽擱多久。
宋婆子如今跟溫婉一樣,都是四品恭人,碰到國喪,要隨著入宮。
停課不用去鴻文館的宋見奶奶都能去,有些躍躍欲試,開口道:“長這么大,我還沒見過皇宮是什么樣子的,能不能捎上我?”
顯然,沒人搭理她。
宋婆子道:“等你今年歲考拿了魁首得圣上賞賜,有的是機會入宮見世面。”
宋當即閉了嘴,她在鴻文館的成績很一般,別說拿魁首,能拿到乙等分數就算不錯了,奶奶這分明是在挖苦她不用功!
那是她不用功嗎?鴻文館那么多女學生,每年只有一個魁首能得到圣上賞賜,其他的都是白瞎,要她說,還不如找個貴婿嫁了,想要什么榮華富貴沒有,何苦費心費力去學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宋婆子懶得跟她費唇舌,讓小廝去安排馬車,準備入宮。